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朝轻轻将岑暮的脸移向汪卓:“汪大人可看清楚了,她是我的宠姬,去到流放之地,我将要娶她为妻,今生今世,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听到这一句话,在场的人一片哗然,一个为官者竟然取一个貌似歌女的人为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岑暮听到这句话,对易朝有了很大改观,简直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看着众人的表情,只想在心里嘲笑。 自摘下面纱的一刻起,易朝的手一直在挡住岑暮的喉结,生怕汪卓让他把手放下来。 “伤风败俗啊!你们两个……”汪卓打赌输了,气急败坏,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此刻内心的复杂心情。 易朝将岑暮的面纱挽好。“如何汪大人?一千两什么时候送来?” “你等着!”汪卓灰溜溜的离开。 小七在背后腹诽:公子,您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敢情儿您真想上邸报头条啊! * 汪卓和一干人站在城门上,目送着那离开三人的背影。 四面是平原,一望无际,只有远远的一群大雁在向塞北的茫茫苍天飞去。 “汪大人,要不要派人暗中盯着。” “是啊!易朝似乎有点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放心我早已派人暗中跟着,只要他露出一点马脚,就会……”汪卓斜着眼一面站在城楼上蔑视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面把抬起的右手慢慢收拢,似乎是自志在必得,能将敌人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守城的士兵只有充当门柱子的分,即使看到了听到了,也不能管。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脸上,像鎏金的罗汉守卫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城楼下,严校尉与助手邢俊趁着换班时间坐在墙头根下休息,被晒了一天的两人各自顶着易朝近乎古铜色皮肤的脸。 作为外勤人员,他们不得不时时刻刻的在街上巡逻,风吹日晒雨淋的,锻造了一身坚韧的身形。 刚坐下来,严校尉就忍不住将头仰起,倚靠在滚烫的城墙砖上,一脸的疲惫。 邢俊是刚入军队不久,因为刺杀皇上的的事件,他被紧急抽调上来,后来跟着严明迹。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估计要先被派去北方边塞守关了。 他坐在严校尉旁边,偷偷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烧饼,摸摸自己的肚子,早上吃的饭,累了一天,肚子早就饿扁了。 他捧着烧饼,凑近鼻子,狠狠地吸了几口饼上的香气,随后拍拍严校尉的肩膀说道:“校尉大人您要吗?” 严校尉睁开眼皮,就着一丝小缝,看到了他助手递过来一个圆如月亮的黄灿灿的烧饼,便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过。 邢俊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手了。 看着严明迹大口的撕咬的烧饼,他吞咽了几下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严明迹鼓鼓的腮帮子和一口口变小的烧饼,但他又不能开口。 吃了几口,严明迹才反应过来,他从倚靠城墙的样子变成了弓着背,左手搭在左腿上,右腿支起来,右手拿着烧饼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又看看在他身旁像小狗一样盯着烧饼的助手,“哪来的?” “我娘做的。” “你没吃饭?” 他吞了下口水,才点点头,就怕他点头时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随后又立马摇摇头。 严明迹把剩下的烧饼还给他,他却一直在摇头。 “你不饿?” “不饿。”邢俊刚说完,肚子就抗议了,非常不争气地咕咕咕的叫了几下。 “还说不饿,拿着。以后你自己的东西先自己吃。” “严校尉,我……” 还没等邢俊说完,严明迹一把把烧饼塞到他嘴里,“叫你吃你就吃,扭扭捏捏,麻烦!啰嗦!” 邢俊嘴里被塞了烧饼,也不知是哭还是笑,要知道上级对下级从来不会有这么好的口气,大多数颐指气使。 严明迹看了下助手一眼,爽朗的仰天大笑了几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家里还有谁?” “爹娘。” “都是干什么的?” “我家是卖烧饼的。” “好,下次路过你家门口,记得再请我吃几个,味道不错!” “好!一定。校尉大人。” 严明迹咂咂嘴,又仰头靠在墙根上休息,仿佛还在回味那几口烧饼的味道。 邢俊在一旁啃烧饼,还没有啃几口,汪卓从城楼上下来,因为打赌输了,赔了一千两黄金,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看他休息的两人,便径直走过去,朝严明迹踹了一脚。 “你们两个偷懒吗?刺客抓到了没?”他又补了一脚。 严明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邢俊则站在身后弯着腰,手里紧紧攥着烧饼。 “还有你!吃什么吃,一副好吃懒做的样子。朝廷养着你们是要你们在这吃烧饼的吗?”说着他夺过烧饼一把甩向远处。 烧饼掉落地方,激起一阵烟尘。 邢俊的目光向哪瞥了一下,旋即收回来。 “真该把你们扔到塞外,体验一下守关的乐趣,在京都待久了,都变得懒惰懈怠了吗?”汪卓冷哼了一声,背着手离去。 