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吃着吃着,太后就问他:“皇上要在后宫办宫学的事,贵妃可曾听闻?” 沈言川想起小皇帝说要后宫改制,于是点头道:“之前听皇上提过一句,后来就未曾听人提起了。” “等你回到养心殿,应该就能听到人议论了。”太后端起茶盏吹了吹,“方才哀家收到消息,皇上在早朝时说……” 她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听闻的内容,随后道:“贵妃啊,哀家同你说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天子对于后宫的宠幸,有时是很无奈的。” 沈言川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袖口绣的竹叶。 “我朝自太祖开始,天家多出重情的男子。不说远的,单论先帝,他此生所爱乃是同他青梅竹马的一位姑娘,可惜对方另有良人,并未入宫。而他多年来痴心未改,同哀家、安太妃生儿育女,只是为了太鸿,所以有了两个皇子后,就几乎没再临幸后宫。” 太后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润嗓子,“哀家说这番话,你能明白吗?”
第89章 朕这就自力更生去 “臣妾明白,国祚高于一切。” 沈言川如是说道。 他当然明白。 当初进宫时,太后就多番叮嘱要他小心对待皇上。让皇上怀胎生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确定皇上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才会拿出手的下下策——任何一个母亲,都不愿意让一个本就对自己身体有异感到悲伤的孩子去经历生育的痛苦和风险,尤其这个孩子还是***。 所以,一切从最开始就定好了,眼下说什么都是虚的。 只是他斩钉截铁向太后保证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同那个不成器的小皇帝两情相悦。 时过境迁,两人情感的变化太后看在眼内,如今她既送礼又请他吃东西,显然是要安抚他,表示孩子不会影响到小皇帝对他的感情,同时也是提醒他,要为太鸿考虑,不要一时冲动,让小皇帝怀上。 其实这话不消说,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怕伤到小皇帝,自打那夜小皇帝被他几句戏话弄哭后,他在床上就加了百倍的小心,致力于让小皇帝不受到任何身心上的苦楚。 而太后,是他恩人的母亲,也是他心爱之人的母亲,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拒绝对方合情合理的请求?太后听了沈言川的回答,像是欣慰,也像是松了口气,赐了好些东西给他,让他带回养心殿;而沈言川回去之后,也一如往昔地过,不曾同任何人讲起这段对话。 而宫学那边,一切被弄得有声有色,井然有序。 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批头脑跟不上,或是在体验当宫女的课程中受不了苦的小姐们被请出宫,可正因如此,宫学聚集了整个都城最有才学的女子,其中不少人的能力和胆识,远胜过一般的男子。 对此,满朝文武感到欣慰——看起来,皇上对于德行和才学的看重远胜于容貌,此乃王朝兴盛的征兆啊。 在第一批女官任职的当天,小皇帝亲自去了后宫,如同前朝接待新晋官员一样,给众人绶印,仪式完成之后,他带着名册去拜见了太后:“太后,贵妃不能常去后宫,这些女官往后还指着您和安太妃受累,替朕留心了。” “瞧你这话说的。”太后微微笑着接过名册,“自己抽空多来几趟后宫不成吗?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可着你的心意才行啊。” 小皇帝左瞧右瞧,见室内并无外人,伺候的姑姑是见着自己长大的,就挤到太后身边撒娇卖惨:“国事都等着朕来操持呢,太后就帮朕这一点点小忙嘛,日后朕会亲自检阅哒。” 太后侧过头看他,从他青年的面孔上看到了儿时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哀家相信皇上有分寸。” 这种时刻,她知道退一步有退一步的好处,逼迫只会徒增儿子的痛苦。 “那朕在此谢过太后啦。”小皇帝扭头喊道,“小福子!把给太后和安太妃备的礼物都抬进来!” “哟,还挺多。”太后看着太监们抬了俩大箱子进门,调侃道,“要是方才哀家不答应,这礼是不是就没哀家的份啦?” “那倒不至于。”小皇帝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不过这名字就要改成贿赂了。” 把太后哄高兴了,小皇帝欢欢喜喜回到养心殿,跟沈言川一起用晚膳。 晚膳是螺蛳粉,把用膳的屋子熏得一股酸笋味儿,小皇帝体谅宫人,让他们到外头透气去,自己抱着碗吸吸溜溜地吃——最近几个月他陪着沈言川吃惯了,早不觉得臭了,还觉得美滋滋。 吃完后,小皇帝打了个饱嗝,仰头靠在圈椅里,一只手搭在沈言川的肩上:“今天女官们都上任啦,往后后宫的事儿都由她们操办,你可以轻松啦。” 沈言川也靠在圈椅里,扭头看他:“那臣妾岂不是尸位素餐了?” “不会。”小皇帝犯了困,闭着眼睛拖长声音道,“朕给你安排别的事儿。” “什么事?”小皇帝想到自己即将干出的一番大事,心中暗暗地快乐着,可是要跟沈言川卖个关子,所以一味嘿嘿地笑,没正面作答,反而起身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沈言川的腿上,搓了搓对方俊得生俏的一张脸:“你先把朕抱到房里头去。” 