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茬,江誉支吾半天没吭声。糟糕,他又把这事给忘了。 这个儿子是她生的,淼淼又怎么会不知道江誉在想什么,佯怒道:“你都来腾其族这么多天还没开始,是不是把为娘嘱咐你的事情当左耳旁风啊?” 江誉打着哈哈,道:“还是族母这件事重要,儿子先去找婉姨问问昨天的事情。”说着便一溜烟跑了,那带着轻功闪身而去的速度,淼淼也只能任凭儿子跑得无踪无迹。 送走江誉,淼淼在族人带领下来到一处收拾好的房间。房里,一位下人打扮,体态丰盈的女子正在铺床。听见淼淼的开门声,迅速转头盯向门扉。 “放轻松,是我。”淼淼无奈道,“别一惊一乍的,这才容易让人起疑。” 女子笑了:“是我反应过激了。”随即担忧道,“对了,我听说族母死了,这是怎么回事?跟那孩子有关?” “现在还不清楚,我就是来找你帮忙的。”淼淼的双眸中有一股隐约可见的怒意在眼底涌动。 纵然在若琳面前强颜欢笑,淼淼此时再也压不住对杀害自己妹妹的凶手欲除之后快的心情。 这件事,她必然要追查到底。 * 地牢门前,何妍挎着竹篮,有些怯意。为她开门的人见她踌躇不进,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起来。何妍这才惊觉自己在门口杵了半天,匆匆谢过开门人,踏入地牢。 腾其族气候湿润,故而大多小楼架空而建。而这地牢却不是人为建起来,而是邻近村子的一个天然石洞。石洞里潮气森森,何妍一进来顿觉呼吸粘稠困难的很。石洞空间不深,总共也只有左右后三处牢房,只有若裕所在的左侧牢房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小洞,倒成了这石洞里唯一的天窗。 此时若裕垂首坐在竹子编成的床上,他的脸上手上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族人将他关进地牢时,又怎会想到给他冲个澡。 对于门口传来的响动,若裕抬起头看向来人,神色镇定,他已经缓过神来了。只是脸上的泪痕倒是留了下来,因血污而变得清晰可见。 “妍姨?” 对于这个在江南有过几次接触的妇人,若裕还留有些许印象。 何妍看着憔悴的若裕,心疼地取出竹篮中的手巾,沾了水为其擦拭:“夫人和我一起来这儿帮你们,却赶上这样的事情。你若是伤心,别憋在心里,发泄出来就会好。” 对于何妍的亲近举动,若裕有些无措,从小到大也只有族母阿妈会替他擦汗,但那也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更让他不适的,是何妍这慈母般的口吻。为了缓解尴尬,若裕谢过何妍的手巾,自己动手蹭去干涸的血迹。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被若裕明显避开,何妍露出略显落寞的表情。但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族母的事情有多样猜测,族里出了些小乱,不过若琳都能处理。少爷现在去询问伺候族母的婉姨,夫人便让我来问问你,昨日和今日的情况,你还记得多少。尽可能的详细些。” “所以,他昨日黄昏离开时,阿妹还安然无恙。而且,也没有见到其他人进入阿妹的房间?”江母听了何妍的叙述,皱眉道。 何妍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 江母考虑半天没个结论,苦恼得很。她注意到何妍有些过于沉默,稍一细想便知缘由,叹气道:“你说你,大大方方回来不就好了,何苦假扮下人隐藏身份。当年的事情,认个错便是。” 女子垂下头,苦笑道:“您总这么劝我。族里的惩罚我是不怕,但我将那孩子抛弃那么多年,又怎敢奢求原谅。” 江母见规劝无效,也就歇了心思,皱起眉想理个逻辑出来。扎在族母胸膛上的匕首是族里最普通的匕首,不过是一块刀片上裹了粗布,每家每户都有。对于证明凶手的身份一点帮助也没有。 她不明白族母之位有什么好,让人生出天大的胆子,宁愿犯下同族相残的重罪也要动手。 现在,只能等江誉回来,看看婉姨那里有没有指向性线索。 然而,江誉还没等回来,又一个消息传来。 怀有身孕的允儿姑娘在河边滑了一跤,羊水破裂,似是早产的征兆。 腾其族人口不过百人,能生育的女子总数也不到二十人,是以孕子在腾其族是件大事。听闻此事,江母随即赶往产房。 当她赶到时,已经有很多人围在产房外面,面色凝重。远远望去,江誉也站在人群最外围,神情中透露着怜悯与不忍。人群中,思奈哭得声嘶力竭,几乎背过气去。若不是周围几位妇人撑着,她恐怕早就跌坐在地了。 江母走近询问才知,就在方才,接生婆传出消息,一尸两命。 在人群中哭喊的思奈,正是允儿的亲妹妹。两人从小感情甚笃,纵然思奈被送到本家陪伴若琳,她们的感情也没有受到影响。如今允儿离世,思奈这般痛苦,这让经历过的妇人们生出几分同情,也让不少人暗叹其姐妹同心。 接连两位族人的离世给腾其族的人们带来沉痛的打击。 接下来几日一直是阴雨绵绵,连个太阳的面也见不到。湿润的天气憋得众人更是胸口堵得发慌。走在街上也很少能见到面带笑容的行人。 “世道无常。” 今日,何妍又来探望他,给他带了些干燥的衣物和被褥,顺便将几日前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虽然思奈可能对族母之位有所企图,若裕也从未将其与允儿视作一人。对于允儿的离世和婴儿的夭折而感慨不已。 临行前,何妍犹豫再三,问道:“你为何从不过问自己何时能出去。” 若裕望着唯一的天窗,答道:“我没做过。” 没有做过,所以不怕。 没有做过,所以知道会有出去的一天。 何妍默默回到房中,就见江母和江誉坐在那里喝茶。 “又去见他了?”江母斜眼问道,随后又自问自答,“算了,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了。你也就这点事情还会关心一下。” 何妍有些慌张,她瞅了眼端坐的江誉,不知江母为何当着他的面这般说辞。 江母似乎没有解释一下的想法,继续方才的话题:“所以说,是薛裕丰他家的影卫在河边发现允儿破了羊水,才将她带回村的?” 江誉抿了口茶,答道:“是。而且,他还转告给我一句来自允儿的遗言。”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说,允儿姑娘的死不是意外?