邢俊看看严明迹,又看看汪卓,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他想:总有一天,我会爬到汪卓的头上,到那时我一定要他好看。 严明迹则是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捡起烧饼,拍去上面的尘土,递给邢俊。 邢俊接过之后想说句谢谢,可是他没给邢俊说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两旁的房屋似士兵在给他列阵,路很曲折,直通向尽头的皇宫,那座宫殿在飞檐斗拱鎏了黄金,在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将校尉的背影衬的很小很小,就像一粒沙在泰山面前一样。 邢俊眼睛有点痛,不知是被宫殿的金光刺痛,还是被严校尉的背影刺痛,他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左手手背很快的擦过眼睛,追上严明迹的背影。 长安城的街上,该巡逻的人还还在巡逻,该走路的人还在走路,又有谁会在意到他们的悲欢哀乐呢? “盛世不闻尘埃歌,世人只顾己欢乐。千世不管谁为主,一枕黄粱倚南柯。”[1] 歌女清亮的声音从画楼上传下来,伴着胡琴琵琶声,每一个音都像雨滴一样滴落在严明迹和邢俊的身上,心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楼上的歌女一曲终了,台下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好!” “真棒!” “雪樱姑娘,敢问此词是何人所作?” 雪樱微笑着将手中的绢丝团扇轻轻摇动,团扇搅起的气流撩动她垂在脸庞的一缕长发,而这一缕长发撩动了在场的青年的心。 “一位谪迁的公子所作,他曾嘱托我不可外传其名。恕小女无法告知。” “既然如此,那便不再为难,可否为我等再唱一曲。” “当然。诸位公子想听什么?” “既然你刚刚说道谪迁,不如唱送别相关的歌好了。” 雪樱微微颔首,坐在后面的乐师们又开始吹弹,丝竹管弦之声叮叮咚咚,如早春的泉水,从坚冰却流出,进而清澈泠泠。 雪樱唱着唱着,心却不知不觉飞出窗外,想到她的恩公易朝,恐怕这一去便是永别了,岭南多瘴气,吸入后极容易生病。她想起韩愈的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朝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2] 想到这儿,她立即停止了唱歌,冲出迷烟楼,提起裙摆,丢下金丝团扇。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了,不知道在台上唱的这好好的雪樱姑娘为什么一下子就跑了。 乐师们的琴音还未断,雪樱已经冲到楼下,跨上了一匹棕褐色的马,奔着城郊而去。 老鸨赶紧出来,平息众人的愤怒,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又是陪笑的。待安慰众人后,她叫紫儿:“这是怎么回事?” 紫儿一害怕,腿就软,跪在地上:“我,我也不知道。” “白吃饭的东西,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老鸨将一肚子的火气全撒到雪樱的丫鬟身上,命人将一众侍女掌嘴。 ☆、上路 城外的大道上,易朝与岑暮共骑一马。推车的小七发牢骚小声地说道:“大人您读的圣贤书都读哪去了?干嘛还搂着他?” 易朝低下头看看小七:“以后在外,别叫我大人。” “哦!公子,都出城了,干嘛还搂着他?” “我们后面有尾巴。” 小七听了,赶紧回头看了一下,只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有点慌张,假装在走路打趣。 “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易朝若无其事的回答到。 “你呢?”小七又问女装的岑暮。 “想知道?”他反问小七,小七推着一车行李手有点酸,没心情猜对方想玩什么把戏,便点点头。 “你家公子告诉我的。”说完他侧过脸看了易朝。 易朝盯着他,用眼神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小七有种被抛弃的感觉,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他加快了脚步,只要到了十里亭就有车可坐,他也不用再推着这车东西了。 亭外有一辆马车,缰绳系牵在一棵杨柳树上。 亭中站着一个身形纤长的男子,他看见易朝骑马走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易朝下马,又顺手扶着岑暮。岑暮本来不想扶着易朝的手,他自己会下,但考虑到后面两个跟踪者,只好扶着易朝的手下来。 “走慢点。”易朝在岑暮的耳边悄声说道。 岑暮点点头,两人走进十里亭。 小七则负责把行李搬到马车上。 “晓天兄,你还是改不了以前的性格啊!”那男子一见易朝就说到。 “是啊,行之兄。你我二人同窗三年,同朝为官,你倒是变了很多。”易朝以平淡的口气说道。 给他送马车来的是他的同学杜知,字行之。 “你也知道,人如其名,知行合一,我所做的就是我所认为的。” “行之,你知道,我也是这样。” “谪迁岭南,你可后悔?” “无悔。” “为何?” “在京为官,出京亦为官,在其位,均为天下苍生,亦何悔之?” 杜知仰天长啸三声:“晓天兄,这是你比我厉害的地方。车马已备好,咱们就此别过吧。当然,酒我已带来。何不叫你的歌姬唱一曲《阳关三叠》以助酒兴。” 岑暮一听,眼睛睁大了,看着易朝。 易朝出来说道:“他前几日伤了喉咙,不方便唱歌。” “是吗?”杜知倒了杯酒,一杯递给易朝,另一杯拿着走向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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