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堂胥微微颔首,正欲告退,忽而又回返,道:“周礼桓,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和平商谈。下一次相见,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魏堂胥离去许久,周礼桓仍坐在御案后,未动分毫。
王长喜入内禀报道:“陛下,妍安公主求见。”
周礼桓道:“宣。”
妍安公主面上发白,身子仿佛更虚弱了,见了周礼桓,只泪眼朦胧,道:“皇兄!”
周礼桓命人将他扶起,道:“妍安,别忘记你当初答应过父皇什么,绝不假戏真做。”
妍安抽噎道:“可是……可是……父皇已经不在了……皇兄,妍安真的喜欢他。你不要放他走,把他抓起来,留在这里。”
周礼桓沉声道:“够了妍安!堂堂岚邑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如此任性,成何体统?”
妍安咬了咬唇,道:“皇兄还不是如此!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差些断送了岚邑江山!如今又纵容着另一个男人在宫中胡作非为……”
周礼桓冷冷地打断他:“妍安!”
妍安抹了抹眼泪,哭着跑开。
周礼桓扶着额撑在御案上,王长喜担忧地道:“陛下……”
周礼桓道:“明日陪孤出宫,去东华山。”
王长喜道:“陛下,东华山路遥,周卞之乱方平,朝中及民间都尚有些动荡,此时离宫,是否不妥?”
周礼桓眼神迷离:“不妥……么?”
王长喜看着周礼桓此刻竟然有些脆弱的神情,只好道:“陛下万万保重龙体。”
——*——
“少主!”濂臻勒马相迎,魏堂胥道:“他呢?”
濂臻道:“已送回总舵,现在正在休息。”
魏堂胥道:“传令下去,全面部署,十日后,举行圣复仪式。”
濂臻领命。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温苏夌抬起头,看清了来人,道:“英明神武的少主回来了?”
魏堂胥勾了勾唇角:“想我了?”
温苏夌眼神戏谑:“听说少主不举,被公主休了,我怕少主想不开,一直在这里等着少主,睡也睡不安稳。”
魏堂胥走近温苏夌,勾起他的下巴,吻了他一下,笑道:“我是否不举,你可要试试?”
温苏夌拍开他的手,道:“你到底是何身份?”
魏堂胥坐下,笑得大方,道:“大概很快便是你夫君了。”
温苏夌:“……”
魏堂胥又笑,道:“你可听说过殊门?”
温苏夌重复:“殊门?”摇头。
魏堂胥道:“也难怪。殊门八年前于江湖中销声匿迹,你那时大概还小。我父亲原系殊门门主,八年前,殊门遭遇灭顶之灾,无奈之下率众投奔岚邑天子周成。彼时岚邑国土尚小,乐川桀王及其子征战不幸身亡。周成为求军心不散,答应庇佑我殊门,但我父须顶替乐川桀王之名继续征战,且需为其效力八年。”
温苏夌疑惑道:“这样,没有人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么?”
魏堂胥道:“这也许便是天不亡我殊门之处。乐川桀王及其子沙场作战有一习惯,便是佩戴金色面具。初时我与父亲在众人面前从不摘下面具,久而久之,我年岁渐增,容貌变化,摘了面具倒也无人质疑了。而父亲,岚邑渐稳,不再征战后他一直深居乐川,不在世人面前露面。因此,这八年来,我殊门倒也无恙。”
温苏夌道:“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你们?”
魏堂胥道:“自然是有,不过都是原乐川桀王的亲信,有周成施压,加之在我与父亲的率领下,乐川大军屡屡大捷,久而久之,那些人也便默认了我们。至于江湖中人,更不可能会想到,我殊门竟会祈求朝廷庇护。”
温苏夌点头:“你们的做法很明智。我很赞同。”
魏堂胥看着他轻笑:“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殊门上下,从未觉得当初殊门门主的选择辱没了他们。”
温苏夌抓了抓头,道:“那你与妍安公主又是怎么回事?这会儿怎么忽然,就冒出那些谣言出来了?”
魏堂胥道:“周成心机深沉,即便我与父亲屡屡为他岚邑传来捷报,他却从未停止提防我们。我与妍安的婚事,便是他用来牵制殊门的。从一开始,此事的所有参与者,包括妍安在内,就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我们演给天下人看的戏。”
温苏夌惊讶:“妍安公主也知道?”
魏堂胥点头:“妍安是京都八位公主之中,最为聪慧之人。唯有他,周成才放心让其与我成亲。”
温苏夌想起那日自己在妍安公主面前胡诌的事,神情惨不忍睹:“她很聪慧?”
