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红满楼后面的小院,皓月当空,高傲清冷贴着悠远浮云交织出忧郁的皱纹。 一个身着墨红色纱衣的男子,背对着庭院天井,正在演奏手中的笛子。 许天恒颤抖着走近,寒冷的空气里似乎听得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只是待走进,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张脸。 冰冷孤傲的眼眸,细长迷人。冰蓝色的耳钻发出孤寂的光芒,俊美的面庞也不由得使人暗暗惊叹。薄凉的红唇,此刻正散发着性感的魅惑。 这是一张,像极了方海尘的脸。 却比那人多了几分妩媚孱弱。 俊逸的将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颔首,身体似乎在颤抖。却又忽然仰头大笑,“我终究还是走不出与你有关的世界。哈哈哈……” 那吹笛人见此,乐声停止,放下笛子,走到其身边,轻声道,“公子,你怎么了?” 见其不做声,吹笛人只好扶住眼前这个颤抖的人,轻声呼唤,“公子……公子?” 待平静。 许天恒转头看着身旁的人,满目温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的话,小生名唤,云轻。” 云轻? 云轻…… 脑海中忽然浮现,儿时,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独立在一棵老树下,口中正演奏着一支短笛,声音悠扬动听,竟比宫中乐师不知强多少倍。 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竟真有几分相像。 云轻。 原来,是你啊。 是惊?还是喜? 可是,时隔多年,为何会在此相见? 他本不应该是皇宫中养尊处优的主子吗?为何会沦落至此? “云轻……” 就在这时,今日本说好不接客的花云儿敲响了天香阁的门,声音娇媚,“许公子,奴家花云儿。” 没人应声。 “许公子?” 依旧无人。 几番之后,就在花云儿百思不得其解想要离开之时,门忽然被打开,出现了一个英俊非常的人。 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定国大将军,许天恒? 花云儿此刻丝毫不后悔老鸨叫其接客。 刚想开口施展浑身媚术,却听见面前人道,“云儿姑娘请回,本将军今夜已经有人陪伴。”花云儿向屋内探去,发现一纤弱的身影,身着墨红纱衣背对着他们正立于窗前。 男子?莫非是……云轻? 纵然万般不舍,却也只得离开。 云轻是老鸨在街上捡回来的。当时的他正在被几名彪形大汉痛打,奄奄一息之时,被红满楼的老鸨看到其容貌,惊为天人,遂说了几句好话,花了点碎银子将其赎了回来。 老鸨问云轻,可愿随自己走? 云轻微微点头,算是同意。 带回之后,没想到却是捡到了个宝贝。这纤弱的男子生得貌美不说,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以至于来红满楼的客人甚至不再想找常点的姑娘,竟想和一个男子共度良宵。 只是,奇怪的是,所有找过他的人竟不会再找第二次,问起原因,也没有一个人会说。久而久之,红满楼虽因有男妓再次名传,却到最后形成了男妓无人问津的局面。所以,云轻才会在红满楼一直安然无恙至今,不至于被阴险的姑娘陷害。 但不明的是,为何一个无用的人,老鸨会一直留着。 天香阁。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云轻已经从天香阁的角落里抱出了一把做工精细的古琴,纤长的手指轻撩琴弦,悠扬动听的音符便跳跃出来。本来有些冷清的房间里,顿时多了许多生气。 许天恒低垂着头,双眸紧闭,一只手却颤抖着按住自己的心脏,不觉竟有液体离开眼眸而去。这么多年了,眼泪何曾这么多过。儿时习武受伤,做错事被父亲打骂,甚至四年前和北突厥一战奄奄一息,自己都未曾流过一滴泪,如今,只因那个男人走进自己的生命,泪水就莫名泛滥起来。 琴声停止,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云轻熟悉的面容,“公子,可是云轻的琴声让公子伤心了?” 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云轻,你何至于沦落至此?” 面前的人闻言摇头,苦笑,欲言又止。 “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要去回忆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了吧……曾经毕竟是曾经,只当他是个玩笑……”后面的话更像是一种说给自己听的低喃。 云轻温柔一笑,“看来公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一笑,柔了眼波,凝了空气。 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熟悉的笑容,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刻骨铭心的面容。抬手,轻触到他的唇,不知是更醉了,还是更清醒。 下意识,随手揽其入怀。 …… “公子真是个怪人。” “为何?” “来这的人哪一个不是来寻求红尘软帐,可唯独只有公子却是来此与云轻月下长谈,更是待云轻如此温柔,云轻……” 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今夜,就这么陪着我吧,我想……听你刚刚用笛子演奏的那首曲子。” 怀中人眼波含笑,拿起笛子,优雅动人的乐曲随之而来。 …… 翌日,许天恒找到老鸨,要为云轻赎身,老鸨不允。 许天恒便道,“那好,从今日起,不许他再接客,若有人要其服侍,那人出多少,我许天恒双倍给出。” 老鸨只好表面上勉为其难答应,其实心里乐得很。 只知道,从那之后,许天恒再没回府上住过。 月余后,许天恒派随安将那柄七星龙渊,送回了城外的清尘阁。 方海尘看着被送回的七星龙渊,心里竟再次有了一丝落寞的感觉,良久,一丝苦笑浮现。 忽然一个侍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启禀王爷,娘娘有些不舒服,希望……希望王爷能过去看看……”虽说如此,侍女此刻却有些面露喜色。 淡然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侍女,转身向卧房走去。 对于许天凝,没有喜欢,更谈不上爱。 他方海尘,此生,也不会懂什么是爱。 不是不知道那天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默认了。并且,为了解开他们的灵犀蛊,他与许天凝洞了房。 或许因为对于天凝,自己是愧疚的吧,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是那么的像。 所以,才会对她好。 卧房内。 方海尘一进门便看见许天凝躺在床上,一个丫鬟拿着一个铜盆候在一旁。 “夫人觉得哪里不舒服?” “臣妾……”刚一开口,一种恶心的感觉便再次袭来,立刻俯身到身旁的丫鬟拿的铜盆上。 方海尘蹙眉,这……怎么可能?只有新婚之夜那一晚就…… 走上前,温柔的拉起许天凝的手腕,仔细诊断。 这脉象……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心底不知道该涌过怎样的情绪,是震惊?是喜悦?这究竟是老天的惩罚,还是眷顾? 刚刚的侍女再次开口,“王爷,夫人已经……已经一月没见红了……” 恍然回神。 伸手抚上了眼前这个女子的腹部。不,他不配,他怎么配拥有这样美好的一个生命?他怎么配……做一个父亲? “是……是喜脉。” 周围的丫鬟听了之后,无不面露喜悦的神色,一旁的姑姑迅速吩咐后厨做一些滋补的食物,随后嘱咐着屋子里所有的下人退了出去。 这一刻,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方海尘握着她的手,神色温柔和煦,“谢谢你。” 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许天凝的脸上,“王爷,夫妻二人之间何谈谢字。” 方海尘扶着她躺下,盖好了被子,“好好休息,想吃些什么,吩咐下人买来就是。”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冬季落雪 蹙眉间,寒冬腊月。 许天恒已经断断续续在云轻那驻足了三个月有余。 冬季的第一场雪飘落,纯白的世界,美得让人不敢睁开眼睛。 城外桐树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雪花飘落在上面,宛若开了一季的梨花清澈美好。 树林里两个身披裘服的影子漫步于树下,行至林中八角亭,忽然那个纤弱的男子打了一个喷嚏。 身旁的人解开了自己的裘服批到了其身上,那人忽然大惊失色,“公子万万不可,小生身份低贱,怎敢让公子……” “穿上。”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一刻,似乎连冬季的雪,都变得温暖起来。 云轻默默穿好,道,“公子……为何要带云轻来城外的桐树林呢?” 许天恒淡淡答到,“因为……回忆吧。” 似乎察觉到了他心底的情绪,云轻温柔一笑,柔了眼波,暖了心田,“既然公子不能忘掉,何不坦然接受?忘记,也只是为了逃避吧……” 闻言一愣。是啊,既然忘不掉,为何不去面对?到底在逃避什么? 随后侧目,看着眼前的树枝,轻声道,“云轻,你可知桐花的含义?” 云轻摇头。 “桐花,断袖之情,却是单纯的幸福。可是,你说……断袖之人,真的能幸福吗……”声音轻微,脆弱的似乎一碰即碎。 云轻的眼神里,忽然有了一抹异样的情绪闪过,“公子,云轻不懂真正的断袖之情是什么,云轻是红尘中人,不懂情,更没有爱。但,自从遇到了公子,云轻发现,原来云轻也会有幸福的感觉。公子待云轻和他人不同,在公子那里,云轻知道了什么是温暖,知道了做人的尊严,云轻喜欢公子,不知道是哪种喜欢,只要云轻觉得幸福,便是最好的。” 只要幸福,便是最好的吗。 脑海中再次浮现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原来是幸福的啊。 “云轻,为我吹一曲你常吹的《落雪缘》吧。” “只要公子开心。”转身,来到八角亭边缘,面对着清雪微风,缓缓响起起动人的音符。 微风徐来,悄悄雪花飘落到云轻肩头,许天恒走至其身边,修长匀称的手指轻轻拂掉那些雪花,尽显温柔。 远处,一双忧伤的眸子注视着眼前这柔和的一幕,有无限巨大的哀伤流过攥紧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熟悉的笛声,熟悉的场面,却不再是熟悉的人。 原来,早已不能再彼此相伴。 刚欲转身离开,却不料面前人突然回头。 再次四目相对。 情已不同。 许天恒微笑走上前,忽然单膝跪地,拱手淡然道,“臣许天恒,参见左承王。” 无语。 只是仿佛有万箭穿心般的疼痛流过。 “你……”你什么呢?他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自己如今也是要做父亲的人,还能再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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