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放心!”荣瑟笃定道:“我荣瑟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吃之前我把每个字都背下来了,这样自己才能偷偷练。我现在把它默写出来,保证连每个字的位置都不会错。” “你?”萧笙不信任的看着眼前的半个文盲:“背下来?一字不差?” “我保证!”荣瑟指天立誓:“事关你的身体,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错。” 他见萧笙还是又气又急一脸无助,语气更恳切了,情真意切道:“我多稀罕你,你总不会不知道!我怎会拿你的身体儿戏!” “好,好……”萧笙颓然坐下,只道:“你默吧。” 反正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荣瑟讪笑着过来给他斟上茶,把这位爷伺候好,才跑到桌前自己忙去了。瞅他拿毛笔那生涩的模样,了然耍无影剑都比他熟练。于是萧笙越发气得七窍生烟,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荣瑟对着一副气急败坏的美人图,也是无暇欣赏。他努力回忆着叶虚经的模样,每下一笔都经过了慎重的思量。 区区几页纸他忙活了足一个时辰,等到夜幕降临,他终于大功告成。 待他捧着未干的墨宝进献给萧笙,萧公子一见那狗刨似的字,嘴角再度抽/搐。 荣瑟自知字写得丑,愧疚挠头,建议道:“你若觉得难看,可以自己誊一遍。但我能拿性命担保绝没有写错任何一字!” “好,我知道了。”萧笙无力的看他一眼。他倒不是怀疑荣瑟的诚心,连最初对他记忆力的怀疑也在荣瑟的灼灼目光中消散了。他只是单纯觉得—— 这叫什么事! 持久的折磨终于到了尽头,萧笙只想赶紧回去,瘫倒在了然怀里,犒劳一下自己今日的辛苦。于是道了谢,径直往外走。 “阿笙!”荣瑟大长腿迈步向前,忽然堵了门,拦住他的去路。 萧笙突然忆起荣瑟早前说的那句“等我坏起来有你受的”,不禁心惊肉跳。强撑着牌面佯怒:“让开,不然我一剑捅死你。” “你没带剑。”荣瑟居高临下,有恃无恐的看着他。 “我……”萧笙一手摸向腰间,果然没带剑。这毛病从第一天认识了然就落下了,现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可荣瑟坚持拦着他,萧笙等着看他要作什么妖,可那大个子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你不会以后就不理我了吧?” “我为什么要不理你?”萧笙不解。 “因为叶虚经你已经拿到了,我也没什么价值了……”荣瑟看起来可怜兮兮。 “浅薄!”萧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斯文的咒骂,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势利!”“那就好,那就好。”荣瑟听在耳里犹如天笙,喜上眉梢,连忙侧身让出道来。 萧笙连忙取道要走,可他动作不够快,门洞惊鸿一瞥,又被荣瑟壮硕的身体堵上了。 “又怎么了!”萧笙怒问,觉得自己的好修养快要见底。 “如果了然不让你理我怎么办?”荣瑟又想起另一层顾虑。 “他管不着我!”萧笙脱口而出。忽而反应过来,又问:“你都知道我和了然的事了,还盯着我干嘛?” “我早就知道了,不也一直盯着么。”荣瑟苦笑:“了然为了你不要命,连爱恨两生花的魔障都能破。我这么个烂人,当然不能和他比,哪还敢痴心妄想。” 他以前敢作敢当,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几时服过输认过怂。可这次,他不得不服。 他的眼神在萧笙那张无暇的脸上肆意流连,叹道:“我……看看就行,你要是还能与我说几句话,就再好不过了。” “傻。”萧笙的点评言简意赅。 他觉得荣瑟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初识了然的自己。那和尚什么都捧着给他挑,无微不至的照顾,赌上性命的保护,他却总觉得自己不配。 哪怕到现在,也经常恍惚。那么好的人,怎么就会属于自己呢? 萧笙喉结滚动,本想多说一些安慰荣瑟。可惜两个人离得太近,他又心知荣瑟是条努力按捺着凶性的豺狼,害怕再柔情泛滥会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思量再三,也只甩出这么一个字来。 荣瑟不会知道萧笙想了这么多,他只看见心上人眼眸里水光流转,似会说话般,瞬间滋养了他从来都干涸的心灵,变成粼粼春水,万里波光。 于是他终于让出路来,老实目送萧笙离开。 了然早已等得不耐烦,只等人进门便将他掳在怀里,逼问:“你怎么在他屋里呆这么久?” “你怎么没在床上躺着!”萧笙遭了了然的暗算,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而惯常警惕的萧公子第二反应则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荣瑟房里?” “嘿嘿,”了然阴笑道:“我盯着呢,每一刻钟去看一眼,发现你还没出来,只好回来继续等。” “每一刻钟往隔壁院子跑一趟?”萧笙横眉冷竖:“你自己的身子还要不要了!快些给我去躺着!” 了然不从,执拗道:“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嘛。” 他当然不会怀疑萧笙对不起他,有的只是被醋意浸过的好奇。 