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顿时把手收了回去,侧头去看沈柔,却见沈柔只是神色平静,仿佛没看到谢风玉和那少女似的,悠悠然转身便走——却恰和匆匆忙忙,手提两大包胡饼的赵二撞了个满怀,额头直接磕到了赵二下巴上。 沈柔嘶了一声,伸手就作势要打,赵二见状,忙躲开道:“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抱着胡饼没看着路吗!” 沈柔才不听,只眼神不善地望着赵二,却见赵二忽然瞪大了双眼看向她身后,而后一个舒缓低沉的声音从沈柔身后极近处传来:“好久不见,沈柔。”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即使沈柔已然决意和他再无瓜葛,也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往日,那些两人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些他猜下最难的灯谜,把最大最美的兔子走马灯送给自己的上元节;那些他给自己剥粽子,又被自己诱逼着喝一杯又一杯雄黄酒的端午日;那些在国子监月下诗会上偷偷靠在一起的中秋夜,在满城万家灯火下一起放鞭炮的下雪的除夕……一桩桩一件件,那样清晰。 沈柔心跳快了一瞬,不过只一瞬,就恢复如常。 她转身道:“好久不见,谢郎君。”
第3章 互绿 谢风玉望着沈柔,忍不住想起三年前那个寒冷的春日,雪犹未停,沈柔便一封信来,说自觉与他缘尽,要好聚好散,从此做普通朋友。 谢风玉自然并不答应,可沈柔心意已决,竟见都不再见他一面,三年过去,谢风玉从惊愕无措到烦恼不安,最后心如止水,收起了自己房里有关沈柔的所有东西,放进箱笼上了锁,就当和她一别两宽罢了。 唯一就是他一直都没把这事告诉自己任何一个朋友,只沉默着,似乎还在等待三年之后沈柔走出家门,回心转意。 可现在沈柔的确走出家门了,却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谢风玉透过窗户,冷眼望着她左拥右抱,终于还是松了口,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诸位郎君们。 而有他们知道这消息,想来要不了多久,整个长安圈子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此事了。 谢风玉如此想着,抬目望向沈柔,微笑淡淡。 他本没有叫住沈柔的意思,只不过看到沈柔和赵二嬉笑怒骂,姿态亲昵,不知怎的还是开了口。 反正即使是朋友,路上见到了,也是可以打招呼的。 谢风玉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一面继续微笑道:“你何时出府了?真是难得。” 沈柔则客气回答:“刚出来没一会儿,碰到谢郎君,可真是好巧。” 啊,巧,确实很巧。 巧就巧在谢风玉最爱的登仙阁和沈柔最爱的天香楼正好挨着,往日两人各自与会朋友,最后总会聚到一处去。 如今分开了,爱好却还没变,沈柔一出门就撞上谢风玉,虽是巧合,却也实属正常。 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霎时沉默了下来。 不过只一瞬,谢风玉又道:“你喝酒了?” 沈柔身上有未散的酒气,眼神也有些迷离,谢风玉常年拘着不让她喝酒,一眼就看出她状态不对。 而沈柔瞥了谢风玉一眼:“是,如何?” 是又如何,你管得着? 谢风玉听出她的意思,不说话了,却也没离开。 沈柔没赶他走,却也不跟他继续聊,两个人直愣愣杵在那里,还是赵二感觉不对,哼了一声道:“干嘛,姓谢的,沈大都跟你没关系了,你还缠着人干嘛?走啊!” 他声音聒噪,护着沈柔的模样格外烦人,谢风玉转而看向他,微微眯了下眼,缓缓笑道:“赵星飞,你叫我什么?” 他笑意未达眼底,一双眼睛冷冷冽冽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无情地把人扔去抄书——赵二最怕这茬,没忍住怂了。 还好沈柔替赵二开口道:“他说话一向如此不拘小节,何况说的也是实话。” 谢风玉眼神微凝:“你在为他说话?” 沈柔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谢风玉只是道:“你可知这三年来,他四处约人打架斗气,输了就报你的名字,扬长而去,搞的许多人对你心怀不满。” 沈柔还真不知道这事,瞥一眼赵二,赵二只神色讪讪,小声道:“那没办法,不然他们怕是要追着打我,沈大,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挨打吧?” 沈柔自然不会,不过沈柔很想自己打他一顿。她没好气看了赵二一眼,当着谢风玉,却还是道:“赵二是我的人,报我的名字有何不妥?哪怕由此埋下祸患,也是我来处理,不需谢郎君挂怀。” 谢风玉望着她:“柳若也牵扯其中,拉拢了一大帮对你不满之人,恐怕你应付不来。” 柳若,长安三霸中另外一位小娘子,和沈柔势同水火,常年被沈柔压了一头,不过沈柔三年未出山,又有赵二这猪队友,柳若势头反而起来,隐隐强过沈柔了。 谢风玉便是提醒沈柔这个事实,沈柔倒是云淡风轻:“她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手下败将而已。” 赵二也道:“就是就是,沈大不在她可以嚣张,如今沈大回来了,哪还有她叫嚣的余地?” 沈柔闻言微笑,她身后赵二则小人得志似的,炫耀又嚣张地挥了挥拳头,两人步调一致,一时竟有些般配。 