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此戛然而止,只因陆潇心乱如麻,甫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该如此直接,倘若齐知予并非断袖,今后更会与他划清界限。还不如诚恳道歉,说是醉酒误事,两人还好继续做朋友。
齐见思半晌不答话,陆潇顿时气短,试图挽救一二:“我刚刚是逗你……”
“我不知道。”
压抑的声音骤然响起,与陆潇讨好的声线恰好重合,陆潇愣了半刻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齐知予,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我不知道。
陆潇心中激起惊天动地的一念,破釜沉舟道:“我有个法子,能叫你我都知道,究竟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试一试,好不好?”
齐见思道:“什么法子?”
陆潇心里怕得要死,抿嘴道:“你先答应我,万一不成,不许生我的气。”
既已如此,最坏也未必能坏到哪里去,齐见思点头:“我答应你。”
电光石火间,陆潇伸手擒住他的下巴,就这么莽莽撞撞地亲了上去。
一触即分的一个吻,陆潇心跳如擂鼓,大气不敢出,不过一呼一吸间,他就不争气地认了。
我原来真是个断袖。
作者有话要说: 小齐,一个攻不过三秒的闷骚男孩。
第42章
陆潇局促地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道:“……你没生气吧?”
与上回不同,这个吻是在他清醒之际,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齐见思唇上。这一举动发生得太快,毫无预兆,齐见思完全是被动接受的。
事已至此,做都做了,他索性不要脸了:“你若是打定主意沉默到底,我就再亲你一下。”
齐见思声音微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愿意理他,那就好办了。他活了这么些年过来,除却在天家面前要装模做样以外,任何时候都是随心所欲的。既已知晓心中所求,自然不会装傻充愣,陆潇嘴角一翘:“往日与你亲近,我都是打着朋友的旗号,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不想我的举止早已越过了君子之交的界限,今日方才茅塞顿开。”
“第一反应自然是难为情,你当我是朋友,而我却举止轻浮,实在叫人耻笑。其次是忧惧,担心自此便要失去你这个朋友,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我一向当自己有几分聪明,如今想来不过是七窍通了六窍,对一个情字是一窍不通。起初见你时心花怒放,知你受伤时怒憎交加,与你一同落入地牢时忧惧顿生,每每与你相处时总贪心想要日子再长些。我早该明白的,喜怒忧惧爱憎欲,七情中有六则都寄托于你身上,唯独缺的那一则,却叫我蒙在鼓里这么久。”
旁人谈情都是尽可能委婉,或以诗寄情,或迂回曲折,陆潇洋洋洒洒一长串剖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间,齐见思似在内心挣扎不断,缓缓道:“倘若你不说,你我本可以相安无事的。”
言语间拒意突兀,陆潇面容一滞,茫然地捏着掌心。他确实怂了,语气中带着委屈。
“今日不说,明日不说,我酒后尚且能对你吐真言,难保有一日不会在他人面前露馅。起先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上面去,大约醒悟得也不算迟,你既听我说了真心话,”陆潇指了指心口处,喃喃道,“为何还要我骗它?”
“倘若我哥今日回来了,我也不会欢天喜地迎上去说什么你回来就好,而是定然会询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要说自己不会武。心中藏着事,难道真的能够相安无事吗?”
他原本是有一丝侥幸的。齐见思这般性子的人,竟能忍受他的逾矩,不计较他时不时的胡言乱语,兴许……并非是一块顽石。
陆潇垂下眼,侥幸大约只是侥幸,算不得真。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是我对你不起,先叫你看了一场闹剧,又同你说了这么些难堪的话。不早了,齐……齐大人,我送你出门吧。”
一日之内,先是得罪了皇子,后又失去了朋友,还得亲手掐断心里那颗幼苗。
铜镜在房里的另一侧,陆潇瞧不见自己的模样,想必定是狼狈又可笑。
陆潇的手覆在门闩上轻轻拨动,下一刻就要推开这扇门,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屋内炭火不足,曝露在外的手掌冰凉,蒙在陆潇的眼睛上,冻得他眼皮一颤,饶是如此,他却未敢开口说话。
“别回头。”
陆潇乖乖地“嗯”了一声。
颤抖的睫毛刷在齐见思手心里,百感交集,千念纠缠,他既盼望着醉时的胡话是出自真心,真正来临之际却又生出了惧意。
约莫半盏茶过去了,齐见思梦呓般说道:“说是朋友的是你,说喜欢的也是你,什么话都叫你说去了。一声不吭就同我说这些骇人的话,当下没得到答复就要赶人走。陆潇,你是比地头蛇还要横行霸道。”
是是是,你说得是。
齐见思胸口堵着一口气,不知是在和谁较劲。不让陆潇回头,他很怕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被瞧见,半是欢喜,半是犹豫。正如他手下的动作一般,既不能光明正大地抱住陆潇,亦要将手覆在那双黑亮的眸子上。
实在是不够磊落。
世上难事桎梏于人,有心二字未必能解。
陆潇的手指早已离开了门闩,悄悄垂在腰际,往后胡乱地握住了齐见思的另一只手。他轻轻晃了晃手指,小声道:“我不睁开眼,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了过来,他本就不是为了征求意见,不过是告知齐见思一声。
陆潇极为慎重地揽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齐见思肩颈处,闷声得意道:“我是闭着眼睛的。”
他再也没有借口说不了。
同僚上奏、皇帝诘难、父母忧心……在这一刻悉数化为灰烬,即便犹有复燃的可能,他也心甘情愿为陆潇,为自己,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
福兮祸所依,陆潇糊里糊涂地抱得美人归,却也料中了一件坏事。
腊月过半,允康帝传召他侍奉的时日比起前几个月,只多不少,甚至无事也叫陆潇与他闲聊。
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是危机四伏,他可并不认为允康帝这是信任他之举。
果不其然,这一日允康帝照例听他天南海北地说完之后,随口提到太子的婚期定下来了。太子婚期与他何干,重头戏在后头,允康帝笑着问道:“前些日子你说暂无成亲的意思,朕当你是在人前害臊,今日你同朕说实话,心中可有意中人了?”
