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璧看到他那自信满满的神情,忍不住道:“若人一直潜伏在暗处,你也未必能发现,手下人放心也或是你哪里疏忽了……” 沈迟冷哼,“我看你还是对我那晚支开你的那个木头侍卫耿耿于怀吧。知道你心里头肯定不舒服,但你尽可放心,我也没什么坏心思,再说了,我那迷.药是从西域求的,中原这边还未曾见过,你们自然是没察觉。不过我还就奇了怪了,那个木头与你离得也不远,为何你就没事?” 江怀璧蹙眉,这个问题她确实事后也想过,问过稚离,他只说有一种味道,但她自己却没有察觉。难道是她本身体质不同? “哎呀!你看你给我拉哪里去了,咱们不是在说方文知的事情嘛……反正就是方文知对杨氏的死心知肚明,就是有心要栽赃陷害你就是了,可是你与他方文知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织了那么大张网来对付你?” 江怀璧轻叹道:“我总觉得与阿霁及笄那日杨氏在后院闹事有关。” 沈迟“啧啧”两声,撇撇嘴:“你还好意思说,杨氏闹事还不是因为她儿子莫名其妙落水了!她儿子落水你敢说你没动手脚?来来来,好好交代交代,人家一个内宅女眷怎么就惹着你了,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江怀璧冷眼以对,“你到底查了江府多少事情!” 沈迟却一点都不买账,面上笑意半分不减。 “哎呦呦,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其实我觉着这事搁在你身上很正常啊,你不是一向凉薄么?不会因为我一句话找回良心了吧……其实你也别太在意,说实在的,我也没那么多大慈大悲,跟菩萨似的,世上估计没多少人能做得来。” 沈迟其实能看出来江怀璧并非是对那句话有反应,而是在试图套他的话,把那些江府的钉子拔去,还好他及时意识到,先发制人。 江怀璧果然不为所动,目光依旧冷峻。 两人目光相对,自沈迟话音一落的那一瞬间,屋内便冷了下来。 沈迟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真的是如锋刀利刃一般,便是再英俊可人的面孔也抵挡不住寒冬腊月的冷峻。 他终于顶不住了,忍不住开口,“其实我能猜到的。从杨氏开始,她是先帝杨昭仪的妹子,杨昭仪的儿子是平郡王,平郡王府内的大夫是田尧生,田尧生给江夫人看过病,看的是……额,我不说了,你明白的。” 所以平郡王知道庄氏有孕的消息,告知了杨氏,杨氏与他丈夫方恭不同,是爱落井下石的性子,又在人前显摆人后嚼舌根子,这样的“好事”她自然乐得参与。估计是事情即将暴露,江怀璧“狗急跳墙”,只好从那七岁的方文晓下手了。 为母则强的杨氏或许并不知道是江怀璧下的手,但江家的麻烦还是要寻的。要说还是沈迟暗中去恐吓的杨氏,这麻烦怎么也要分他一份。 “那你如今准备怎么办?咱们这边不说走得开走不开,便是当下回京,怕是有许多事也无济于事了。” “不回京了。既然方文知直接捅上了朝堂,那便由父亲解决。距离遥远,担忧也没用,先把当下的事做完再说。” 沈迟赞道:“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 江怀璧将信收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不如先去崎岭山里看看?那些土匪应该还没被剿灭吧。” 沈迟有些意外,还是点点头,“那是自然,还给你留着呢。崎岭山该探的已经探清楚了,不过敢劫盐的土匪可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们人数多,势力大,你我再加上四名侍卫就算武功再高墙,他们若以人数来牵制,还是不行的。咱还得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摸进去。” . 京城烟景楼三楼雅间内,没有房间外的暧昧喧嚣和灯火辉煌,房间虽陈设精致,但却并未点灯,黑漆漆一团,只有一些琉璃物件在门外璀璨的灯光映照下闪着微弱的光亮。 若在外人看来这间屋子定是无人在内,然而屋内的呼吸声却表明,这间屋子不仅有人,而且不止一人。 方文知与对面的两人已经沉默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周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行之兄,你倒是说话啊!我来这一趟不容易,我父亲这几天对我看得紧,生怕我跑出去给他惹乱子。今晚是他睡下以后我才偷偷跑出来的,若是太晚被父亲发现可就完了!” 方文知在黑暗中低头,声音低沉:“明诚,实在是……我对不住你,我原本就是想邀大家出来聚一聚,却没想到那茴香楼是他江怀璧的,这下药一事,我……” “行之兄,这件事我不怪你的,你本就不知情,且父亲都不怪罪,我何必斤斤计较。都是兄弟,笑一笑就过去了,我也没怎么样,不过睡了一觉而已。” 周炜笑了笑,转眼想到那一晚睡得其实并不好,醒过来全身骨头都要碎了一样,便咬牙很恨道:“实在是那江怀璧太过可恶,竟然敢算计咱们!我一直觉得他敢给我下药是江耀庭那个老顽固指使的,定是因为看我父亲总压着他,心中嫉妒,所以才来对付我!哼,有本事明着来,这暗地里做手脚算什么好汉!若我见着他,一定一拳头将他砸烂!” 一旁的阮晟看他已经激动地挥起手臂,衣服如狼似虎的模样,低声提醒:“周公子轻声些,这里说不定还有江家人的眼线呢!” 周炜挑挑眉,怒目圆睁,若非房间里黑暗着,便能看到他脸涨得通红。