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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娘忽然转过头，似乎是不忍心继续听。齐琼听出了对话背后的离别，也觉得难过。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娘亲不在自己身边。虽然娘亲总是会板着脸催她读书，但娘亲会带着她骑马射箭。 这时李妃看到了齐琼，笑着问：“这是你们家二女儿吧，刚刚没见着，孩子，过来，过来。” 娘亲推了她一把，齐琼只能老老实实地往前走到床边，刚准备跪下，就被李妃一把抓住手腕，李妃笑着说：“孩子，你应该九岁了吧？” 齐琼很是意外，不明白为什么她和陛下都知道自己九岁，但又不敢说话，生怕说错，只能点头。 李妃拉着齐琼坐到床边。齐琼胆战心惊地坐下，手心都出了冷汗。从刚才到现在，齐琼才看清李妃娘娘的样貌。李妃娘娘虽然清瘦，但仍能看出面若银盘，淡淡的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很是清澈明亮。 李妃继续问：“孩子，你是不是叫阿琼？” 齐琼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娘娘，我叫齐琼。琼花的琼。” “想见琼花开似雪。这样的美景，我也想看一次。读过书吗？” 齐琼点点头，“爹娘请了先生教我。” 李妃拉着齐琼的手，看向齐广和叶青青，笑着说：“你们有福气，有这样的好儿女。” 齐广赶紧起身，“哪里，都是陛下和娘娘的恩赐。” “陛下，你看，她都长这么大了。要是皇后娘娘看到，也会高兴的。” 沈怀看着齐琼，似乎有无限感慨，“是啊。皇后这辈子最看重齐夫人。看到你们过得好，她也高兴。” 李妃从身边拿起什么东西，放到齐琼手里，笑着说：“好孩子，来，拿着。今天见你，我也没什么准备。这个还是当年皇后娘娘送给我的。” 齐琼一看，是一个发簪。簪头是翡翠雕刻的兰花枝叶，很是精细。 娘亲赶紧松开齐玫站起来，急切地说：“娘娘，太贵重了。”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的东西，当然要给我喜欢的孩子。”李妃咳了两声，重新靠着软枕，“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李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两个字就要停下来，但还是勉强地笑着说：“让孩子们先出去，我们再说会话。” 齐琼又跟着一帮人走出了殿门。刚迈出大殿，她就听见了尖锐的一声“李妃娘娘殁了”。 刚刚还低着头不说话的沈安之，愣了一下，转身就往殿内跑，在一阵哭声中，他的那声“母妃”格外突出。 雨声和哭声混织在一起，在这座宫城里回响。 齐琼知道，这场雨会停，但沈安之的母妃不会再回来了。
第5章 伴读 李妃娘娘就这样走了。 在离世后，她却迎来了意外的荣耀。沈怀追封她为皇后，一天之内，她就从一个普通的妃嫔成为皇后。除此外，沈怀十分伤痛，亲自为她守陵三日，这样的事情还要追溯到杜皇后去世的时候。 听说杜皇后离世后，陛下也是这样的难过，听说李妃娘娘和杜皇后交好，去世前还念着杜皇后的闺名。这一切都是齐琼听说的，自李妃离世后，她也没再进宫，只是偶尔，她会想起沈安之，听说他没比自己大几个月，就这样失去了母亲。 齐琼忽然抱住娘亲。娘亲愣住，拍拍她的后背，笑着问：“怎么了，阿琼。” “没什么，只是想要抱住娘亲。” “傻孩子。我还要给你哥哥准备读书的东西。” 沈怀下旨让齐瑜要进宫做太子的陪读，虽然爹娘很担心，但不得不说，这是很多朝中大臣都期盼的好事情。 齐琼跑到哥哥的房间，问：“哥，你能见到三皇子吗？” 齐瑜放下书，笑着问：“有什么事？” 齐琼把那个发簪放到桌上，说：“你帮我还给他，这是他母妃的东西，我不能要。” 但是第二天晚上，等到齐瑜从宫里回来，又把发簪还给了齐琼，为难地说：“三皇子说了，给你的东西就是给你的，他不要。” 李妃的丧事办得很隆重，与杜皇后去世的时候差不多。刚开始，齐琼还能听见议论，渐渐地，就不再有人议论。 腊月里迎来了喜事，太后要过寿。为了表达孝心，沈怀下旨，召各家女眷进宫，陪太后过大寿，热热闹闹地操办七日。 娘亲每天都要嘱咐她们姐妹不要乱跑，齐玫还小，不会跑开，只有齐琼是娘亲最担心的，一刻不见人，娘亲就着急地不得了。 午睡的时候，齐琼偷偷地溜到院子里玩，不知怎么地，她听见了说话声。 齐琼本想悄悄地溜走，但她好像听见了三皇子，立马猫着腰，躲在灌木丛的后面听。 “怎么可能，现在可是太后在过寿，三皇子这么大的胆子？” “老奴亲眼看见的，他正在娘娘的殿里烧纸钱呢。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太后？” “太后还在午睡。这样，你先带我去看看，要是真的，再告诉太后也不迟。” 齐琼知道，三皇子遇到难题了。在太后过大寿的时候烧纸钱，这个问题大了。她看了眼院子，赶紧溜了出去。 可每个宫殿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她不知道李妃娘娘的宫殿在哪里。 正当这个时候，她遇见了那日带她们去吃糕点的宫女，赶紧上去问路。 宫女还有事情要忙，给她指了个方向就走了。齐琼往那个方向跑去，果然是李妃的宫殿。她直奔正殿，发现锁上了，但似乎真的有烧东西的味道。她拍了几下门，里面完全没有声音，齐琼很是着急，又绕着大殿走了一圈，终于让她发现了个松动的窗户。 她搬起院子里的一块山石，费劲地敲开了窗户，踮起脚尖翻进去一看，果然是沈安之在烧纸钱。 看到齐琼，沈安之也愣得停住了手。他原以为，宫中的所有人都在忙着太后过寿的事情，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齐琼顾不了那么多，赶紧冲过去，几脚就踩灭了火盆。