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霂容正与旁人说着话,倒没注意沈禄那头。 又见沈禄慌慌张张领着齐嬷嬷就要去跟沈霂容回话,霜澶下车,叫住了沈禄,走过去,将沈禄拉到一边道。 “何事,这般莽撞。” “姐姐,那云家姑娘早上三清观里头烧香,现下不见了人,齐嬷嬷无法子,只得来找大公子帮着寻人。” 霜澶沉眉,这自家姑娘不见了人,不回云府差人寻,倒来找大公子帮忙。又想大公子曾说这云家姑娘过得不易。想来在家中必是不受宠,这失踪之事可大可小,万一让哪个口风不牢的拿出去说嘴,就是大大的不妙了。何况现下最要紧的是先寻到人。 “你莫不是昏了头,现下去回了大公子,若耽误了大公子科考,你有几层皮拿来挨板子?” 沈禄连连称是。 “这样,这事你先不必去说,我这就随那齐嬷嬷去寻人。”霜澶又交代了沈禄别让大公子面上瞧出来什么。便拉着齐嬷嬷走了。 临上马车,霜澶回头瞧大公子,见沈禄在一旁不露声色,这才放下心。又觉着好似有人看自己,一转头却没有发现谁…… 二人一齐上了马车,霜澶交代了沈崇去三清观,进了车厢,朝齐嬷嬷问道: “嬷嬷不急,且慢慢说与我,怎么好端端的不见了人?” 那齐嬷嬷哭言抹泪道:“我家姑娘出门得早,说是今日大公子科考,特意去三清观祈福。我原是跟前伺候的,姑娘祈完福去后头厢房休息,吩咐我顺道去求根签,哪曾想我再回厢房,就不见姑娘人了的。” “原是不该来劳烦大公子的,可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家姑娘少时失恃,府里头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我是万不敢回府……” 霜澶拍了拍齐嬷嬷的手宽慰了几句,又道:“当时厢房外可有旁的可疑之人?” 齐嬷嬷想了想,摇头:“并未发现。” “既如此,我们先去三清观寻一遍,事关你家姑娘清白,我也不便回府叫人的了。” 齐嬷嬷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多谢霜澶姑娘了。” …… 霜澶一行人到了三清观,交代了沈崇去停马车,自己便先随齐嬷嬷下车寻人去了。 观中香烟袅袅,来往人络绎不绝。 霜澶与齐嬷嬷进了后厢房,香客变少了许多,只寥寥几人。 推开那间云季芙待过的厢房,室内陈设甚是简单,只见得一桌一椅一塌一案,桌上也只有一组茶具罢了,一眼瞧下去连藏身之地都没有。 霜澶问了几个过往的小法师,都未曾见过云季芙。齐嬷嬷也是着急,霜澶决定趁着天色尚早,出了后院,去后山找一找。 齐嬷嬷却道自家姑娘从未去过后山的。 不管怎样,观中没有,后山不论怎样都是要去看一看的,等天色晚了若还是不见人,就只能报官了。 那三清观本是就在京都郊外,后山更是荒无人烟,霜澶与齐嬷嬷二人一齐,不敢分头找,山中树木繁多,只得一路做了标记慢慢往山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竟真在后山找到了云季芙,她正坐靠在树下,人已然晕了过去。 霜澶瞧着衣衫完整,身上也无甚伤痕,心下松了口气。 齐嬷嬷又惊又喜,原就想着人将云季芙带回府。霜澶拦住了,道: “云姑娘现下不省人事,就这样回府反倒多有不便且易生事端。” 齐嬷嬷连连称是。 最后二人将云季芙带下山,又在偏僻处寻了个客栈开了间厢房。霜澶差沈崇去寻个大夫来。 待大夫瞧了,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姑娘气血不足,只稍休息会儿便能醒来,开了药方又吩咐了熬些糖水。 霜澶送走了大夫之后,想着天色已经不早,待大公子回府不见自己怕沈禄管不住嘴,到时候莫又旁生枝节。 便辞了齐嬷嬷,又将沈崇跟马车留下帮衬。 …… 待霜澶到沈府日头已快西落,才刚跨进府门,就见自家大公子领着沈禄匆匆而来。 霜澶赶忙迎上去见礼,沈霂容一见她也是惊喜交加,将霜澶一把拉过,道: “如何了?” 霜澶小声道:“公子且放心,人已找着,又寻了大夫,瞧了只说是气血不足,旁的无甚大碍。想来是云姑娘在后山迷了路,又不曾有吃食,日头晒着便晕了过去。”又说与了客栈的方位。 那沈霂容听罢让霜澶在府中好生休憩,便领着沈禄步履匆匆得走了。 霜澶回头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突然有些懂那日回府时马车上沈霂容说的话了。 两个人在一处,原是有另一种活法的。 真好。 …… 霜澶回翰墨轩的路上,碰巧遇上了沈肃容与沈远,想来也是刚回府的。 便上前见礼。 那沈肃容步子未停,声也未应,霜澶原想着应是不愿理自己的,不想他又在霜澶身后停住,侧头道: “你这是打哪儿回?怎弄得这般狼狈?”语气嘲弄。 说罢也不待霜澶作答,便径直走了。 霜澶一愣,怎的了这是。 再低头一瞧,足衣上确实满是泥泞,不觉面红耳赤,那胸膛里的一颗心,骤然突突得跳着… 当下脚步加快,待回了屋,换了干净的衣衫,才慢慢静下心来…… …… 大公子与沈禄回府时霜澶正在熏衣。听到院内有响动,出去才发现是大公子回来了,便跟着去书房伺候了。 大公子屏退了旁人,又让沈禄留守门外,才对霜澶道: “今日多谢你了。” 霜澶忙跪下诺诺道:“公子折煞奴婢了。” “我去瞧季芙时,她已然醒了,原道是瞧着后山的花儿树儿的好看,便自去了,不想竟迷了路。多亏了你,如若不然真是不堪设想。” 霜澶又道都是自己的本分。 想了想,才问出了今天最挂心的事:“公子今日科考如何?” 沈霂容听罢抬头,“想来是能成的。”又朝霜澶一笑,温柔道。 “那就好……” ……