他已经提起了气,刚要开口,对面的方文知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我倒是宁愿他江怀璧下毒给我,也不愿意他杀害我母亲。杀母之仇若不报,我就枉为人子!” 对面二人皆是扼腕叹息。 “那方公子今晚将我们请来,可是有办法让那姓江的付出代价?”阮晟轻声问。 方文知缓和了一下情绪,缓缓道来:“还要多谢阮大人那日在朝堂上为我仗义执言,方某感激不尽。既然咱们的对手都是江家,那便合作如何?我觉得,弹劾江尚书这事,还得再加一把火。一次两次也就当耳旁风过去了,但若人多了,这波浪可就掀起来了。更何况江怀璧现在不在京中,有些事情便是大肆张扬也可以。” “所以,方公子的意思是……” “我舅舅已经答应了,联系一些朝中好友兄弟一起上书。阮大人身为御史,督察百官本就是分内之事,我想都察院的御史们对此事也要不少想法,阮大人可以与一些交好的、意见相同的一起谋划,人多力量大嘛。” 阮晟蹙眉,顿了顿,“这事的确有些冒险了,若有一点差池,便会被认作是勾结党羽,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大人这尽可放心,都察院上下向来是首尾一心,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到是他江家做得过分了。而且宋太师原来的人还多着呢,那些人可是煽风点火的好手,谁还能怀疑到您呢?这件事若是成了,您的官品可就能往上升一升了。若不成,我父亲可是刑部尚书,真不行了他还能兜个底,大人就放心吧!” 阮晟又细细思量一番,终是点了头,“好,那我就冒一冒这个险。” 一旁的周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窘迫地出声道:“可我父亲未必能听我的说辞。” 周蒙真急了只会骂他“朽木不可雕也”,更何况那件事过了周蒙明确给他说不要再掺和进去。 今晚方文知相邀,他觉得盛情难却,还是背着父亲偷偷跑出来了。 “明诚不必着急,我还是有办法的,你可以……” 忽然外面嘈杂起来,男男女女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连门外的灯光都忽暗忽明,楼下慌乱的脚步声,还有粗壮的一些高声呼叫,似乎有人闯进来了!
第40章 嫁衣 “经查烟景楼内窝藏罪犯, 奉令封查本楼, 请楼中所有人员出来, 我们要一一检查!”为首的一名官兵待其他官兵都进来后高声下令。 楼中所有人先是有些疑惑, 最慌乱的自然是老板, 他很清楚, 自己这家店说是酒楼, 但是暗中还有一些青楼里的生意,所以酒楼在京城一直生意兴隆, 只是一直没有放在明面上而已。 当官兵进来时,他最先害怕的不是窝藏罪犯, 而是二楼和三楼那些房间内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官兵看到人们慢吞吞地拖延,眉峰蹙起, 厉声高呵:“所有人都出来,快点!” 楼上陆陆续续有边穿衣服边下楼的人, 还有一些房间连动静都没有。 官兵下令:“上去给我搜!” 老板脸色发白,立刻上前,躬身求道:“大人您明鉴呐,小人在此做生意几十年了,从未窝藏过什么罪犯啊!” “别废话, 我乃奉命搜查,谁敢阻拦!” 官兵们一间一间地敲门, 将衣衫不整的众人都赶了出来,直到三楼时才发现了异常。 “大人,这里有一件没有亮灯, 门从里面锁着!” 官兵首领一路跑着上去,一脚踹开门,看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 “大人 ,窗还开着,罪犯定是从窗户跳下去了!” 首领低斥一声:“废话,还用你说?还好我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提前在下面布好埋伏。走,下去追!” 三人情急之下的确是从窗户跳下去的。他们也确实不是罪犯,但是凭他们三个的身份,若真被抓回去,怕是都完了。 谁知一跳下来就被一张网铺天盖地地网在里面。 方文知心底一沉,暗叫糟糕。 阮晟满心着急,却无可奈何。他一个文弱书生,实在是没有挣脱的本事。 周炜疯狂地要摆脱束缚,着急之下直接搬出来他父亲。 “你们这些蠢人!我们才不是什么罪犯!好好看清楚了,我父亲可是当朝首辅!你们敢抓我,看我父亲不把你们都杀了!” 阮晟和方文知瞬间已经心都凉了,怎么就碰到周炜这个蠢货!本来就怕暴露身份才跑的,现在倒好,一句话就说出来了。 二人已经无力阻挡,各自想各自的办法。 那官兵首领已经过来了,下令将三人放开。 周炜非常高兴,轻蔑地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小爷是谁了吧?刚才是怎么虐待羞辱我的,我告诉你们,我一定要让我父亲好好治治你们!” 他话音刚落,那首领就拿出一块令牌,三人就着火光看得清清楚楚。 锦衣卫都指挥使刘无端。 而举牌的那个人,面容端正,即便是穿着较为普通的衙门官兵服,也掩不住他的一身威势。 三人心都彻底凉了。周炜举着的手指一颤,随即僵硬地落下来,话卡在喉间却再不敢说出来。 锦衣卫指挥都来了,那便是陛下的旨意了。 方文知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刘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来烟景楼聚一聚,并不是什么罪犯。” 刘无端漠然,冷声道:“封圣意搜查烟景楼,有可疑之人一律带回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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