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什么?我们的关系?”夏子榆敛去了笑容,蹬掉了脚上的靴子,爬到了床的里侧,“嗯?你就这么看待我们的感情?” 程煜不愿意看向他,这么多年了……他也是才知道自己是在意的,想责备夏子榆可却又觉得感情一事哪能强迫。 “程煜,你看着我!你只要再说一次一拍两散,我马上就出这个门,从今以后同僚相待。” “一拍——”程煜瞪大了眼睛,他想说下去,嘴巴却被夏子榆用手牢牢地捂住了。 挣扎了好半天,程煜撑起身把他的手拨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子榆冷笑道,“意思就是,你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既然说不出来那我们就纠缠到老吧。” “你不是要看牡丹宴?” “是啊。”夏子榆理直气壮。 “那我就不碍夏大人的事了。”程煜头一偏,气呼呼地道。 “从前,我总觉得晖南王府苛待了你,你说你明明是王府嫡长公子,竟然半点纨绔的习性都没有沾染上。” 夏子榆凑了过去,先是把程煜眼角的百年难得一见的泪痕擦拭掉,随后重重地揪住他的脸皮:“但现在我发现是我错怪了他们,程少爷分明什么都懂!这牡丹宴原来是吃花酒的地方,子瑜自愧不如。” 牡丹宴……竟然不是吃花酒的地方?程煜突然间觉得眼睛不酸了心也不疼了,可脸皮和脑壳同时疼了起来。 …… “牡丹的花期不是现在吧?”程煜故作镇定地喝着杯中的茶。 嗯,牡丹茶。 夏子榆挑了挑眉头:“子榆耳背,方才在客栈没有听清程兄的话,程兄说‘一拍’什么来着?” 程煜按住了夏子榆的手背:“自然是……一拍即合。” 夏子榆嘴角噙笑,算是原谅他之前的无端猜忌了。 不过他也开始反省,因为之前恰逢秋诀,他们都忙翻了天,等忙完手头的事又要赶去青荷镇,这段时间的生疏是不是让程煜不安了? 正琢磨着,牡丹宴的主人已经出来了。 “你说牡丹花期不是现在,那你就没有见过秋冬盛开的牡丹?”台上的主人家说着客套的话语,台下的夏子榆压低了嗓音。 程煜眉头微微一皱:“倒是真有……可我外祖母说那株牡丹是异种,偏偏娘亲喜欢,从小养到大最后还随着她陪了嫁。” “那你还记得那株牡丹的模样吗?” “我只记得那花开得很灿烂……”当时他想着,若是母亲活着也当如此夺目吧。 “是啊,众花凋零,它却骤然盛开。”夏子榆感叹了一句,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随着主人掀开的红帕之下,花笼中正是一朵迎着秋天寒意盛开的牡丹花。 程煜浑身一震,他或许认不出那株牡丹,但他认得出装着牡丹的花盆。 “刚刚这位公子可是说错了。”主人笑盈盈道,“此乃寒冬牡丹,可不是什么异种,而是从东瀛而来,花瓣由玫红至浅粉……” 后面的话程煜听不见了,他眼前闪过一幕幕从前晖南王府的光景,有好的有坏的,他还记得外祖母抱着他说——“你娘亲最爱这牡丹,我从前也不明白,这牡丹不及魏紫豆绿,可你娘说在皆败时能够盛开的才是真国色。” 让程煜得以回神的是一阵阵叫价的声音。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两百两。” “三百两。” “四百两。” 程煜正想如何告诉夏子榆,却听见了夏子榆的叫价声——“五百五十两。” “你疯了?!” 五百五十两,这是夏子榆足足三年的年俸,就算有皇上的赏银,这钱动不了根本,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就是为这个而来的。”夏子榆扬了扬下巴,“我们跑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能空手而归?” “你……知道?” “我知道。”夏子榆反握住程煜的手掌。 台上的主人自然还不满意,正欲炒热气氛,程煜突然站起了身:“我看你不过是个奸商罢了,这花哪里值这么多钱?” “这位公子没有钱叫价,老夫也不逼迫你。至于值与不值,各花入个眼,公子不喜不代表旁人不喜。可你说我奸商,老夫倒是要向公子讨个说法了。 主人不满,客人也不满,有人叫嚷着问如何不值? “你既然要拍卖牡丹,至少要向客人交代清楚来历。”程煜看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的主人语带讥讽道,“此花乃晖南王府抄家之物,我是不知如何到了你手上,可这罪臣之物,哪里值这么多银钱?” “这位公子……”主人家一时间没有言语。 “我觉得值。”夏子榆也站起身,“五百五十两,主人家你卖是不卖?” “卖、卖卖。” 可也有爱花之人不大相信:“我看你们俩不是来诓骗我们的吧?晖南王府之事都多少年前了,我看你那时年岁也不大,如何知道这是王府之物?再说了,你一边说不吉利,可你同伴却执意要买……” 程煜听着周围接连的质疑声,环视众人,缓缓道:“因为在下便是罪臣之后,这株牡丹盆后应该还刻有一行小字——唯有傲霜显真色。” “胡说什么?晖南王府满门抄斩,哪里来的罪臣之后……”说话的中年男子突然愣住了,不对,还有一人。 还有一个抄斩前便被逐出族谱之人,那时刚刚及冠,后来考了科举入了仕,跟着平武帝修了律法屡立奇功……现在官至二品,任刑部尚书。 想通了其中关窍,那人拱拱了手,飞快地离开了大堂。 不多时,满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夏子榆笑着将银票塞给了主人:“找人帮我送去客栈可好?” “好好好。”