沈言川登时了然:哦,是房shi。 两人躺上了床,小皇帝抱着沈言川的胳膊说小话:“这几个月,朕可累了。” 沈言川接口道:“因为操心宫学的事?” “不是,那个不累。朕累的是,太后明里暗里总提醒朕得要个孩子。”小皇帝翻了个身,将脚跨到沈言川腿上,“哎,太后有没有找你说过什么啊?” “说过。”沈言川直言不讳,言简意赅地说了太后的意思。 “那你怎么说啊?” “我说,国祚重要。” 小皇帝低头嗅嗅沈言川的头发,赞同道:“嗯,这话倒是挑不出毛病。” 头上皮肤感受到了小皇帝的呼吸,沈言川心里微微一动,眼中倏忽间闪过一线黯淡的光:“因为……我也正是那么想的。” 小皇帝眯着的眼一下子睁大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沈言川知道这番话他不爱听,可早晚得说,所以就硬下心肠剖析道:“宗室里没有可抱养的孩子,若是随便找一个孩子冠上天家血统,朝中只会大乱。而且眼下局面不能说是完全清明,您若有孕,无法专心朝政,便是给了歹人可趁之机,所以太鸿要有继承人,唯有皇上自力更生,我帮不上忙。” 小皇帝见他一副冷静的模样,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会儿:“这真是你所想?你说实话,是不是太后逼你如此的?” 沈言川毫不犹豫道:“没人逼迫。” “你!”小皇帝一屁股坐起来,因为气得够呛而大喘了几口气,语无伦次道,“你、你就没想过朕不想跟别人生孩子吗?你就一点儿不心疼朕吗?朕要是喜欢别人去了,你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搅得沈言川心乱如麻。 想过。心疼。无可奈何。这些是真实的答案,可是没必要说出口。 而他也不想拣小皇帝爱听的话哄人——哄人改变不了事实,只会让人产生希望,进而更加失望。所以他无话可说了。 对于沈言川的沉默不语,小皇帝认为是无动于衷。心底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当即跳下床,气急败坏地穿上鞋,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啊,朕这就自力更生去!”
第90章 揣测心意的方法 小皇帝撵走了身边人,一口气走到了后宫。 站在偏僻处的小径上,他气喘吁吁地往后看,发觉是空无一人。 都不来追朕!气死朕了! 小皇帝一跺脚,准备今夜留在后宫,不回养心殿了。 可是留在后宫的自己,该睡哪儿呢? 楚才人宫里? 不好不好,她年纪还小,朕留一晚事小,耽误她以后出宫另择良配事大。 王婕妤倒是容易避嫌,可是朕跟她说不到一块儿去,指不定又缠着朕找贵妃一较高下呢。 还是去虞美人那里吧,好赖她不招人心烦。而且大家都知道朕上她宫里就是赌钱,也不影响她名声。 思及此,他放心大胆地往虞美人处去了。 因为脑子里一股子热血,又急于找地方歇脚,他走得足下生风,也不要人通报,径自闯进了虞美人的房里,哪知房里烛光摇曳,人影幢幢,传来一阵细语:“哎呀,你下手别太重,把人衣带都扯坏了!” “扯坏了就让尚服局缝补去。”另一人满不在乎地低笑道,“你身上真香。” “你扯坏过多少条了?再这么下去肯定要被人发现的……” 小皇帝停下脚步,摸了摸下巴,心里犯嘀咕:轻声细语的那位毫无疑问是虞美人,那另一位是谁呢?这声音听着很耳熟啊? 怀着这样的心思,小皇帝又往前走了几步,随后看见了被散乱地扔在地上的披帛,以及坐在圈椅中的王婕妤。 而虞美人坐在她腿上,香肩半露,任她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小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只感觉半空来了一顶绿云,正缓缓飘到自己的头上。 此时虞美人一转头,正对上小皇帝的眼睛,立刻花容失色地推开了王婕妤的脑袋,迅速将衣裙拢好:“皇上!”还没等王婕妤表态,小皇帝赶紧捂了眼睛转过身:“朕什么也没看到,今夜也没来过这里,你们继续,继续。” 离开了虞美人的宫里,小皇帝背着手,缓缓往空荡荡的王婕妤住处去了,心里并无被冒犯的窝火,只觉得神奇——以前总看她俩吵,怎么就突然好成了一对儿呢? 他琢磨了一会儿,片刻后心情又坏了,因为想起自己和沈言川也是冤家相逢,后来好上的,而眼前新人亲怜密爱,自己这做丈夫的可以毫不阻拦,他和沈言川堂堂正正的关系,当中却横着多少座大山呢! 他像个小风箱似的喘着气儿,进殿后往蒲团一坐,狠狠砸了一下小几:“有酒吗?” 宫人摇头:“虞美人说酒怪臭的,婕妤娘娘已经戒了。” “……”小皇帝更加悲愤了,“烧壶茶!” 小皇帝坐在殿内,把茶一杯接一杯地喝,越喝脑袋越清醒,越喝就忆起越多他和沈言川亲热的时刻。 床上的沈言川堪称体贴温柔,自从头一回把他惹哭之后,沈言川的举动就斯文起来,而且对他提出的那俩要求奉为金科玉律,并且没再招惹过他的特殊之处。 想来那时,沈言川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不想不敢也绝不会把他当女人看待。 是他先介意的,所以沈言川只能那么想了……这么看沈言川的回答并不是毫无道理。 但是! 国祚国祚!朕跟国祚相比是要少那么一点分量,可是至少你也犹豫一下啊!而且朕说过只会留你一个人在后宫的,你根本就不信朕!一意孤行!还像以前那样把朕当小孩子糊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不能问问朕的意见和想法吗?露出这么冷静的面孔是要给谁看!故意把朕气走去后宫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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