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摇摇头:“少爷没说。” 莲儿已经伺候宋芷洗漱穿衣完毕,用完了午饭,宋芷站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架旁,拿起一本《昭明文选》随意来翻。 只是这时,莲儿却突然注意到宋芷昨夜随手放在书案上的花灯了。 花灯里的烛火经过了昨夜一夜,早已经燃尽了,只有个红红的灯笼,静静地躺在那儿。 莲儿当即掩了唇,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送给先生的?” 末了又自说自话道:“是了,像先生这样的人物,想送先生花灯的姑娘定然不在少数。” 宋芷不自然地别开眼,掩饰性地笑道:“我这样的人物?……我不过是无名后生一个罢了。” 莲儿摇头,掰着指头数:“先生满腹经纶,又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心地还好,善良温柔,谁不喜欢呢?” 宋芷啐她一口:“胡说八道什么!” 莲儿知道宋芷待人温和,不是真发怒,也不怕他,嘻嘻一笑:“先生害羞了!” 宋芷举起书,佯作要打她,莲儿连忙一躲。 “宋子兰。”门“哐”的一声被打开了,齐诺站在门口,“少爷叫你过去。” 齐诺看着屋里突然僵住的两人,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只道他们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转头得跟少爷好好说道说道。 莲儿被齐诺吓了一跳,虽然同为下人,齐诺却是孟桓贴身的小厮,地位跟她不可同日而语,当即闭了嘴退到一旁,站成一根木头。 宋芷一向知道齐诺不待见他,也不嬉笑了,站起身来道:“少爷有说是什么事么?” “我哪知道?”齐诺道,“你自己去了不就知道了?”说完便退了出去,不愿踏进宋芷的屋子。 宋芷示意莲儿留在屋里,自己跟了上去。 两人一边走,齐诺一边道:“少爷今儿心情不好,你待会儿当心着点儿!” 齐诺也不是为宋芷着想,只是想着宋芷惯会惹孟桓生气,不想让宋芷呆头呆脑地又惹孟桓生气罢了。 宋芷知道齐诺不想多跟自己说话,没有多问,应了一声。 到了书房,齐诺敲了敲门,道:“少爷,宋子兰来了。” 屋内传出孟桓熟悉的嗓音,低低的,听着确实情绪不高:“进来。” 宋芷应“是”,提起衣摆,走了进去。 孟桓没在看书,也没在写字,案上摆了一幅地图在看。 宋芷放轻脚步,走到孟桓身后,叫了一声:“少爷。” 他声音轻轻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嗓音,响在孟桓身后,真真人如其名。 孟桓指着一旁的椅子说:“坐。” 宋芷觑着他的脸色,没敢坐,道:“小人站着就好了。” 宋芷的自称,又变成了小人。 孟桓没注意这些细节,眼睛一直盯着那张地图,宋芷看了一眼,是辽阳行省、高丽、日本一带的地图。 孟桓去年从征日本,惨败而归,因此一直对征日事宜十分在意。 “陛下今日早朝,宣布罢了征东行省。”孟桓突然道。 征东行省亦称征日行省,管理东征日本的一应事宜。 自从去年惨败,朝中对于是否还要继续征日就一直争论不休,虽则陛下不太想放弃,但元廷连年征战,确实国力有亏,征日之战涉及蒙元不擅长的水战,蒙元马上立天下,水军是他们的弱项,而军用船只也一直是个问题。 元廷造出的船只往往吃水不够,并不能满足军用需求,也不能抵御海上的大风大浪,船上炮火亦是短板,只能让江南各地制造战船。 宋芷看着孟桓,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按宋芷的想法,罢征东行省……挺好的。不必再多一场无谓的侵略战争,不必再劳民伤财,不必再有流民。 况且,陛下罢征东行省,谁还能阻碍他的决定不成? “我不甘心。” 孟桓指尖敲了敲书案,“去年惨败,一因飓风,二因船只。” 孟桓没说主帅的事,去年范文虎、忻都等弃军而逃,致使元军死伤八万余人,被俘三万余人,引起朝野震惊,孟桓身为下属,不便说主帅的不是。 飓风宋芷是知道的,只是船只……却是怎么说?难道孟桓认为那些船只有问题?那些船只可是江南造的,按理质量上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孟桓忽而偏头看了宋芷一眼,只见这人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茫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孟桓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却听宋芷道:“少爷,征东行省罢了便罢了,少爷若想建功立业,还有旁的机会,不是么?不必执着于征日。” 宋芷总算说了一回比较好听的话。 孟桓想了想,道:“算了,陛下征日与否,不是我能干预的。” 孟桓将地图一卷,扔到一旁,这气了一早上,没想到见了宋芷这么快就不气了。