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起,面前的人和物开始碎裂开,纷纷洒洒的飘散在各地,最后湮没消失。 留他一人身在无间地狱。 谢煜璟猛然惊醒,他坐起身,头疼的似要炸裂,他支着身抚到胸前的玉石上,触之暖手。 独山之玉,可以安魂镇灵。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记得最后那一声呐喊,可梦回忆不了,只心间堵塞尚在,让他仍有心悸。 门外有人敲响,“郎主起了?” 谢煜璟扶额躺回去,良晌都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有悉悉索索的人声响动,顺屋廊一直到他门前,吵得他睡意全无,他索性下床,着木屐朝门边走。 门一拉开,就见几个仆婢仓皇跪倒,“郎主!老夫人头风发作了……” 谢煜璟神情一凛,快步离了屋。 -- 刚进沁兰院就能听到痛呼声,谢煜璟下颌发紧,急走到屋前,还未进屋,里面就传出哗啦声。 他顿了顿,还是跨过门进去。 这间房屋简陋的未置脆物,浑不像个常人居处。 他绕过屏风,迎面飞来一面铜镜,他险险避开。 铜镜砸在屏风上,撞破屏风也损碎镜面。 谢煜璟瞧着对面发疯的老妇,轻声道,“家家,夜半三更我们都要睡觉,您休息好了白天闹不成吗?” 荀夫人猩红着双目,“滚出去!” 她吼这一声还不解气,抓起地上的立凤履要往他身上砸。 柳漪急忙拦住她,好声好气哄道,“老夫人,郎君是担忧您的身子,您能养好病,他比谁都高兴。” 谢煜璟瞟过她,“出去。” 柳漪一讪,手下柔顺的在荀夫人太阳穴附近按压了几次,便退身走了。 门合上,房内仅剩谢煜璟和荀夫人,他弯身拣起铜镜,吹吹上面的灰,又放回原处,顺便就坐到旁边的方凳,垂眸道,“家家,您闹到现在,他也没来看您一次,您难道还不明白吗?他心里没有您,您哪怕把天戳破了,他都不会施舍您一眼。” 荀夫人咧嘴笑,“我要他看我什么?他在我这里就是个懦夫,我受尽了委屈,凭什么他能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 头风发作起来能疼的人满地打滚,她此时尚且神志清楚,但面上也是一脸汗。 谢煜璟瞟过她,站起来走到水盆边,端了水到她身旁,挽起袖拧干巾帕为她拭汗,“家家总以为吵闹会换来别人的一点回顾,您到底单纯,他心里从没有过您,您的一切举动他都感觉烦躁,哪里会来看您,他巴不得您去死,死了好给他腾地方,这样至少主屋是他的。” 荀夫人的眼里布满血丝,她推开他的手,顺势将水盆打倒在地,那水淌过地面,渐渐蜿蜒,蚕食着它所能触及到的任何地方。 “我死了,你开心是不是?我不死妨碍到你了?” 谢煜璟面上的温和消散,他漠然一笑,“家家为何如此想我?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 这一句亲生儿子将荀夫人激怒,她突地揪住谢煜璟的衣襟,目光屠戮着他,“你就是个野种!你也配是我儿子!” 谢煜璟随她看,笑里都带了挑衅,“家家忘性真大,我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是野种,您是什么?” “啪!” 荀夫人发狠的甩手打在他脸上,直见他的脸被打偏了,红肿浮起,她颤着怒声咒骂他,“你怎么不去死!当初我真该将你掐死,你以为你掌控了谢家,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宗室子弟。” 她这般说着,嘲讽似的呵呵笑,“杂种永远是杂种,我不承认,你永远都名不正言不顺,你得感谢那个老畜牲,他可样样给你布好路,升谢家主,娶自己亲妹,我都替你们恶心!烂到阴沟里,也不怕天打雷劈!” 谢煜璟触碰一下面颊,火烧般的疼感着实刺激,他直起身,眼眸往下俯视着她,“家家说的自己好无辜,您既然不愿,为何要和他苟且,您得感谢耶耶,他真是能忍,若我是他,只怕您早死了。” 荀夫人顷刻扼住声,未几她长声笑出,笑得东倒西歪。 谢煜璟的眸光里她已然是个疯子,“家家总怪别人不好,您自己好到哪里去?便是所有人都坏,您一人独善,您善的了吗?” 荀夫人立时止住笑声,眼睛又盯向他,那眼里的潮湿混合着鲜红的血丝,似欲滴血,“我和他苟合?我是颍川荀氏出身,我会做那等污秽之事?是谢鎏逸!是他将我送到人家床上!只为讨好那个禽兽,他就能将自己的夫人送去糟蹋,你说他能忍,他当然能忍,给别人养儿子他还乐在其中,整个建康都找不到像他这样的王八,你是不是他的儿子有什么打紧,只要你还姓谢,往后你登天了,在他看来也算是谢家的荣幸,他还指着你光宗耀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独山和洛阳相近。 这一张建议和第八章 连在一起看,么么哒! 那个要说一下哈,男主是重生的,但是他的记忆被压制了。
