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等我回来让宫主去芜县提个亲,把我嫁过去,总该来得及的。 我还想再同他说话,宫主却把我呵斥了回来:“阿烟,不可同官府的人胡闹。” 我吐吐舌头,乖巧的回到宫主身边不敢再造次。 没过多久我们歇息够了,继续赶路,我回头去看,只见李知遇牵着马儿行在满片金色中,一身蓝色的衣似极了晴朗的夜空,揽住璀璨星河。 他冲我灿烂的笑,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人脸烧得厉害。 从武陵回枂城的时候,秋收已经过了,金灿灿的稻田变得光秃秃,只剩稻草东一堆西一堆的摆着,以及那些用来呼稻雀的稻草人凄哀的伫立着。 我愣愣看着这片光秃秃的稻田,想起一个月遇见的那个县太爷,不知道他此刻怎样了,只想迫切的遇见他。 这么想着的时候,欢快的前往芜县,正好遇见一队娶亲对于,敲锣打鼓声中,我一抬头便看到李知遇穿一身大红的喜袍,戴着胸花,喜气洋洋的骑着白马走在队伍的前头。 我愣愣的看着他从我身边经过,他的笑依旧是阳光灿烂的,小鹿眼让人错觉还是个少年郎。 他似乎看到了我,对我微微一抱拳,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心瞬间便被刺痛了,第一次知道短短的一个月也是会让人错失许多事情的。 “喂!李知遇!”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不甘心,落到最末尾处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喜乐震天响,他没有回头,应该是没有听见。 想着既然他听不见,那我多说几句总归没什么大碍的,便又冲他远去的背影喊:“李知遇,若是你的妻子不介意,纳我为妾吧!” 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只当是玩笑话,然后被师傅拉了回去胖揍了一顿。 “小姑娘家家,怎的想给人做妾?也不知道害臊!” 我躲着师傅的胖揍,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的嘛。” 然后他在他的芜县,我回我的枂城,再无交集了。 而我也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消息,即便给那样的人做妾我也是愿意的,只不过我百花宫有百花宫的骄傲,人家不主动问起,我总不能自己恬着脸过去。 宫主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百花宫要挑选新的宫主,虽说我是宫主的首席大弟子,也要按部就班参加宫里的比试。 那段时间昏天黑地的练功,读书,忙碌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宫主去世那天,我成功当选了宫主,不再像平日里那么顽皮了,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我还是会想起那天晴朗的午后,金灿灿的稻田间那摸靛蓝色的身影。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想再见一见他,一个人偷偷跑到芜县的县太府去看他。 刚好太府后院有一颗巨大的树,我看他在前厅处理案件,在后厅批示公文,夜幕降临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家里有位贤惠的妻子等着他归来,为他布菜,为他更衣,不是很美貌的女子,跟我比不上的女子,却能让他满目含情,心甘情愿。 我有些失落,回到宫里后越发沉默,只无端想念着他。 那一面之缘,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又过了一年,宫了出了许多事,我变得狠厉而威严,少女青涩的稚气早已不复存在。 又是一年的春分,我再次前往那片与他相遇的稻田,山没变,水没变,稻田也没变,变的是人心和天气。 冰凉的秋雨打在金色的稻穗上,让那些稻谷变得深沉起来。 我慢悠悠撑着扇走他走过的每一丘稻田,从未想过两年过去他在我记忆里依旧鲜活且清晰无比。 “这位仙子是来尝试人间烟火气的吗?” 耳畔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真切的与脑海里的模样重叠,我不敢相信的回头去看。 只见他撑一把素白描梅的伞,站在水汽氤氲间,还是一身靛蓝的衣,只是不是官服。 “李知遇?”我喊他的名字。 他笑起来,小鹿眼弯成月牙儿:“仙子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我的心顷刻间就乱了,脸颊也烫了起来。 “仙子怎的又来此处了?” 他问。 我别过脸去,山间起了雾,朦朦胧胧间到有几分仙境的感觉:“如你所说,来体验人间烟火气。” 李知遇笑了。 同他浅谈了几句,他邀我一同喝酒。 我没有拒绝,心里欢喜得紧。 芜县不算富庶,可胜在风景秀丽,大片大片的金色稻田预示着人们的勤劳。 酒楼里,李知遇同我对酌三两杯后,一手枕着脸颊看向我,小鹿眼亮晶晶,他半开玩笑道:“仙子曾说,纳你为妾也是愿意的,可还作数?” 我一口酒卡在喉咙里,差点喷了出来,原来那天心血来潮的话,竟隔着重重乐响,传到了他的耳里。 “大人~”大概是酒意上头,脸烧得厉害,声音又回到年少时的甜软。 他趁势拉住我的手,笑问:“姑娘可还作数?” 我紧张的抽回手,使着轻功飞到房檐上,回头冲他吐舌头:“大人莫要开玩笑了,我百花宫的人,可没那么好娶。” 说完灰溜溜的逃走了,秋雨清冷的落下,砸在身上冻醒了我冲动的脑子。 我怎么可以对有家室的人有非分之想呢? 