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怎么做呢?洛子川不禁地想道:是否会像当初那般,父亲登基,儿子被作为一枚棋子,一枚天下人可称父亲为“明君”的棋子,永远地困在皇室中,遭人白眼、备受折磨。
五皇子也会这么做吗?不过,若是这种老套的戏码再一次出现,恐怕会被诟病吧。
雪花飘落,能够使人静心冶性。万物消融飞逝,如时光迅速地穿梭交替。周遭的景色似乎被雪花蒙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倒影,一片雪白。鲜红的血水被雪花覆盖,掩埋了那血腥的生死痕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并不存在一般,只是做了一场有些血腥的噩梦。梦醒,如初。
雪下得很大,晶莹的,一片一片落下。洛子川不由地驻足,错开了大部队急忙赶回去报喜的脚步。他凝神,目光在四周扫视着,打量着,似乎能看出什么来。地上的尸体交错,雪花飞在他们的脸颊上,也算是一种慰籍。
是的,没有真正的胜者。
五皇子手下的兵也好,当今圣上手下的兵也罢,他们都曾为自己的信仰奋斗过,追求过。他们没有输,五皇子也没有赢。五皇子只是在恰好的时间里起兵叛乱,历经数载终于实现目标了而已。
五皇子后,还会有后起之秀。战乱,不可避免。
朝代更替,是为常事;勾心斗角,是为生存。
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五皇子,也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洛子川、林岁言。
这是洛子川悟出的道理,尽管可能是不对的。
人,总是要变的。
洛子川微微抬头,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一个身影。
高大的、瘦削的。那道黑色身影,在雪白一片中格外突兀。
洛子川不由自主地走了两步,在漫天的大雪中,他看到那个人朝着他张开怀抱。
“你舍得来看我了?”洛子川嗔怪道。
“好久不见,想你了。”林岁言答。
“你的伤怎么样?”洛子川问。
“好了。”林岁言道。
洛子川笑了笑,他的睫毛已经被雪花打湿。雪花化成水,坠着沉甸甸的。他加快脚步,想快点接近他。哪怕能够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足够了。
“我也想你了。”风雪中,洛子川迎着风,雪水不知何时充盈了他的眼眶。洛子川眨眨眼睛,一滴“雪水”流了出来,划到嘴边,是咸的。
以前洛子川不信,原来惆怅过后,再遇到极喜之人,真的能够精神崩溃。
以前他孤身在军营,不敢崩溃,如今那个人已经在身边,还怕什么呢?
洛子川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无论如何,无论需要再来多少次,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冲向他的少年。哪怕挫骨焚身,哪怕生不如死,哪怕心痛欲裂,哪怕孤身奋斗……他都要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去拥抱住那个少年,大声地告诉他:
“林岁言,我喜欢你。前世今生、今生来世,不管我们再来过多少次,不管我们之间要经历多少苦难,我都不会留你一个人待在原地。”
如果你一往无前,我就做你最忠实的追随者;如果你踌躇无措,我就做你最沉默的照明星;如果你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我就会迅速地跑上去,大胆地抱住你,做你最体贴的人。
林岁言笑着,注视着洛子川。当年,他的父亲把他丢在了漫天大雪里,从此他的人生万劫不复。可是你看啊,现在那个少年正小步跑来,带着光芒,迎着风把所有的痛苦统统驱逐去。
“洛子川,我爱你。”
“林岁言,我爱你。”
或许他们就该在一起。
90、结局
◎一切都结束了。◎
不日,五皇子登基。场面没有多么浩大,甚至比古往今来新皇登基的场面还要寒酸一些。
他遵守承诺,大赦天下。诸多叛党之子不必再背负通缉与歧视,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地活下去。
登基当日,林岁言和洛子川没来。
自打彻底抓住当今圣上……哦,现在应该称之为“先皇”,后,二人便决心归隐,准备到一个山高水远的地方,鸟语花香地度过二人最欢愉的时刻。临走时,他们特意向陛下辞了行,当时陛下给的标准回答是:“待我顺利当王,必然要宴请你们聚一聚。”
洛子川到现在都很捉摸不透他的性格,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出尔反尔地毁约。若是到时候,他想办法陷害,那么这二位,怕是难逃一死。
说到那位曾经的陛下,那可就有的聊。被当今圣上抓到后,宁死不屈,丝毫不顾及往日情分。当今陛下也是个好脾气,不仅不追究,还耐着性子把他送到郊外的田园,以助他颐养天年。
五皇子也对外界宣称,他并非成心与先皇作对,只是“叔父”几次咄咄逼人,甚至想要杀他灭口。面对“叔父”和兄妹的侮辱,他实在气不过,才做出了起兵叛乱的糊涂事。虽然战胜了,却丝毫不觉得有多么欢喜。“叔父”于他有养育之恩,他定然不能做出不孝之事!
