秦砚乍一听,也忍不住笑出声:“果然,和殿下就是起不了冲突啊!”
容曙的脸色却变得奇差,不禁破口大骂:“逆子,朕养了你十八年,你就这般狼心狗肺的报答朕了。”
容曙自然是不想死的,他的皇帝梦还没有过,够。做皇帝也不过短短十三年,自己却为了这一把龙椅,与他人,宗亲,甚至是父母争了三十多年。
现如今,即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愿放手。荣华富贵,权势滔天,无论脚底掩埋了多少红颜白骨,自己也在所不惜。
人的贪念并非是奢求自己得不到的,而是对已经得到的生活贪婪的妄求。
容陌眼中含笑,似乎全然不在意他说的话:“是啊,你当初伤害我的母亲时,她定也是这般想的。”
她将一生爱恋报于您,你却避如蛇蝎,将她的深情以待误以为是阴谋诡计。
容曙的目光却倏然间放柔了:“你果然还是芥蒂当年的事,但是你现在过的不好吗?你身上穿的衣服,夜里歇息的地方,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
容陌笑了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这一身成成衣,皆是母后特地托薛家缝制的,没拿过宫里的半匹布料。她被你囚禁的那段时间,可没闲着。”
或者说薛襄像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早就托裁缝和宫女,给薛家带了信,将他从七岁到十八岁的衣服皆定制了。
“况且我吃穿用度都是用母后留下来的钱,怎么算的上皇帝的呢?而我每月的俸禄,现在也是在给庇护所的开支负责。”
“你!”容曙气得脸色发青。
秦砚却没那么好的耐心,直接提起了刀,用力一挥。
☆、山河(拾肆)
林生黎单手握住了刀刃,尖锐的刃尖很快刺破了布满厚茧的手掌,暗红色的血液都是喷涌而出。
容曙愣了愣,不禁动容,含糊不清道:“林总管……”
林生黎没有分神,而是随便甩了甩手上流淌的鲜血,就伸手去夺秦砚手中的匕首。
林生黎今年至少四五十岁了,身手却仍然十分敏捷,甚至与正当盛年的秦砚不分上下,可见平日不曾疏于锻炼。
林生黎灵活的躲过了秦砚的一记横踢,并试图与他搭话:“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想收你为徒,甚至没有因为你挂出灯笼,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责骂你吗?”
秦砚没有如他所愿的开口询问,只是抿了抿唇,毫不客气的提拳,挥向他的脸。
他很清楚林生黎不是在无病呻|吟,更不是在求他看在旧情的份上放水,只是在向他告别,从此陌路。
林生黎也不在乎他是否接话,即使脸上挨了一拳,也不在意的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看出来你是故意的。”
秦砚脸上的表情很难得的松动了一番,林生黎趁机在他脸上砸了一拳,又抿着唇,笑着道:“毕竟不是谁假笑和假哭,都跟我刚入宫时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对皇上又特别不爽时,一样糟糕的。更何况,你眼中都是不屑的神色,明显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我虽老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
容曙虽心知他不是在骂自己,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热。
毕竟当年先皇私服微访时,将他带到宫中的手段不甚光彩,甚至称得上是“诱拐”了。
果然,一提到这个话题,林生黎脸上的愤恨之色就再也掩饰不了了:“容和那老东西哄骗我说,宫中高手如云,侍卫中不乏能人奇兵。他答应我,我可以任挑人来陪我打架,我才来的。结果来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原本是来当侍卫的,结果被那个老东西擅自改成了太监了。太监就太监了的,我只是来切磋习武的,净身之后,反而没什么麻烦的了。结果……”
林生黎突然开始咬牙切齿,出招也逐渐狠厉了起来:“我和他们每一个人单挑,还是分晨昏的那种,就只用了七天,没有一个人能打的,甚至还不如容和那小垃圾。后来,好不容易有一两个能打的知生惑死,也跟那小祖宗逼走了。这什么世道啊?打个架还没人奉陪的。”
林生黎的动作十分狠辣,没有什么系统性的功夫,只是在心中憋了一口气,没处抒发而已。
秦砚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却没有做声,只是逐渐加快了速度。
林生黎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仍然精神矍铄。
容陌见没有他多少事,也不想上前掺合,就索性沉默的看起了戏:“若是能将林总管挖到我们军营中打仗就好了。”
容曙也不禁点头喟叹,确实是屈才了。
毕竟是人老了,平时也没有多少机会运动,终究没有年轻的小伙子体力好了,林生黎很快就落了下风。
秦砚迅速的擒住了他的脖子,但林生黎没有挣扎,甚至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了正欲上前,阻止他们的容陌。
最后,他在逐渐缺氧中断断续续的说道:“殿下,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先听完再决定……哈……要不要,咳……救我……七王爷的……哈哈……母妃是我亲手……亲手杀的,拜托你……拜托你千万……咳,要为我带一句话:咳……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但……还清了。记得……放下。”
最后一句话,林生黎还没说完,就听到“咯噔”一响,秦砚扭断了他的脖颈,那颗常年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头颅,终究无力的垂落下来。
秦砚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将他甩在一旁的空地上,紧接着看向容曙。
自此之后容陌绞尽脑汁的想过:记得放下什么,放下仇恨吗?这也未免太肤浅了,不像是林生黎这尖酸刻薄的人会说的话,那是为了放下什么?