回到枂城以后,我把自己关在宫里闭门思过,可李知遇的一颦一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练功岔了气,差点伤了肺腑。 又过了半年,我带着百花宫的仙子们举行比武招亲,这是百花宫的惯例了,每年都要举行一次,每次都有好些姑娘翘首以盼,想觅佳人,但百花宫的仙子们素来挑剔,一年到头嫁不出去几个。 这时候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我们擂台经过,原是刚刚升迁的知州大人前来上任。 一群人拥簇着中间的三顶轿子,浩浩荡荡的拨开人群。 我有些烦躁,可又不能随意得罪人,便默默看着那人群人从擂台边经过,领头的轿子掀开了窗帘,李知遇那张俊美的脸便露出了一半,他看着擂台,笑了笑,又将帘子放了下去。 我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还能在枂城见到他,慌张的站起身,追着那群队伍走了段距离,目视着他的轿子,脑海里他的笑像鸩毒,越想,心里越是难受。 “宫主,你这是怎么了?”身边的小仙子问我。 我自知失态,回到位置上坐好:“你们继续。” 擂台上的男儿们被打得落花流水,又是日渐西沉的时候,擂台上没有一个人坚持到最后,今年,我们百花宫的姑娘,一个都没能嫁出去。 总算挨到结束,我匆匆回了百花宫,鬼使神差的给知州大人递了帖子。 百花宫不仅有一年一度的比武招亲,还有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届时,文雅雅士或者有名的江湖儿郎都会收到我们的邀请。 而这其中,从未邀请过官府的人。 知州府李知遇是百花宫创派以来,第一个。 当时宫里的长老们都极其反对,我偏偏一意孤行。 若是我知道将来因他的出现,以及我的冲动,是以百花宫百年的历史,以及几百口人的性命为代价,那我一定不会做出那样冲动的决定,也一定会打消自己那些莫须有的念头。 可是我无法知道未来的事,涌起的情绪我也控制不了,那些让人痛不欲生的悲剧也注定要发生。
第六十章 步绯烟篇:爱意东升西落 大渊仁三十三年秋分。 我嫁给了知州府大人李知遇为妾。 百花宫的长老们自然都是极其反对的,但,我们百花宫从来都是按武力说话的,哪怕我们都是女子。 成婚那天,妾室不得大办宴席,也不得从正门而入,为了能跟李知遇在一起,这些事情还是能忍的,毕竟我要的是他这个人,不是那些礼数。 只有婚房是有成亲的样子。 李知遇到我房间的时候,也不急着掀我的盖头,立在我面前,咯咯咯笑了好久。 “大人在笑什么?”我问他。 他这才轻轻掀开我的盖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包含爱意:“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听到他这句话,我的内心是欢喜的,脸颊不由滚烫起来。 他伸手捧住我的脸,轻轻在我唇间啄了一下:“日后就可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我开心的笑了,是呀,当年年少无知又蛮撞的步绯烟,一眼相中了县太爷李知遇。 这一眼,足以长达万年。 若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事的话。 婚后我作为妾室去给他的妻子敬茶,他带着我一起去的,身为江湖儿女,心中有骨气在,他的妻子没有给我好脸色看,他怕我冲动之下闹得家宅不宁,因此陪着我去,给了他妻子礼数,也宽慰我作为妾室的心。 我同他妻子面上都相安无事。 原本我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大渊虽说民风开放,但到底还是男子为尊的国度,男人要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我哪怕心高气傲,即愿意下嫁为妾,自是安分守己。 我从不祈愿他心中有没有她人,只盼他偶尔想想我便已足够了,哪怕我没有看透这是是非非,也明白一个人心里没有你,你再如何都没用的。 只可惜他的妻子不明白这道理,隔三差五就拿家法伺候我,我自是不会任由她欺负的。 白日里我要处理百花宫的事务,夜里才回府中,她的家法我看都不看一眼,只给她警告,莫要惹恼了我,该给的礼数我会给,但不是她拿捏我的理由。 她也安分了些,不再同我闹腾了,只是李知遇来我房中的日子少了些。 我每天两头奔走,本就忙得昏天黑地,他来不来,我都是能适应的,哪怕夜里梦醒时会摸摸床边看他在不在。 十二月冬的时候,许久未曾来我房中的李知遇难得来了,卷裹着冬日的寒气,憔悴了脸。 “这是十二月的风把老爷吹来我房中取暖了吗?” 刚好百花宫里无事,我难得在家中闲下来,正烤着火取暖,碳盆上烤着红薯,已经熟得差不多了,稍裂开的皮下传出糯糯的香甜。 李知遇在我身旁坐下,把头枕在我腿上,叹了口气:“夫人有身孕了,脾气闹得厉害,我哄劝了好些天,她还是不开心。” “毕竟怀的是你的骨肉,老爷用心些也是应该的,她十月怀胎都没说苦,老爷自当也不能说苦。”我抚摸着他的青丝,忽然发现他的小鹿眼周边有了细细的纹路。 到底是岁月不饶人,李知遇也未能幸免,我有些心疼。 “不过妾身还心疼老爷的,老爷近些日子都清减了许多。” 他拉过我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揉搓,许久后才问到:“阿烟,我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老爷的事,自是妾身的事,老爷只管说就好,妾身自是会去做的。”我笑了笑,轻轻捏了下他雪白的耳垂,那耳垂瞬时就红了,像雪地里绽放的一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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