魏堂胥看着温苏夌的神情,笑道:“大智若愚。”
温苏夌快晕了。他闷闷地道:“那你们……”
魏堂胥道:“我们有名无实。周成明白,我殊门迟早是会离开岚邑江湖复名的,在他心中,江山虽最为重要,他非常需要妍安与我成亲借此牵制殊门,但他十分喜爱妍安这也不假,他希望我离开后,妍安还能再许一门好亲事,所以,当初,他曾要妍安立誓,绝不假戏真做。”
温苏夌目瞪口呆:“这也……太荒唐了……”
魏堂胥道:“确实荒唐。”他看向温苏夌,“但我与妍安,确实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原本殊门复名的计划是在几个月之后的,我也并不急着与妍安解除夫妻关系……”
温苏夌歪着头,与魏堂胥对视。魏堂胥道:“然而,你让我时刻被一种不安全感围绕着。仿佛,你随时会消失。我无法不心慌。”
温苏夌怔道:“魏堂胥……”
魏堂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温苏夌心中一涩,摇头:“我不明白。魏堂胥,为什么?我们一共才见过几次?你甚至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不知道,所以你这么说,你若是知道我是谁,我曾经做过多么坏的事,你会连话都不屑于与我讲……我知道你……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坏家伙……”
魏堂胥打断他:“温苏夌。”
温苏夌愣住。
魏堂胥伸手将他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倾城容颜。魏堂胥笑:“笨死了。伪装得如此随便,就以为别人认不出你了?当本少主傻的么?还故意露出嘴,你说,是不是为了方便本少主吻你?”
温苏夌一边红着眼睛,一边红着脸,一边还要羞愤不已:“你!休要胡说!”面具是师父给他的,让他戴着,不要在周礼桓等人面前泄露身份,他怎么知道魏堂胥竟会如此胡言。
魏堂胥见将人惹急了,方悠悠笑着,将人搂进怀里,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温苏夌是么?”
温苏夌道:“魏堂胥,我便是温苏夌。你知道的,我是怎样坏的一个人。”
魏堂胥道:“我知道。”
温苏夌颤声道:“别傻了。我喜欢周礼桓,喜欢得无法自拔……”
魏堂胥道:“我知道。”
温苏夌抓紧魏堂胥的衣襟:“……也许这辈子也忘不了他。”
魏堂胥道:“我知道。”
温苏夌推开他:“你不知道。我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魏堂胥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无论最终我们会不会有结果,我都会保护你。”
温苏夌摇着头:“我不想再无耻一次,魏堂胥,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别喜欢我,我一点儿也不值得。”
魏堂胥坚定道:“我会保护你。”
——*——
周礼桓道:“宣御痕。”
不稍时,宫人急急入内禀报,道:“禀陛下,御太医不在宫中,似乎是出宫寻徐大人了。”
周礼桓唤来王长喜,道:“去徐府。”
周礼桓许久未摆驾徐府,徐府老管家吃了一惊,正欲下拜行礼,周礼桓制止。道:“御太医可在府上?”
管家道:“禀陛下,正是。”
周礼桓道:“所有人免礼,带孤去找他们。”
管家忙不迭引了周礼桓往徐席砚的书房走去。一路上下人们皆不敢出声。待到得门口,周礼桓示意管家下去。
王长喜正想敲门,周礼桓忽然扬手制止。
房中传来御痕的声音:“阿砚,我回去想了很久。若真相真如你所说,我们错怪了温苏夌,我亦无法安生。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温亦华。”
徐席砚道:“御痕,你是我在这宫中最好的兄弟。我不想瞒你,若是陛下不相信我与温亦华,我会带着温亦华走。”
御痕叹了口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又能走到哪里去?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只要我们拿出证据,陛下断不会为难于温亦华。”
徐席砚握紧了温亦华的手,道:“华儿,好好回答御太医。”
温亦华点头。
御痕道:“你与温苏夌,皆是桑穰部落族人。我查过书籍,有文字记载,桑穰各族尽皆擅蛊,你与温苏夌是桑穰部落中人,即便学艺不精,又怎会为周卞利用而不知反击?”
温亦华道:“不,我与哥哥非为学艺不精,而是根本不会蛊。从小到大,被其他族人嘲笑之时,我也曾经问过哥哥这个问题,然而哥哥从不曾正面回答过我。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十三岁的时候,哥哥和我又被周卞抓了起来,再未相见过,很多事情,也许哥哥从未来得及告诉我。”
御痕皱眉:“你的意思是,到了你们这一代,你们家族只剩下你与温苏夌二人?”
温亦华被这样一问,有些疑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从懂事起,就只知道哥哥。好像,从未听说过有其他亲人。”
御痕起身踱步,问及此处,他头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徐席砚道:“有什么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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