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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闭眼缓了口气，勉强把眩晕感压下去，捡起面巾，不甚在意上面的灰尘，戴好后跑出去。 天还亮着，洛明在演武场监督士兵训练，远远看见洛尘澜走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过去。 “将军，您怎么来了？”洛明自是注意到洛尘澜身后的蒙面人，不过在军营，一切以洛尘澜为先。何况他看那少年样子，应当是个影卫。 洛尘澜走上比试台，对身后的洛明吩咐道：“不必在意本将，该做什么做什么。” 洛明应声，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监督士兵。 “影蝎。” 岳云霍地抬起头，与站在台上的洛尘澜对视，手无意识地攥成拳。 洛尘澜身姿挺拔，拿着剑站在高处时，明明只是单纯叫一个代号，却压的岳云几乎喘不过气。 左脸火辣辣的疼，身上也疼痛难忍，但岳云知道，如果今天放弃这个机会，以后甚至连洛尘澜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 岳云手撑比试台，飞身上去，也不管洛尘澜有没有准备好，抽出剑直逼洛尘澜要害。 洛尘澜剑都未出鞘，抬手随意架住袭来的剑，岳云手臂狠狠一震，整条手臂几乎被震麻。 洛尘澜的力量太恐怖，岳云改变对策，不与他硬碰硬，手腕翻转，单剑从他手中变成双剑。 岳云双剑使的极好，洛尘澜轻挑眉头，在岳云左手剑袭来时，侧身躲避，同时重剑出鞘，反手背在身后，架住岳云的右手剑。 “力量不够，就要学会扬长避短。”洛尘澜气定神闲，边拆岳云的招式边说道：“你速度还不错，但远远不够。” “如果这批影卫里你是武功最高，最聪明的，那还真是该打回去重新训练。” 双剑被打落，洛尘澜的重剑压在岳云的肩上，岳云在洛尘澜不断施加的力道下，缓缓跪在比试台上。
第11章 笔迹 “阴阁阁规。” 岳云在剑锋离自己脖子不到一寸的距离时，不情不愿的开口道：“杀该死之人，护所爱之人。” 岳云声音不高不低，在操练的士兵们一开始在他们主帅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打斗时还可以装作看不见，但声音是无论如何都屏蔽不了的。 一时间演武场里静的只剩众人的呼吸声。 洛尘澜没管他们，继续问道：“影卫规矩第一条。” “你到底要干什么！”岳云强撑着一口气直起身子，怒目瞪着洛尘澜：“我输了，你要杀便杀，废话怎么那么多！” 话音刚落，洛尘澜手中的剑滑过一道银光，剑尖直指岳云眼睛，岳云在剑尖快戳上来时，下意识紧闭双眼，偏过头去。 耳边响起一道笑声，岳云睁开眼，看着洛尘澜眼底未散的笑意，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耍我很好玩是吗！” 洛尘澜重剑入鞘，没有搭理岳云的话：“回答本将。” 岳云算是明白了，洛尘澜纯是闲的没事，消遣自己，索性一屁股坐在腿上，充耳不闻。 洛尘澜把剑扔给早已在旁边候着的安流，蹲下身抓着岳云的脸，逼他看着自己。 “你既进了阴阁，接受阴阁的训练教导，那便该遵规矩。”洛尘澜眼眸黝黑，仿佛要把岳云看透：“告诉本将，影卫规矩第一条是什么？” 忠于阁主，永不背离，如违此誓，自入地狱。 岳云是知道的，并且能在一瞬间背出。 阁规和影卫规矩，是每一位新进阴阁的影卫都要在第一天就背诵明白的东西，之后会有不同的老影卫随时提问，如果答不出，便要受罚。 这条条列列像入骨的蛊虫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岳云身处哪里，受谁桎梏。 岳云突然抬手抓住洛尘澜的护腕，神色悲伤又绝望：“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 “我不想再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眼泪一滴一滴打湿面巾，岳云哀求道：“我求求你，把我杀了吧。” 一年前活下去的希望是学好武功杀死洛尘澜，一年后洛尘澜亲手把希望摧毁。 岳云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他活下去，家人，朋友，他什么都没有了。 洛尘澜抬眸与安流交换眼神，安流颔首，离开演武场。 “就那么想死吗？”洛尘澜用粗糙的指腹抹掉岳云眼角的泪水，压低声音说道：“你确实可以痛快的死去，那你的血海深仇呢？你家破人亡的仇恨不报了吗？” 岳云猛地推开洛尘澜，胸腔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洛尘澜：“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杀不掉，报不了！”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洛尘澜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不管岳云挣扎，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拖进帅帐。 安流早已在帐内静候，洛尘澜接过安流准备好的东西，扔给地上的岳云。 “好好看看，本将到底是不是你的仇人？” 岳云擦了一把泪水，捡起地上的信封拆开来看，一下愣住，纸上的字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笔迹。 那是他父亲，前恒宁公岳恒的笔迹。