萧笙为了慰他安心,不得已亮出荣瑟的墨宝,扶额叹道:“还能干嘛,那呆子把叶虚经也吃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默写出来!” “这……”了然拿在手上看了看,纠结道:“这字也太难看了吧。” “没错就行。”萧笙倒也豁达。将了然赶到床上躺好,自己坐在桌前,将其余的叶虚经翻出来,默默整理,想重新钉成一本。 “你信任他?”了然躺在床上不老实,歪头看他。 萧笙认真想了想,冒着打翻醋坛子的危险,正色道:“我信。” 了然面色不悦,忍着没发难。他从不是个自私的人,故而允许萧笙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判断。他强压住本性的不爽,给理智让位,赞许道:“你信得过他就好。” 说罢便侧躺着,看萧笙梳理那些纸页的顺序。 萧笙对他的高风亮节赠还了一个甜蜜的微笑,心里觉得他的了然怎么会这般好。 美人的微笑抚平了然心里的愠怒,他心满意足的看着萧笙在灯下忙碌,畅想着两人痊愈之后的每一天,也琢磨着要怎样将阿笙介绍给家里人的细节。 等会! 他见萧笙已经理好了纸页的顺序,又拿剪子把前半本书的缝线拆了,穿针引线要把它们钉在一起。 “阿笙!”了然叫住他:“荣瑟写的那几页纸,你不再重新誊抄一遍?” “不了吧,”萧笙摇头拒绝:“字虽然丑了点,但是还好认。” 他有自己的私心。虽然刚看见这狗刨体,一心想的都是要赶紧回来自己抄一遍,将这丑玩意一把火烧了。可当烛火就在眼前摇曳,他看着那些滑稽的幼体字忽然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情。 是荣瑟带路去永州,与毒门反目。 是荣瑟在岳州大战魔音兄妹,受伤后失踪了好几天。 是荣瑟在永州对战尤长春,搞得一身血淋淋。 萧笙想留着他的痕迹。无论过了多久,叶虚经传了几代人,都会有人知道有个叫荣瑟的魔道头子曾为叶虚经赴汤蹈火。或许在人们议论起曾经的荣王八时,叶虚经传人能站出来说一句:“其实那人也没那么烂。” 这是他仅能为荣瑟做的,不多的事情。 了然就是萧笙肚子里的蛔虫,怎会不知他的考虑。当即翻身下了床,在萧笙旁边坐下,又不由分说将他扯到自己腿上坐定。 他沉声发问:“你这样对荣瑟,真的不怕我吃醋?” 萧笙自知怎么圆谎也瞒不过了然,只得使出美人计,捧着了然的脸哀求:“烦请相公体谅体谅嘛。” 了然恶狠狠的瞪着他。可萧笙眼眸里全是水光,温柔得自有让人陷进去的力量,也自有他的坚强和固执。 了然覆上一个霸道的吻。萧笙猝不及防,但没有拒绝。他似乎在这样强势的、征服的吻里,讨要一寸承诺,一分安心。 良久,了然松开萧笙,见那分明受了欺负的萧公子正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心尖酥麻,只得无奈投降,只道:“你自己定吧。” 萧笙信以为真,当即拿了针线要钉。 了然搂紧他,不让他从自己腿上溜下去。又不轻不重的在他最怕疼的脖颈上咬了一口,一字一顿的威胁:“萧笙!你以后最好给我小心点!” 萧笙点头如捣蒜,手上订书的动作行云流水。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脚油门 那两日,沈嫣秋还未出关,萧笙得空便仔细研究叶虚经。 回首二十年前,叶虚经四散各处,谁又能想到一场腥风血雨下了这么久之后,这本书还能再次聚齐。 了然被萧笙强令不得乱跑,只能呆在床上养伤,顺便端详他的心肝宝贝。 那冷美人不知看到了什么,枯坐着蹙眉沉思,眉头越蹙越紧。而后他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看到另一处,又豁然开朗般,拧巴的表情蓦的舒展,几乎要笑出来。 他看得很慢,每一页都要停很久。每每等到了然快睡着了,他才会徐徐翻到下一页,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温柔的将了然的睡意驱走。 了然痴痴傻傻看了半日,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扰:“阿笙,怎么样了?” 萧笙突然被打扰,抬头就看见一脸落寞的了然,愧疚道:“抱歉啊,我太入神了。” “没事,”了然完全不计较,继续追问:“叶虚经看得怎么样?” “我……确实练错不少地方。”萧笙怅然道:“怪不得会练坏身子。” 了然蹬鼻子上脸,翻身下床,抱着他的宝贝疙瘩哄道:“又不是你的错,谁叫叶虚经丢了呢。我们掰回来就好了。” “嗯。”萧笙点头,目光还留在那本老旧的古书上。 “阿笙~”了然不安分的蹭他,“你歇会再看,先理理我嘛。” “哎……”萧笙长长叹出一口气,将叶虚经合上。这和尚没灾没病的还好,做菜刷碗扫地一天到晚不消停,也不曾觉得他粘人;一旦不让他做这些,就一门心思贴着萧笙,就像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陪你玩什么?”萧笙心里欢喜,却是故作冷淡的问。 了然便牵着他往床上走。 “我不躺!”萧笙急着表明立场,他知道一旦躺下去再被了然亲几个回合,今日就再也起不来了。之前的日子都是这么混过来的。 “好,不躺,”了然先自己在床沿坐了,再强势的把萧笙拉过来,面朝自己,在自己大腿上跪坐下来,自己比萧笙略低一些,霸道里带着些许谦逊的姿态,哑声蛊惑道:“我们坐着。” “这……这是怎么个坐法?”萧笙扶着他的肩膀,紧张得打磕巴。这样的姿势实在是离得太近,也太暧昧了。若没有衣袍挡着,可以想见两人不可言说的地方甚至会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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