第43章 遗言 时间追溯到允儿的悲剧发生前。 允儿拖着沉重的身子,抱着一箩筐衣物,动作迟缓地向河边走。途中遇到不少妇人想要帮忙,可允儿心善,她看着别人神色匆匆,手上也都没闲着,便婉拒了好意。毕竟族母被发现被人所杀,大家大概都还没缓过神来吧。 终是挪到河边,就起身直个腰的功夫,一件小衫跌落水中,好在被不远处的石头搁住,不然,就允儿如今的身形,想要追回来,是万不可能的。 借助树枝捞起河水中的小衫,允儿暗笑调皮。她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面露慈祥,真想知道,这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不是也是个调皮的主。 这时,前头东面的树林里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允儿觉得奇怪,前几日若裕还说过这东面树林里出现一个不能言语的野人,难道说现在又出现会说话的野人了?本着好奇心,她悄悄地走进树林。 林中,云黎抱胸站着,趾高气昂地说道:“你太优柔寡断,迟迟没有动作,我这样做是在帮你。” “帮我?你这只会害我背上杀害同族的罪名,你这叫帮我?”思奈冷笑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强迫我早日去中原。” 被说中意图,云黎不怒反笑,神情中更透出一股不容回绝的气势:“我不过是提前替你除掉那个女人,你怎说得像是我自作主张似的。总之,现在人已经杀了。我劝你信守自己的承诺,在我替你解决掉那女人后就前往中原。如果救不了云弘,我也不保证能把你捧上族母之位。” ‘咔嚓!’不远处,枯树枝折断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两人耳中。 “谁!”思奈警惕地甩头望去,却见一个臃肿蹒跚的身影仓皇离去,一时间怔在原地。 不似云黎的怔忡,云黎挥挥手招来一人,冷冷开口,其中杀意尽显:“除掉她。” “不要!”思奈本能地喊出声,又见云黎瞥向她的眼神,才勉强说出个像样的缘由,“她不会说出去的。交给我,让我跟她谈。” 云黎审视她半天,才让来人退下,幽然道:“优柔寡断难成大业,除尽障碍才是正道。”言罢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思奈见状,拔腿就去追赶离去的身影。终于在河边追上脚步不稳的允儿:“阿姐,你听我说。” 允儿此时已经额间冒汗,她甩开思奈拽她的手,斥责道:“放开,我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存着这样的歹念。” 思奈小心翼翼地拦着允儿的去路,辩解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事前并不知情,我发誓!” 允儿痛心疾首,摇头道:“我听得分明,那位女子也是受了你的指示。阿妹,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你也不能犯下杀害族人的大罪。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会被剔除族谱的,死后也无所归依的。” 一计不成,思奈又好言相劝起来:“只要阿姐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听了这话,允儿被气得一阵腹痛,一手托着肚子怒道:“你以为没人知道,你自己就会安心吗,你以为,死后这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吗?女娲娘娘在上,各位列祖列宗在下,你能满得了谁?” “别跟我提女娲娘娘和列祖列宗。”思奈见好言相劝无效,脾气也上来了,“若神明先祖当真看着我们,怎会没看见我比若琳优秀?我自幼陪伴她读书制蛊,她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凭什么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族母继承人,而我却连与之竞争的资格都没有?阿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发什么疯,你连家长都不是,怎么争。”看着歇斯底里的妹妹,若说心里不痛,定是假话。但允儿真不知道,思奈何时变成这样。 “那我就杀了慧娘,取而代之!”思奈也是急了眼,口无遮拦的乱说起来。 ‘啪!’ 一个鲜红的掌印烙在思奈的脸颊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允儿,一时间忘了言语。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居然把族母之位看得比族人性命还要重要?”允儿气到嘴唇发抖,“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思奈的脑海中炸响,久久没能散去。允儿见她呆愣住,捂着肚子继续往族里走。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所有人,并请求族人,女娲娘娘和列祖列宗的原谅。如果可以,她会以自己的性命换取思奈一个保留族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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