第12章 废物 纸上清楚的写着岳恒对一位名叫广白的男人非常关心，以及询问广白该如何对付皮孩子。 岳云记得这封信，岳恒写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跪着挨罚，岳云还问父亲在给谁写信，岳恒当时说的是一位挚友的孩子，是个很厉害的将军。 很厉害的将军...他记得他在调查洛尘澜时，有一条消息是洛家军主帅洛尘澜，字广白... 所有的记忆像皮影戏一般展现在岳云眼前，纸张被岳云捏的皱皱巴巴，岳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洛尘澜，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戏弄自己的表情。 洛尘澜又拿出一封信扔给岳云，岳云立刻拆开看，这封信是阴阁给洛尘澜的密信，用了阴阁特有的密语，不过好在岳云学过，可以读懂。 信上的内容是恒宁公被人诬陷，原本皇帝定的是十天后执行死刑，但有人提前去到恒宁公府，欲动手先行处理。 阴阁消息传来时，正值苍傲国来犯，等把苍傲逼退，洛尘澜看到信时，已经为时已晚。 匆匆赶到，杀害恒宁公一家的真凶早已抹掉所有痕迹，逃之夭夭，洛尘澜只来得及安葬他们。 这封信其实有两张，但安流提前把第二张拿了出来，岳云察觉出不对，举起纸张问道。 “第二张呢？第二张是不是有杀害我全家凶手的消息？” 岳云膝行到洛尘澜腿边，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声音发着颤：“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谁！” 岳云无力的哀求着，原来他这两年都恨错了人，连灭门仇人都能搞错，他真是比废物还废物。 洛尘澜冷着脸把衣服抽出来，问道：“你一点不怀疑本将骗你？” 岳云摇摇头，瘫坐在地上：“父亲写这封信时我就在旁边，信上内容没有错。” 何况他根本杀不死洛尘澜，洛尘澜何必大费周章伪造信件，洗白自己。 “抬头。” 岳云跪直身体，仰头看着洛尘澜。 “想知道你真正的仇人是谁吗？”洛尘澜指尖夹着一张纸，那是第二封信的另一张。 岳云当即起身欲夺信纸，洛尘澜一抬胳膊，避过岳云的手，右脚往前一扫，岳云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你给我！”岳云爬起来准备继续抢，洛尘澜抬脚把他踹翻。 如此循环了几遍，终于岳云没了力气，拖着疼痛不已的身体，趁洛尘澜不注意，抱住他的大腿喘着粗气。 “松开！”洛尘澜抽不出腿，想直接把岳云踹飞出去，好在安流及时拦住了他。 照现在岳云的身子骨，可承受不住洛尘澜盛怒的一脚。 “你拦我做甚？”洛尘澜气的头疼：“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句话把帅帐里其余两个人都平等的骂了一遍。 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岳云顶着洛尘澜的怒火，软声开口道：“阁主，您就告诉我吧，求求您了。” 洛尘澜瞥了一眼岳云湿漉漉的眼睛，心道这都是上哪学的，一秒变一个样子。 伪装是影卫的必修课，岳云一开始不想学，后来吃了些苦头，也就认真学了。 但是现在岳云并不单纯是装柔弱，也不是为了恶心洛尘澜。 他是真的在向洛尘澜示弱。
第13章 安流 洛尘澜是父亲的挚友之子，还帮他厚葬了家人，而且他也明白了一年前洛尘澜为什么要认下灭门之仇。 阴阁刑罚种类颇多，折磨人到惨绝人寰地步的更是多的多。为了训练影卫们的耐痛能力和保持绝对忠诚，更是不择手段。 可以说每一位能从阴阁活着走出来并且不被折磨疯的影卫，都是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来的。 洛尘澜下过命令不可在任何考核中伤及性命，但每天因扛不住折磨而死的大有人在。 岳云心中的恨，支撑他活到现在。 如今他明白，这恨，不过是洛尘澜为了让他在阴阁活下去。 如果他刺杀的不是洛尘澜，而是别的什么人，现在估计只剩一堆白骨。 洛尘澜厚葬他的家人，给予他生，让他学武功，不再任人欺辱。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现在他对洛尘澜还是有些恨意，但也不愿再和他作对。 岳云终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经历了家破人亡，流浪奔逃的一年，又熬过酷刑折磨的一年，没有人指引他前行。 他不知道前路是对是错，只能自己摸索前行，跌倒了，受伤了，路不通了，就站起来换一条路。 他的父亲一生清廉，待人温和，虽常常苛责他对课业的懈怠，但终是为他好。 岳云身上没有官家子弟的纨绔，没有狗眼看人低的傲气，有的只是对平静自由生活的向往。 可这份平静在十五岁生辰这一年被打破了。 岳云满怀欣喜的等着他的生辰礼物，但在睁眼之际，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 “看着我，影蝎！”洛尘澜发觉腿边的人在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强迫他抬头看自己：“看着我！” 岳云眼底一片猩红，手脚冰凉，脖颈处像有什么东西死死掐住他一般，让他呼吸不过来。 “岳云！” 洛尘澜怒吼一声，手下却轻柔地把岳云抱进了怀里。 鼻尖充斥着皂角的味道，是那种很廉价的皂角。虽然便宜，但能把身上的血腥气洗的很干净。 岳云靠在洛尘澜身上，缓缓闭上眼睛，哑声道：“求您，告诉我吧。” “告诉你，然后呢？”洛尘澜摸到岳云后背一片黏腻，而怀里的人像无知无觉一般，只在乎一个人名。 岳云蓦地睁开眼，杀气四溢：“杀了他。” “你连我都对付不了，还能杀谁呢？”洛尘澜抬头，对安流无声的说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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