第5章 今天火葬场了吗5 谢煜璟怔怔的回视着她,满腔不甘化为无力。 室内死寂,过很久他沉长的叹出一声,“家家,我是谁的儿子在您这里重要吗?” 他长得像荀夫人,眉深眼长,肤色也白净,端坐着时自有一种御风飞去的脱俗感。 荀夫人盯着他,眼眶又酸又涩,只在瞬息她就变了脸,狠声道,“你不该出生。” 谢煜璟颔首,俯下腰把水盆捡起放到桌上,他背过身,“家家说得对,只要我活着,就会唤起您过去的回忆,我死了,您才能解脱。” 他微微低垂下脸,片刻时间又道,“我生来就被你们盼着死,家家,我也是人,我也想活下去,我才二十,您忍心吗?” 荀夫人披泪而下,紧闭着唇不语。 谢煜璟等了一会儿,终是听不见她的回答,他清浅的抿笑着,瞬息那唇角的笑变得苦涩起来,他将手置于胸腔,但闻其中心跳愈发轻缓,他便匆匆走出了房门。 谢煜璟面上顶着巴掌印,一出来那些奴仆都噤声不敢上前。 柳漪打着胆子到他跟前,细声道,“郎君,您的脸……” 谢煜璟半点眼神都没给她,径直离去。 周边的仆婢皆窃窃私语,笑她恬不知耻。 柳漪一脸难堪,顿在廊下幽怨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里。 清晨雪停了,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共一色,乍一看当真如入仙境。 谢煜璟的房屋门打开,有一娇俏女郎自廊檐一路蹦跳着进屋去。 “阿兄,你叫我来有何事?” 桌上放了一盘米糕,她不客气的趴过去,先捏一块塞嘴里,“耶耶早上又出府了。” 谢鎏逸风流好色,府内娇妾美姬都不能将他留住,他是天生的浪子,谁也不能让他回头。 谢煜璟看着她吃,等到她吃的打饱嗝了才撂话,“你代我去看看阿姒。” “阿兄自己不去?”谢清妍拍拍嘴边的碎屑,眼珠子往他身上一转,正对上他脸侧的红痕,她支着脑袋跟他笑,“阿兄去不了啊。” 谢煜璟从袖中摸出一只木盒递给她,“给她的。” 谢清妍将木盒放进腰间的香包中,犹豫半天还是打算劝劝他,“阿兄,家家近来脾性差,你还是少去她的院子吧,打成这样,连门都没法出。” 她是庶女,有的话不好说,谢煜璟待她自来好,她才敢提两句。 谢煜璟将手揣进袖中,略过她的话说起其他,“她若问起我,就说我在整兵。” 谢清妍答应下来。 -- 一宿没消停,过五更天楚姒才睡着,不过也睡的不深,袁夫人进门她就醒了。 “家家,”楚姒欲要起身给她行礼。 袁夫人忙按住她,顺道将枕头垫高让她靠着,“别起来。” 楚姒乖顺的躺好。 因在病中,她看着甚是憔悴,鬓发稍乱却平添几分羸弱,很是惹人怜惜。 袁夫人拉起她的手生硬的摩挲着,谦声道,“阿姒,阿瑶尚且年幼,很多时候想法偏激,我已经罚了她,你不要记恨她。” 楚姒垂视着被褥上的莲纹,低笑道,“家家放心,阿瑶是我姊妹,我怎会因这点小事便和她离心?” 袁夫人勉强欣慰,把她的手放回被褥中,“早上谢府递来拜帖,谢家小娘子要来看你。” 楚姒面上没什么情绪,失落仅在眨眼间,转瞬即逝。 袁夫人没看出她的心思,当她犹在发懵,就接着道,“阿姒你一生病,谢家就来人看你,这样看,他们谢家还是看重你这个媳妇的。” 她暂住话,现一丝纠结。 楚姒望着她,“家家有话请直说。” 袁夫人眉尖打结,苦闷道,“你阿兄现如今只是个治书侍御史,往上咱们楚家也没人了,这些年虽不缺吃不缺穿,但到底是那些田产出力,其实早已入不敷出,这种事我本不该在你面前提起,等你及笄,你就要嫁去谢家,楚家的事和你交底也没什么用……” 楚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僵直着声问道,“家家是要我去求谢家?” 袁夫人身形一滞,旋即目中生泪,“阿姒,家家实在没有办法,近年风雨不顺,且北地战乱不断,咱们家的庄园田产又临近琅琊,王氏手握私兵,常常借故割走我们的田地,那些农人再是有力,也打不过他们,你阿兄若掌一方刺史,便能趁机训练府兵,假以时日,我们也就不怕再被王氏抢占,南地这一带我们也能抬起头来,娘家起势,你将来去婆家才不至于受人白眼。” “家家之前说过,谢家瞧不起我们,那一纸婚约他们迟早会撕毁,您让我去求他们,他们会帮吗?”楚姒道。 袁夫人唇线绷直,脸亦严肃了,她眼底的泪消散去,空留一片冷淡,“只要婚约尚在,他们就不可能不帮,除非你不想开口。” 她挑唇,“阿姒,你向来听话,断不会让我对你失望吧。” 楚姒怔愣住,竟点不下头去。 她从幼时就羡慕楚瑶,可以无忧无虑的在袁夫人怀里撒娇,而她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无论她如何努力的表现,袁夫人的眼里从没有她这个人,她活了十四年,没得到过一点疼爱,袁夫人和楚昭鹤漠视着她,当她是阿猫阿狗,她待在角落里,看了十几年,也盼不来他们的关切。 她以为这次之后,袁夫人会觉得亏欠她,她却算错了人心,芥蒂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即使她受了委屈能换来袁夫人一时的关心,但十几年的薄待不是假的,就像袁夫人所说,谢家拿楚家当垫脚石,现在她亦是楚家往上爬的垫脚石,没有解释,没有借口,没人会问她愿不愿意,她必须要承担这些责任。 可是凭什么? 她早该死心的,高贵的亲情她岂能奢望,她是楚家的臭虫,除了阿兄再不会有人把她当作家人,她在夹缝中成长,从此冷彻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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