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见人言一边倒,自己又失了可依仗的资本,暗自记下这笔账,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罢,便领着不成用的家丁灰溜溜的逃走了。
沈玉蓝对着折扇主人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
折扇主人一敲折扇道:“不必,就算没有我这场闹剧大概很快结束了。”
沈玉蓝笑而不语。
而后又上前两名男子,左边白衣男子面容清俊,眼下有一粒红痣,右边玄衣男子丰神俊逸,眉间拢着一股煞意。
白衣男子语气温和道:“沈会元,久仰。”
沈玉蓝低眉拱手道:“不敢。”
玄衣男子神情淡漠,对着他微微点头,沈玉蓝依然拱手相待。
折扇公子道:“三月夜晚花艳美人多,值得上街游玩,可沈会元明日还有殿试,还是归栈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好在试卷上大杀四方。”
沈玉蓝微微一哂道:“多谢饶兄提醒,鄙人初来乍到京城,有意与饶兄结交个朋友,不知饶兄尊名……”
折扇公子以美人图掩面,一双凤眼如秋水潋滟:“何问姓名,我与沈兄有缘以后必定能碰的上面,先告辞了。”
沈玉蓝见三人离去,收敛笑容。
这三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且年纪尚轻,极有可能是师傅卦词中祸出之源。
不过三人隐瞒身份,如今权臣当道宦官倾野,有为人才如明珠蒙沙,三人身份若是细细去猜恐怕是大海捞针。
沈玉蓝思量片刻,入朝做官是必经之路,以后有的是机会与这三位贵人见面。
走回客栈途中,沈玉蓝瞧见旁边铺子上摆的泥人儿娇俏可爱,捏的活灵活现,正想掏钱买下。
突然前方一阵尖叫骚动,沈玉蓝定睛一看,似乎是马失了控,在人山人海的市坊中横冲直闯,踩伤了人。
众人避让不及,那匹发疯的黑马红着眼,直挺挺的往沈玉蓝的方向冲去。
眼看马蹄踏下,那黑马上的蒙面人扯住着缰绳,往后死死一拉。
黑马嘶嚎一声,仰着上半身,撅着前蹄如弯弓满月,沈玉蓝在一息间,瞧见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染着烟火仿佛流金般,映在沈玉蓝心里。
黑马停下嘶喘变得安静起来,那人摸了摸马儿,冷冷的瞥了沈玉蓝一眼,朝着前方行去,留下身后众人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怪他的马发了疯,连句道歉都没有。
沈玉蓝心想自己差点被马踩死,还未听道歉,反而得了别人一个白眼。
他见那一人一马渐行渐远,于是转头回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长莫长于博谋,短莫知于自恃---《格言联璧》
☆、朱门(修)
厚重朱门一扇扇打开,众考生踏上白玉台阶,恢弘高大的昭阳殿矗立于此,眼睛却始终不敢乱瞟,只是紧盯着脚下的路。
沈玉蓝泰然自若,甚至有心情去眺望那鎏金宝顶。
同进场的一位姓宋的考生凑近他道:“沈兄看起来胸有成竹。”
沈玉蓝低声道:“不敢,不过是昨日睡得香甜,今日精神尚佳而已。”
考生笑道:“沈兄谦虚了,沈兄连中二元,当然这殿试自然不在话下,连中三元都是大有可能的。”
沈玉蓝见其他考生皆是埋头走路,偏偏这位宋兄跑来与自己闲谈,分明是对这榜殿试稳操胜券的模样。
他心思斗转,明白这位宋兄不是来奉承的,而是来挑衅自己的。
沈玉蓝轻笑了下,不再与他搭话。
考生见沈玉蓝不愿与他相谈,也是自觉闭上了嘴,只是看着沈玉蓝白皙如玉的侧脸,便是心痒难耐,心想着这般妖媚惑人非端着清高架子,看你能傲到何时。
众考生集聚到昭阳殿内后,考官从殿后出现,来人头戴乌纱身穿朱红官服,衣摆雕绣云燕,恰巧与沈玉蓝视线相对,先行笑了一下。
沈玉蓝也笑了,考试官正是昨日才在酒楼见过的,眼下有痣的白衣男子,他收回视线静待考试官点名。
考生们在散卷、赞拜、行礼之后,便在各自桌案等待颁发策题。
殿试考题一般是由皇帝亲自从古书中框点选题,不过大圭皇帝已是风烛残年,有心揽权无力掌权,想必不是他亲自出题。
沈玉蓝看了看试卷的四道题目。
如今大圭内政溃蚀,外疆侵扰,是金玉其外败絮,不围绕内政外交民生这三点问究考生出题,而是围绕大圭祖制和礼乐,意不在为朝中挑选人才只为走个过场,不知又是朝中哪位人士所出的。
他叹了口气,聚精会神再次细读这四道题,提笔对策。
第二日考生再次来到昭阳殿,听候发榜唱名,诺大的殿中悄无声息。
这次老皇帝亲临殿中,沈玉蓝用余光瞟着殿上坐着的,的确是位脊背佝偻,老态龙钟的老人。
皇帝似乎喉中有疾,大殿里不时回荡他急促拙重的咳嗽,咳声三抖,似乎都能把在座贡士的肺都震出来。
而老皇帝左边站着位身穿官服不惑之年的男子,重眉大眼,留有短须,看着众位考生的目光很是温和。
右边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卑躬敛眉,面长垂直着紫蟒袍,手执一柄拂尘。