主人家抹着额头的汗珠,“这、这太多了些。” “不多。”夏子榆笑眯眯道,“我准备了两千两,这连一半都没能用上。” “两千两?!”程煜倒吸了一口冷气,拽过夏子榆眯着眼睛瞪他,“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俸禄、赏银、铺租再加田租。”夏子榆反手拍了拍程煜的胸膛,“放心,来路很正。” 程煜松了一口气,跟着夏子榆离开了牡丹宴,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他看着满目繁星又看了看身旁的人:“多谢。” “谢什么?” “所有。” “我可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夏子榆冲着他一乐,“现在京城想娶个高门小姐得铜钱万贯,我这一盆花就搞定了,赚大发了。” “……娶?”程煜挑起了眉梢。 “嫁娶随意,反正回去乖乖合府就行了。”夏子榆大步向前走着,一对耳朵悄悄转了红。 “子榆。”程煜追了上去,揽着了他的肩头,“多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给了从前他没能拥有过的东西。 “好说好说,就是不准再随便哭鼻子。”夏子榆愉快地宣布了他们家的第一条家规。 至于程煜听不听他的,那就是天知地知,还有牡丹知了。 —————— *秋诀:古代执行死刑一般是在秋冬季节,这与古人的自然神权观念有关,即顺应天意。春夏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而秋冬是树木凋零的季节,象征肃杀。除了谋逆等大罪死立执,大部分罪行都压到秋冬行刑。 *寒冬牡丹:参考的是“寒樱狮子”的样子,好奇的可以百度一下图片。 番外九·月有团圆时 白云悠悠,秋风习习。 一大一小用同样的姿势齐齐叹了一声气。 他们不想回宫啊—— 奈何他们已经出宫半个多月,虽说折子也都批了,可终究是人不在朝中,而且再待下去陆兼觉得父皇就要踢自己屁股了。 陆兼想起昨日父皇把他叫到书房之中,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父皇明明从前也微服私访过的,想起那夜的花园陆兼挤了挤眼睛:“您是不是觉得我打扰了您和总管的二人世界?” 陆渊就这样凝视着他,看得陆兼莫名心虚后,一甩袍袖扔下了一个简单的——“是。” 大有赶紧滚蛋,不然老子就搬家之意。 不得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此时的陆詷则是为了留下来的理由想破了脑袋,最后想到了一招:“爹爹!我留在这里跟祖父学本事吧,您明年再来接我!” 陆兼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想得倒美,储位不稳江山动荡。” 江山不稳……父皇这也太扯了吧?陆詷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说:“您是不是嫉妒詷儿可以不用回宫……” “是。”陆兼起身,气哼哼道,“赶紧收拾好你的行李,我们明日回京城,再找借口,我就打你屁股了……在吴家小孩儿的面前。” 陆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捂屁股还是该捂脸,父皇太过分了吧……祖父也没有在娘亲面前揍过父皇呀! 没有意识到这样类比有什么不妥的陆詷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回房收拾行李。 翌日。 陆詷趴在马车上张望,却迟迟没有等来他要等的人。直到大家都话别完了,陆兼让车夫准备启程时,陆詷急急地问着马车旁的吴三思:“吴伯伯!珣儿呢?” “珣儿?”吴三思一愣,挠了挠头发,“他昨夜受了风寒,今早被娘子灌了两碗汤药,现在估计还在睡呢。” 昨夜? 是不是因为昨夜自己非要拉着小黑皮上房顶看星星,自己打了个喷嚏后他就把他的外衣给了自己…… “爹爹娘亲!我、我能不能去看看珣儿?” 陆兼看了一眼日头,点了点头:“快去快回,我们一炷香之后启程。” “好!” 陆詷跳下马车,刚跑几步,就看见远处跑向自己的人影:“珣、珣儿?” “陆詷!”跑来的正是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小黑皮,小黑皮气喘吁吁道,“你要走了是不是?” “嗯。”陆詷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生病了?” 小黑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喝完药睡了一觉,已经好啦。” 吴三思:“……”自家崽崽真是皮实啊…… “对了,这个给你。”陆詷将一块玉佩塞给了他,“你收好,以后拿这个去京城找我。” “去京城?”小黑皮鼓起了腮帮子,“可我昨天还把夫子惹生气了。” 吴三思忍不住望天,读书这件事上他从来不苛责自家崽崽,龙生龙凤生凤,暗卫的儿子就不可能会读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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