沈安之惊讶地还没说什么，齐琼就赶紧把火盆塞到柜子里，地上的琐屑，齐琼顾不得烫，直接用手全部扫走，朝着沈安之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沈安之要带他出去。 可刚打开锁，齐琼就听见了脚步声，她只能拉着沈安之一起躲到柜子里。 “三皇子不在这里。你们去找找。” “是。” 齐琼听见外面的喧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黑暗中，沈安之才回过神来。刚刚他不知道齐琼是怎么突然冲进来的，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在太后过大寿的时候烧纸钱给母妃。 他只是，突然很想母妃。他无意间听见宫女议论，家里人多烧纸钱，离世的人在地府就不会受苦。 他怕母妃受委屈。 “没有。可是殿内明明有烧东西的味道。” “陛下有过旨意，李妃宫里一切照旧，她一直最喜欢熏香，有这个味道也正常。” “是。” “幸好没有禀告太后，要是太后来这一趟，知道你误解三皇子，怕是保不住脑袋。” “是。” “走吧。今天的事情就当没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我明明看见三皇子进了这里。” “小孩子贪玩爱跑，说不定去太子那里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齐琼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出去看了一圈，赶紧锁上门，背靠着门，终于松口气，对沈安之说：“出来吧，人都走了。” 齐琼想要把火盆搬出来，但是沈安之先握住了她的手腕。刚刚提心吊胆，齐琼都没顾上手心的疼痛，现在一看，手心已经烫起了好几个泡，她这才有感觉，痛苦地倒吸了一口气。 沈安之低声问：“为什么？” 齐琼一头雾水，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即使被抓到，我也不怕。” 沈安之本来想说，即使被抓到，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没什么顾虑的。但是齐琼却想到了另一个方向。是啊，他是皇子，就算犯了错，又有什么怕的。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她抽回了手，没好气地说：“是我多管闲事了。你是皇子，自然什么都不怕。” 沈安之一愣，不明白齐琼为什么这样说。但他能够感觉到，齐琼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即使明白了，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样，什么都不说。 齐琼觉得刚才的人已经都走远了，也准备回去，不然又要被娘亲责骂。 沈安之忽然说：“所有的人都在欢欢喜喜，没有人会记得我母妃了。” 听到他这样说，齐琼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昏暗的房间里，沈安之低着头，沉默地看着火盆。她想起那日李妃拉着自己的手，说：“我还记得。” 沈安之抬头看着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宫里的人忙碌着给太后准备东西。齐琼和沈安之在寝殿里给李妃烧着纸钱。 沈安之拿出了一沓纸，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放进火盆。那是他给母妃写的书信。 他问：“你说，母妃能收到我的信吗？” 齐琼抱着腿蹲在那里，点点头，安慰他：“李妃娘娘肯定也在想着你。” “你跑哪里去了。”娘亲一把抓过齐琼，给她拍着衣服上沾到的泥土，“是不是又去爬树了？宫里不比家里，规矩多，可不能乱走动。” 如果是往常的齐琼，肯定会回嘴，但今天的她，忽然抱住娘亲。因为她这意外的举动，娘亲也愣住了，但还是假装严肃地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说你了。” 齐琼冒出一句话：“娘亲在真好。” 刚才的火气一下消失，娘亲轻轻地敲了敲齐琼的脑门，无奈地说：“和你爹一样，就会耍嘴皮子。” 接下来的几天，齐琼老老实实地跟着娘亲。 太后寿宴的时候，她见到了沈安之。但是他们隔得很远，什么都没有说。 离开的那天，娘亲去和太后说话，齐玫在屋里睡觉。齐琼在院子里捡石子，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还真是好兴致。” 齐琼一听就知道是谁，起身笑着说：“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我好不容易进一次宫，当然要看个痛快。” 沈安之满不在乎地来了一句：“宫里的东西好，可人却不好。” 齐琼笑着说：“哪里，你很好，李妃娘娘也是很好的人。” 沈安之没有想到齐琼会这样说，有些脸红，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那你，你要不要，要不要，来宫里和我一起读书？” “我？和你一起读书？只听说过有世家子弟进宫伴读的，但没有谁家女儿做过伴读。”齐琼很惊讶。 “没什么，我去和父皇说。” 齐琼笑着摇摇头，“陛下为你们请的师傅，学问肯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我天资愚笨，肯定是会让师傅生气的，还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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