这便是大圭权臣倾野,宦官当道了。
大臣向老皇帝低声道:“陛下钦点的榜眼名叫沈玉蓝,臣翻了翻,沈玉蓝师从仙山道人,这次连中解元、会元。”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往沈玉蓝面孔上扫了扫道:“年轻俊美,才华横溢,这一榜的榜眼当之无愧,便给个中书舍人的职位吧。”
大臣听老皇帝此言躬了躬身,右边的大宦官尖着嗓子道:“榜眼沈玉蓝,封中书舍人。”
沈玉蓝面上波澜不惊跪拜接旨,心中却是不可置信,以他的学识连中三元并非难事,称得上十拿九稳,怎么会是榜眼的名次。
仙山道人通晓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沈玉蓝师从于他,眼界与贡生不同,他已经位于山巅之上,其他考生还在奋力向半山腰冲锋,起点不同怎能相提并论,
刚行完礼起身,又听那大宦官道:“状元宋元青,封翰林学士。”
宋元青便是那日在殿试前挑衅沈玉蓝的那名考生了,只见他面露喜色稽首跪拜道:“多谢陛下。”
当念完最后一名进士姓名后,那大宦官对老皇帝说道:“陛下,陈天师的回天丹炼成了,正在炉中回温,请您去道殿一趟。”
沈玉蓝见老皇帝抬了屁股,心想自己要是从六品芝麻小官往上爬,官场莫测风云变幻,什么时候才有实权在手。
于是定了定神,叩首跪拜道:“陛下留步!”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这沈玉蓝真是胆大,刚封了官成了天子门生,就要开始在皇帝面前直言相谏了?
老皇帝坐下来了,眯着眼看着沈玉蓝,语气里摸不透阴晴道:“沈榜眼,你有何事?”
沈玉蓝知道老皇帝坐回了椅子心情不佳,不过此时要讲的可不是炼丹误国之类的话,又不是找死去摸老虎屁股。
沈玉蓝仍是跪着,直起上半身,语气恭谦道:“学生昨日在考卷题目上任有困惑,周礼大宗伯以宾礼亲邦国,故乃先圣之道,然礼乐之所。学生却以为礼乐能制邦国,可若是对于那些心存不轨之徒,礼就失了其效。用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而制国之道在于武礼并压。
老皇帝没吭声,大殿又陷入寂静,不少进士都为沈玉蓝捏了把汗。
而后皇帝突然咳嗽起来,宦官赶紧拿了个金痰盂递给老皇帝,皇帝往痰盂猛吐了一口浓痰,才停下了咳嗽,复问道:“怎么个武礼并压?”
沈玉蓝将背挺直道:“大圭坐拥名山大川,物阜民熙,那些邦国虽每年派使臣进贡,可心里不免红眼,妄想霸占这半壁江山,倘若对方动了这个心思,此时以礼相待便不成要数了。制人要恩威并施,制国也是如此,须得拔剑见血,动了真招邦国才得安分。”
“祖帝曾一举打到匈奴腹地,杀得匈奴人弃甲丢械,不敢再侵犯我大圭。近年来边界那些邦国连连骚扰,打扰民生,强抢财物。学生虽是一读书人,却也有真胆雄心去平复边疆。书生投墨胜饮马,一笔山河定天下,若是他们有胆子来犯,我必为陛下守城门下镇山河。”
说完他毫不畏惧的抬起头,挺直俊秀,如当世难寻的一株青植。
老皇帝看到了少年人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仿佛透过沈玉蓝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浑浊的双眼中迸发出一股光芒,道:“哈哈哈!沈爱卿,说的好。”
“好一个书生投墨胜饮马,一笔山河定天下,沈爱卿乃稀世明珠,定能为我大圭照亮迷途啊,徐爱卿。”
大臣弯腰拱手道:“在。”
“这一榜的状元郎非沈爱卿莫属,至于沈爱卿的职位,待我思量日后再宣。”
在殿众人皆是惊叹,把目光放在沈玉蓝身上,只见他不卑不亢俯首磕头道:“谢陛下。”
殿试只为分个名次,多数贡士成了进士,在出宫路上众人心情高涨,互相恭贺。
而沈玉蓝借机一展口才,赢得了皇帝的青睐,从榜眼一跃成了状元,前程似锦,自然是多加结交的好,来祝贺的人也是愈来愈多。
沈玉蓝谦逊有礼一一回应,众人见他在殿前妙语连珠气势如虹,此刻却不矜不伐谦虚下士,更加认定此人可以结交。
出了宫门,众进士互相告别,各自回栈,沈玉蓝长舒一口气打算回栈时,却被一人喊住了。
那人便是宋元青,沈玉蓝道:“宋兄还有何事?”
宋元青眼神阴郁看着沈玉蓝。
此番殿试他托人找了许多关系花了不少钱两,才买到了殿试考试的题目,本以为状元已是囊中之物,如今却因皇上临时改口换沈玉蓝做了状元郎,付诸的所有心血皆化作了泡影。
他压抑恨意阴阳怪气道:“沈兄好厉害,三言两语便哄得陛下为你改了规矩。”
沈玉蓝看宋元青眼中阴郁如毒针,都快扎到自己脸上了,心想这厮着实是个没心机没城府的,就算用了手段进入官场,凭着这幅不收内敛的模样,以后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沈玉蓝莞尔道:“宋兄客气了,厉害谈不上,不过是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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