此消息一出,洛子川当时就惆怅许久。
先前的五皇子,当今的圣上是不幸的人。他惯会算计,可是却在这方面失了手。留先皇一命,就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若是他选择将先皇的种种丑恶罪行公之于众的话,说不准还会有转机。
他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当年的秘密,没有告诉天下人他是先皇骨肉的事实。
洛子川知道,他这并不是为了给先皇面子,而是不想再让他的母亲毕蓉饱受非议。
如今的陛下很坏,可是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一个他呢?
洛子川不知。恐怕这些他一直所疑惑的,只有他本人才知晓。可是这些,恐怕都如同梦魇一般困扰着他,迫使他绝口不提吧。
洛子川身穿一身素衣,眸子远眺,可以看见山清水秀、云淡风轻。冬日并没有过去,迎面还袭来丝丝的寒风。洛子川两鬓的头发迎风飘摇,嘴角微微翘起。
“想什么呢?”身后突然多出来一双手,搂过他纤细的腰肢。
洛子川抬起眸子,笑着说道:“这里风景好啊。”
“是,”林岁言回答,“你说好就好。”
“可是这一切好像还没有结束,”洛子川嘀咕着,他把握在手里的信件拆开,递到林岁言面前,微微一歪头,“这是当今圣上的信。”
原来,他登基时所说的,并不是全是假的。
“他邀请我们到山下吃顿饭。”林岁言瞟了一眼,抬起头问,“去吗?”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洛子川说道,“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纯,可是接触之后又会被他周身所散发出的人间烟火气所感染。之前在军营的时候,他有求于我们,自然不能对我们动手,可是如今他已经如愿当上了皇上,我怕到时候他杀人灭口……”
“他应当不会那么做的。”林岁言把脑袋往洛子川身旁侧了侧,另一只手摩挲着洛子川的脖颈。
洛子川想得专注,一时没空跟林岁言掰扯他的“咸猪手”,“别去吧,保险一点。我真的好害怕到时候……”
“子川啊,”林岁言的声音有些沙哑,嘴唇紧贴着洛子川的耳垂,若即若离地说道,“他既然能够找到地方,把信件送过来,就说明只要他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我们还不如去见见他,趁早了了这份心思。”
洛子川浑身打了个哆嗦,一把推开林岁言,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林岁言,要说话就好好说。”
“害羞啦?”林岁言坏笑着说,“这才哪到哪?”
看到洛子川的脸逐渐涨红,林岁言立马恢复常态——洛子川这个人吧,万一撩得太过火,脸红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
嗯,遭殃的总是林岁言,所以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去吧,就当是陪我了。”林岁言清了清嗓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说着。
“好吧。”洛子川答。
今年的冬天,似乎雪格外的多。星星点点的雪花落下,为寂静的冬日增添一抹清冷之感。
当今圣上穿了一身很普通的墨黑色便服,头发自然地梳成了高马尾,长发垂下,眼皮微微垂着。
但是从背影来看,他还挺像林岁言的。
洛子川扭过头,看着并肩而行的那少年。眉宇坚毅,下颚瘦削,嘴唇红润,一袭黑衣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清寡,好似高不可攀的人。他的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抓着披风,长发飘动,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林岁言,”洛子川忽然叫住他,“我冷啊。”
林岁言微微回神,手一松,把身上那件黑色披风脱下来,披在洛子川身上,还嗔怪道:“你不是嫌弃丑吗?现在冷了吧——就该把你冻感冒!”
林岁言嘴硬心软这是常事,洛子川只当是一句再悦耳不过的嘱咐,听了也就过去了。嘴里敷衍着:“是是是,你说得最对了。”
林岁言脚步一顿,坏笑着转过头来问道:“我是谁?”
“林岁言啊。”洛子川茫然地回答。
“再说。”林岁言不满这个答案。
“林将军?”洛子川好笑地回答,“不对不对,是鞭奕君吗?”
洛子川注视着林岁言的脸逐渐变得不可言喻,他却像是成心吊他胃口一样,偏偏不说。
洛子川目光四下乱瞟,踮起脚尖,用手挡着半边脸,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什么。
黑衣少年摁住白衣少年即将退去的脖子,使劲往前一按。
林岁言的嘴唇是冰凉的,然而口腔里却是温热的。洛子川一怔,继而开始慢慢回应他。
雪逐渐变大,肆意地落在两个少年的头发上。街道很少有人,只有零零星星的人群在街上晃悠。他们已经全然不顾。
断袖而已,又有何妨?
只要他们互相喜欢,难道还不够吗?
当今圣上约见的地方很是朴素,就是平民百姓开的一个路边卖酒的摊位,丝毫没有皇宫中的奢华与贵气。倒是不难看出,天下新任这位君主并不是一个热爱花销的人,反倒很节俭,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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