谢风玉不动声色地看着,眼神深浅难料,还是琴水见这场面,生怕那边两个恶霸当街动手,有些担忧地道:“谢郎君?且冷静些……” 谢风玉不回答,半晌才温文尔雅地笑起来,侧头对琴水嗯了一声:“我晓得。” 他声音轻且温柔,琴水受宠若惊,谢风玉却恍若不觉,只对沈柔道:“既如此,沈小娘子好自为之,谢某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沈柔好似没看到他对琴水的温柔,客气道:“告辞。” 她说罢,带着赵二和叶佳转身离开,谢风玉亦和琴水与众郎君从另一头走出崇仁坊,两方人渐行渐远,人流攒动之中,谁都不回头。 此后,谢风玉暂且不谈,沈柔却是拉着赵二叶佳回到天香楼,一路上脸色平静,偶尔还笑一笑,看起来并未受影响。 她走入厢房中,把醉的七歪八倒的人都叫醒,而后叫人送了新鲜羊肉汤来,热辣羊汤和焦香胡饼的味道充斥鼻端,所有人都如梦初醒,围着桌子大快朵颐。 沈柔却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一面漫不经心喝茶,一面走神想着谢风玉和身边粉衣姑娘站一起的场景,半晌,忽而放下茶盏,抬目就在一圈男乐伎脸上晃了一圈,挑了个最顺眼的道:“你,过来。” 那乐伎眨眨眼,小兔子似的磨蹭过来了。 沈柔盯着他的脸细细端详,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额头,眉骨,眼角,眉梢。 总觉得差点意思。 沈柔有点烦躁,把乐伎赶走,思索片刻,突然道:“丹青院有美男子吗?” 虽说她扬言要遍览花丛,但实际上她口味刁得很,空有颜色殊无才华的看不上,花街柳巷油头粉脸的她嫌弃,唯有国子监的学生,容貌才华气度风姿无一不好,可以考虑一二。 而国子监中,明德院为贵胄子弟,多年相熟,不好下手;近道院中是一心科举的平民士子;女院更不用说,于是最后只剩下个丹青院可供选择。 沈柔这厢思量已定,那边众人却很茫然,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于是沈柔重复了一遍:“丹青院有没有美男子,要才华横溢容貌俊朗,尤其眼睛要够好看,这样的我比较喜欢。” 众人这才明白了,然而却又有人道:“才华横溢容貌俊朗,眼睛尤其好看,这不就是谢风玉么!怎么小柔,你这是不要正主,反而去找个替身了?” 她言语揶揄,沈柔只漫不经心:“胡说八道,我可真腻歪他了,要谁都不会要他的。” 众人便笑:“哦,原来是要吃新鲜的。那也简单,马上丹青院要招新,一溜的水灵新生,最新鲜不过。” 沈柔微笑:“那最好了。丹青院招新……这场面我喜欢。” 众人一愣:“怎么说?” 沈柔笑而不语,还是赵二道:“笨!沈大离开三年,多少有些人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趁机搞个大动作,别人还以为沈大真就怕了柳若呢!丹青院招新,人多热闹,正好给沈大露露脸,叫新人们知道谁才是长安的头儿!” 众人这才恍然,连声说这样好,唯有叶佳还有一丝良心,欲言又止:“丹青院招新是谢风玉负责,那天他也会去的啊。小柔,你要当着他的面找新人吗……” “怎么,不行?”沈柔抱着双臂,似笑非笑,“明德院学长管天管地,还管学生两情相悦?就算在他面前眉来眼去、花前月下又如何?与他何干!”顿了顿又道,“叶佳,总为他说话,你到底站他那边还是我这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收藏还有评论嘤嘤嘤 要两分评!两分!ovo
第4章 新人 叶佳忙道:“当然是你这边!只是……唉,行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待到几日后国子监开学,丹青院招新时,沈柔早早醒来,心里已然在寻思该怎么与新人相处了。 一起去看花?打猎?还是逛铺子? 她一边想一边由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把谢风玉全然抛到了脑后。 倒是家里的倒霉鹦鹉仙仙被挂在窗户下,一个劲说着:“漂亮!漂亮!谢风玉!谢风玉!快来看!快来看!” 仙仙是谢风玉当年给她买的生辰礼物,谢风玉说它口齿伶俐,五彩羽毛,聪明又好看,不过沈柔只看出来它花里胡哨,很能吃且话多,要不是看在它是谢风玉送的份上,早把它扔了。 不过如今,反正她和谢风玉也掰了,沈柔也不客气,直接命人把仙仙拎着送回给谢府去。 仙仙在整个西厢庭院内为非作歹多年,一被小厮取下,当即警铃大作,扑楞着翅膀叫:“放开我!放开我!沈柔!没良心!没良心!” 沈柔只无动于衷,关上窗户,越发精细地打扮起来,挽了个百合髻,点了个梅花钿,下着红青高腰裙,上穿鹅黄窄袖襦,外披同色洒金披帛,整个人精致亮丽,青春逼人。 沈柔揽镜自照,满意地挑了挑眉,而后才长身而起,被簇拥着一路出了西厢院子,到了侧门马厩处。 车马厩的人已然准备好小主人上学用的行具,不过行具不是马车,而是一匹通体雪白、四肢健壮的胡马。 那胡马梳着整齐的三花,套着七彩的璎珞,眼神温顺而灵动,一看就是专为女子驯养的宝马,正是沈柔的心爱座驾,“小朝云”是也。 小朝云见了沈柔,轻轻地叫了一声,沈柔走过去安抚地摸了摸,而后也不等马奴搬来上马凳,便利落地翻身上马,骑马小跑起来。 行动间,沈柔鹅黄的披帛在阳光下飞扬飘动,闪着微光,看上去美极了,可惜的是在场的丫鬟们并没有心情欣赏,只忙抱着沈柔的书袋追上去,嘴上劝道:“小娘子,您慢些!可别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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