很久之后,也许他会知道,也许不会,甚至会开始遗忘,但容陌现在却来不及考虑了,因为秦砚突然锁住了容曙的喉咙:“殿下,我若是带着陛下出去,要求整个皇宫厅里,你会怎么样?”
容陌抬眸,意义不明的挑眉,不假思索道:“我会在你出去之前,就先杀了皇上。”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秦砚知道他没在开玩笑,这位太子殿下确实会不顾伦常,即使背负弑父的骂名,甚至是对敌人妥协的污点,也毫不犹豫的扼杀这点可能性。
只不过……秦砚轻笑一声:“那也不劳殿下费心了,我已经不必‘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妨让殿下猜猜,我花了5年时间,是如何让秦家庄的关系网一步步深入到皇城之中的呢?”
秦砚走上前,贴近容陌的耳侧,悄声道:“殿下不妨听听,宫中的惨叫声从何而来?那些被削的藩王可都在等着呢。”
“你想要什么?”容陌没有如秦砚预期那般开始慌忙失措,而是十分沉稳的问他,你想要什么?
秦砚笑出了声:“我什么也不想要,我想让你们自食恶果,你们十一年前将秦盛和抹杀在天牢中时,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
“你是秦盛和。”容陌问道。
“我不是,你才是。”秦砚点了点他的肩膀,直起身子,眼中是不尽的茫然,“也许我曾是,或是我曾经扮过他。”
自己演过的人太多了,到最后也不确定自己是出戏,还是仍在戏中。
容陌闻言,沉默的垂眸,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当年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在狱中见证过这件事的人,都可以是‘秦盛和’,或者都不是他。
他也好,自己也好,谁都好,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最后,再奉劝殿下一句话,不要再相信七王爷。”
秦砚收拾着自己的麻绳,将容曙交托到容陌手上。
容陌随意的接过他,低声道:“我知道,但信他。也请秦少爷记得我们当初说好的。”
“自然。”秦砚一怔,又若无其事的开始收拾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并不着急着离开。
毕竟,自己长达五年的卧底生活,也只不过是为了在今晚拖延一些时间,以便让这把火烧起来。
至于烧着如何,烧成灰之后怎么办,也就不关他的事。
秦砚起身走出华清园的大门,仍是一个没有心机,曾帮过别人很多忙的稚童样,甚至还像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匆匆跑来救场的张择瑞点了点头。
张择瑞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歉意的看向他,笑了笑,又向前奔去。
容陌紧随着秦砚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怀中的容曙因受了大刺激,现在还在昏迷中。
张择瑞接过容曙,熟练的交给了身旁的侍卫。
容陌脚步一晃,险些没有站稳身子:“将陛下的,回去好生看管。皇上刚才受了惊吓,回去之后怕是会说胡话,不必当真。”
“好,记下了。”张择瑞点了点头,又焦急的问道:“犯人呢?”
容陌扬起下巴,示意走远的秦砚:“刚走不久,不必去追。”
张择瑞失落的点了点头,又来晚了一步。
“听着,张大人,”容陌注意到他的神情,突然严肃道,“我们的目标不是他,无论您有没有抓到犯人,或者有没有破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宫中现在的情况。”
张择瑞立刻收敛了自己不该有的情绪,报告道:“不太好,恭王爷和衡王爷的士兵包围了栖阳宫,不让任何人进出。我也是恰巧进宫提交口供才知道的,而且宫中近三分之二的侍卫都叛变了,大多是外乡人,以及自小送入宫中的世子。”
“嗯。”容陌点了点头,没有接着问下去。
张择瑞猜不出他心中的意思,只得狠狠的咬了咬牙,斗胆道:“微臣在整理几位叛徒的口供时,发现他们都隐约提到今晚将会有一场暴/乱,微臣才借着入宫递折子的名号来的而我到乾清宫交奏折时,发现一向在宫殿中的林总管不见了,我这才生疑。四处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林总管来华清园了,我就带着还算忠诚的侍卫来找你了。”
“我知道,我没有不信你。”
容陌听了这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话的语气近乎温和。
张择瑞忍不住红了眼眶,伸出手,扯住了容陌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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