坐下身靠着椅背,孟桓道: “你家里那边,我派了个汉人去报过平安了,你可以放心。” 宋芷:“多谢少爷。” 孟桓看着他:“这么客气做什么,”指了指椅子,“坐下说话,不要拘谨。” 宋芷依言坐了,但孟桓的态度让宋芷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花灯,于是如坐针毡。 那花灯是孟桓买给他的,还是买给绰漫,却没送出去,转手随意给他的? 孟桓不知道宋芷在想什么,抿了抿唇,道:“今日是烧灯节,最后一天了,明儿个灯都撤了,晚上陪我一起去看花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⑴烧灯节的习俗参考《中国风俗通史元代卷》,蒸饼是一种叫焦(食追)(音堆)的东西(写起来是这样的)。 ⑵范文虎是南宋降元将领,南宋殿前副都指挥使,至元十二年(1275年)降元。忻都是之前提过一嘴的,就孟古台的叔叔(我编的,历史上不一定是他叔叔) ⑶关于船只,有说法说忽必烈征日时候的船只,是江南在造船的时候故意做得质量有问题,因为不想让忽必烈再继续征日了,但是只是猜测,没有史料支持。 继续甜,我真是个亲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羔裘五 “什么?”听到孟桓的话,宋芷顿时惊得站了起来。 孟桓邀他一起去看灯? 孟桓皱了皱眉:“怎么了?” 宋芷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笑了笑,低下头道:“少爷,这……不太好吧。” 孟桓:“有什么不好的?” “小人、小人……”宋芷磕磕绊绊地说,“少爷要看灯,可以让萨兰小姐或是朵儿失陪您,若不想让他们陪,绰漫小姐想必很愿意跟您一起看灯,小人身份卑微……不合适。” 孟桓看着宋芷没说话。 宋芷硬着头皮,想起早些时候孟桓透露过那方面的意思,但是被他言辞拒绝了,孟桓也就没再提。 眼下是还有那个意思? 孟桓一不说话,气氛就格外紧张,宋芷险些要给他跪下了,就听孟桓道:“罢了,你不想去便不去。” 孟桓伸手将宋芷按到椅子上坐下:“别紧张。” 因为冬天才刚过,到底还是有些倒春寒,衣物厚实,孟桓的手放在宋芷肩膀上,并没有太清晰的感受,但宋芷仍像受惊似地缩了缩肩膀。 孟桓见了宋芷的反应,收回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竟然这么能忍宋芷的脾气,明明他自己脾气更大,没好气道:“我有那么骇人?” 宋芷连忙摇头。 想了想,宋芷问:“少爷,昨夜的事……可有眉目了么?” 孟桓道:“查到了一些,但是毕竟有些事情,牵扯太多,我也不可能全部查清楚。” “你实话告诉我,当初你给阿合马大人作画时,是不是有人叫你在画上做手脚了?是谁?” 宋芷:“是有……那人叫喜童。” 孟桓问:“你没收他给你的银子?” 宋芷心下微微有些讶异,连这样细枝末节的事孟桓都能查到,点了点头。 “为何?” “小厮说,那少年家人都没了,只得他一个,被掳了来……” 孟桓:“你觉得他可怜?” 宋芷没说话。 孟桓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太心软,你可知,这样的善意有时反而会给你招来祸患?” 宋芷不解地睁大眼:“喜童他……” 孟桓摆手:“与他无关。” 末了又嘱咐:“你此后轻易不要再去张右丞府上了。” 宋芷更加不解了:“为何?” 孟桓似乎在斟酌怎么跟宋芷解释,最后却只道了句:“听我的就行,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宋芷垂下眼没有再问。以他的身份,许多事情确实不配知道,也不该知道,孟桓讳莫如深的,牵扯到太子、阿合马平章和张右丞的,决计不是一件小事。这些朝堂上的事,孟桓也不能乱说。 “小人知道了。” “你这次来,既是教我作画的,今日已经不早了,便罢了,从明日起,你看如何?”孟桓说。 宋芷吃惊:“你真要学画?” 大概是宋芷的惊异让孟桓有种被看轻的错觉,孟桓睨着宋芷:“怎么,不行么?” “可以可以,少爷想学就学。” 当天黄昏,孟桓便带着萨兰和朵儿失出了门,看花灯去了,毕竟是最后一晚。 萨兰送了一对交颈鸳鸯的剪纸给孟桓,朵儿失不会剪纸,只会唱歌,便唱了首歌给孟桓听。 宋芷则回了自己房里,莲儿这些下人,不比孟桓,是不能随意自己出府的,但莲儿也想看灯,央求宋芷带她去,只看一小会儿,宋芷没法子,只好带她去了,约莫亥正十分回了孟府,此时孟桓还没回来,孟府依旧灯火通明。 丫鬟小厮们聚在院子里玩闹,大过节的,孟桓并未太过约束他们。 第二天一早,宋芷按时到了书房。 孟桓每日清晨都会坚持练武,冬天天亮得晚,孟桓天不亮便起身。 宋芷到书房等了一会儿,孟桓就来了,他约莫是刚刚沐浴,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十分好闻,又不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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