意料之中,定是那小太监管不住嘴,叫允康帝耳朵里听见了流言。
陆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陛下是知道臣的身世的,臣无父无母,也无家世可言,什么样的姑娘能看上臣呢?”
允康帝道:“你是朕身边的人,若是看中了谁,朕给你赐婚,谁还有不从的道理?”
……陆潇心道:“万一我要求娶公主,你同意吗?”
陆潇以往只在朝上见过允康帝,心中刻板的印象便是不苟言笑,如今日日得见天颜,终日对着这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他对允康帝的习性也算有了了解。
允康帝贯会用的招数就是恩威并施,打一巴掌揉三揉。他若是发了大脾气,正如那个尸骨凉了一年的尚书庶子,可并未牵连他老子,礼部尚书照样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又好若他先前只是斥责了曹福忠,人人都以为曹总管还是那个曹总管,然则曹福忠的位置已经被他的徒弟小慧子不声不响地替下了。
同臣子闲谈时,与他在朝上的面貌截然相反,甚至常有笑意,十分健谈。太子许是继承了这一点,也是个有两副面孔的。
然而皇帝终归是天下之主,他又不是允康帝流落在外的儿子,更算不上皇帝的左膀右臂,何以至于对他厚待有加。
充当着哄皇帝高兴的角色,陆潇忧心忡忡,十分担心有朝一日会被人参上一本,陆侍中谄媚君上,给他冠上个奸佞的名声。
陆潇道:“臣先谢过陛下厚爱了,只是臣确实不急着娶亲,现在正一身轻松,成家后可得忙死臣。陛下就当体恤体恤下官吧,让下官有几年轻松日子好过。”
他将成亲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允康帝失笑,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忽地书房外有人求见,陆潇一瞧,来人是宫里的一位管事,他见过几回,但未曾说过话。那朱管事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允康帝正笑着,见他如此失礼,面色不豫道:“急什么?仔细别摔着你那胳膊腿了。”
朱管事面色惨白,顾不得里头还有陆潇在场,当即往地上一跪:“陛下,宫里头出大事了!”
陆潇登时心里一紧,内宫之事是不该他听的,他立即起身往屏风后走去,不想那朱管事已经将话说出来了。
“那位、冷宫那位主子,不见了!”
允康帝面色骤变,仓皇起身,反手扫到案桌上,叮叮咚咚落了一地器物:“胡言乱语!”
朱管事膝行着向后退去,连磕了三个头,许是想到了自己办事不力的下场,哭号道:“奴才怎敢胡言乱语,虽是有几日没在院里见着那位主子了,想着天寒地冻的,许是在屋里没出来。可绿腰一直是拿了饭菜的,今日奴才敲了半晌门,都没人答话,便擅自取了钥匙进去瞧瞧,宫里头连个人影都没有,那位主子和绿腰那贱婢都不见了!”
不知失踪了的究竟是哪位娘娘,允康帝听完这一席话,表情像是活见了鬼,口中喃喃:“怎么会不见了……”
不消片刻,允康帝身子一颤,竟晕了过去!
陆潇眼疾手快,三步作两步上前将允康帝扶起来,这才没叫他脑袋着地。朱管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两腿打颤。允康帝同陆潇在南书房叙话,伺候的宫人都在外头守着,这一声沉闷的轰响,总算叫朱管事回了神,继而惊叫出声。
三五个太监撞开了门,均是被这场面吓着了,朱管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嘴里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陆潇提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慧公公哪去了?你们几个快去找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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