第8章 惊蛰2 只瞧见细细的脖颈处有一颗几不…… 离放榜还有些日子。 这日稍晚,还未到用晚膳的辰光,沈霂容交代了霜澶拿了点心与婉晴一道去王氏屋里。 进门的时候,王氏正在内堂礼佛。吴嬷嬷跟沈霂容见了礼,三人便等着了。 沈霂容的茶是喝了一盏又一盏,霜澶在他后头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实在是辰光久了都觉得有些晃神了,悄悄拿眼瞧旁边的婉晴姑姑,倒是入定了一般,纹丝不动。霜澶只得屏息凝神,再不作他想。 又过了好一会儿子功夫,外头天都黑了,王氏才从内堂出来,待入座,沈霂容起身行礼。 “母亲让儿子好等。” 王氏哼了一声:“原是不打算出来应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什么心思?还未放榜你来寻我也无用。” 沈霂容低头闷声道:“母亲误会我了,今日来只是想陪母亲用膳。原是带了点心的,想着母亲晌午吃的不多,拿来先垫着也好,”又朝外头漆黑的天看了眼,道:“现下看来是不用了的。” 霜澶一愣,原道自家公子还会撒痴?当真是少见,面上却不敢浮出笑意,只得忍着。 王氏见状也不忍心再拿乔,忙吩咐了下人布膳,“原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你不该三两头的去寻她,让外人瞧了跌份。”想了想毕竟是快要进门的人,又道:“未出阁的姑娘三两日与你相见,原对她也是不好的。” “母亲的教诲,儿子记下了。”边说着边帮着布膳。 一时间堂内静谧无声,只余母慈子孝让人瞧了好不羡慕。 “前日柳氏去寻了你父亲,竟也说起那个庶子的亲事,只道不肖什么高门大户的。”正说着,王氏放下筷子,又拿帕子觅了唇,冷哼道:“其母婢也!” 霜澶一时怔住了。 又听王氏道:“高门大户,也配得?” 沈霂容听罢不以为然:“只肖为人无愧于心,出生门第儿子瞧着也不甚重要。” 王氏放下脸,嗔怪道:“你如今迷了心窍铁了心要那庶女,我与你是说不到一处的。” 眼见王氏又要发火,一旁的吴嬷嬷低声道:“夫人息怒,早间老爷差人送了几匹上好的浣花锦来,原是让夫人瞧着分的,有余的再入库,现在大公子也在,不若先挑了?” “罢了,你去将那蜀锦拿来。” 沈霂容随意挑了两匹便要告退,又被王氏叫住了。 交代吴嬷嬷去拿了一匹素罗,又挑了一匹浣花锦,让婉晴送去柳氏那处。 三人出了院门,月色正好。 霜澶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王氏那句:其母婢也!心下怅然,朝婉晴莞尔一笑:“婉晴姑姑方才劳累了吧,不若东西我来送去?” 婉晴一时欣喜,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霜笑着将布匹接了过来。 便在回廊处拐了弯往泸山院去了。 这是霜澶第一回 去泸山院,往常这样的差事是绝轮不到她头上的。这厢过了回廊,又是几座假山,过了一汪瑶塘,再出了凉亭,又走了好些路,这才到了。心下不忍腹排,这院子如何这般偏僻。 入了院子,便有一个女使迎上来。 霜澶表明了来意,原想放下便走的,不曾想柳氏听到了声音,让进屋说话。 那女使接了布匹随霜澶一道,霜澶福身见过二夫人,想了想又道: “老爷今日了得了些罗锦,大夫人差我送来的。” “如此,倒劳烦姑娘为我跑一趟。”柳氏低声细语,又让霜澶稍待。 只见柳氏回了内堂,不多会儿便走了出来,握起霜澶的手,往她手里放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霜澶只觉柳氏的手柔软且细腻,低下头,瞧见是一块鸭蛋青的玉佩。 霜澶婉拒:“夫人,使不得如此,奴婢也不曾做什么。” 那柳氏柔声道:“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还望收下,多谢姑娘了。” 霜澶微微抬眼,柳氏真是个好看的人,眉眼总是带着笑,却似风干的花朵,颜色分明娇艳,让人总觉着她是丢了缕灵魄。 霜澶复低头道:“如此,多谢夫人赏。” 福了人便要退下,柳氏又差了女使为她掌了灯笼,待出了院门,霜澶谢过女使,接过灯笼便走了。 …… 那月亮又清又冷,风穿过霜澶提灯笼的手指,潺潺凉意,倒不入骨。 刚要上凉亭,却瞧见那凉亭里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是沈肃容,泸山院里头没碰到人,竟在这里不期而会,身边也不见沈远,想来又是去接那夜露。 霜澶上前,见过二公子。 那沈肃容转过头只冰冷得望了她一眼,便又回身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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