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珏看他,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在烛火的映照下,倒映着模糊的雩螭的影子。 他同雩螭说下午的事儿。 老人家姓叶,儿子从军,死在了战场上,儿媳妇郁郁而终,只剩了个孙儿,留给他。 就像是一个念想。 可后来,孙儿也去从军了。 门前院中那棵柿子树,就是孙儿喜欢吃,所以叶老伯才种下的。 “老伯的孙儿叫叶安年,如今驻守在玉阙关。” “萧云枫的兵。” 叶老伯说孙儿不在这了,极有可能是在战场上…… 玉阙关直面着蛮夷,最是凶险不过。 他们曾见过萧云枫,他是一位很好的将军,对手下的士兵也很好。 只是没想到,如今在这还能想到与萧云枫有关的事情。 窗口传来几声响,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探进来个脑袋,雩螭和骨珏垂眸去看。 是个姑娘,古灵精怪的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你们是谁,怎么在叶安年的屋子里?” 骨珏看清她头上扎着个漂亮的柿子模样的发饰。 “你是宁岁姑娘吧?” “你认识我?” 宁岁的眼睛落在骨珏的身上,这人长得很好,模样也俊,眼睛很好看,干净。 “叶老伯提起过你。” “哦……” 听着骨珏的回答,她有些蔫蔫的,瞧见这屋子里亮着灯,她还以为是叶安年回来了呢。 “喂!” 宁岁突然惊呼一声,有剑刃破空的声音袭来,雩螭面色未改,连头也未回,就偏了偏脑袋。 剑刃从他脸边穿过,削断了他耳边的一缕头发,径直往前,刺破了窗户,吓的宁岁往后一倒,跌坐在了地上。 窗户也被剑芒波及,几近于散架。 骨珏脸色阴沉的抓住了持剑的那只手,用力往后一推,身后的人就被掀飞,撞在了背后的墙上,吐了口血。 他抬手将脸上还带笑的雩螭护在了身后,眼睛冷冷的看向了从墙上跌坐在地上的人。 他的手上,还捻着雩螭被削掉的那一缕头发。 语气不善。 “你敢动他。” 慕白临风捂着胸口不断咳嗽,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什么,抬眸望向挡在雩螭身前的骨珏。 “你护着他,你护着一个人。” 这话说的很奇怪,对于面前的这个气氛也很奇怪。 雩螭搂住了骨珏的腰,凑到他耳边问他。 “你说,他像不像一个丈夫劈腿,恼羞成怒来抓奸的正宫,我像不像被你维护的情人?” “胡说什么呢。” 骨珏被雩螭一番话激起了浑身鸡皮疙瘩,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面对着骨珏那一句“你敢动他”和慕白临风那一句“你护着他”,味儿一下就上来了。 宁岁觉得自己摔了的屁股都不疼了,好刺激啊。 骨珏张了张嘴,对着慕白临风就是一句。 “我,我不护着他,难道护着你吗?” 此话一出宁岁哇哦一声,骨珏听见了身边人轻笑出了声。 味儿更正了。
第94章 骨画 “可他是人,你是魔!” 慕白临风手中的骨画剑争鸣,躁动起来,感受到骨画的躁动,骨珏的手按在寻仙的剑柄上。 寻仙也在躁动,它感受到了骨画的争鸣,而这在寻仙这里是挑衅。 只是慕白临风的话让骨珏摸不着头脑。 “所以呢?” 他本以为,慕白临风会诛杀自己,没想到他动手的对象竟然会是雩螭。 这下他是真看不明白了。 这么多年,他见到过太多对他喊打喊杀的人,也见过许多对他散发出善意的人。 但是对他身边人出手,还要质问他的还是头一个。 “你身为魔怎么能护着一个人?!” 骨珏和雩螭对视一眼,这下他们倒是都一头雾水了,怎么这慕白临风,看起来这般袒护魔族呢? 雩螭皱着眉,慕白临风的声音颤抖着,含着痛苦,他抱起了自己的剑,骨画在他的怀中,争鸣的躁动逐渐趋于平缓。 最终消失不见。 “他为何不能护着我?” “魔族和人族,不该是势不两立的吗?” 慕白临风靠在自己的剑柄上,低垂了脑袋。 雩螭哑然,抬脚往慕白临风身边走,被骨珏拉住,雩螭拍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站定在慕白临风面前,雩螭蹲下了身。 “你被俞遥所重伤,内息紊乱,五脏严重受损,拖着这样残破的身子你活不过三天。” 他没有回答慕白临风的问题,而是说出了慕白临风的身体状况。 慕白临风直直看向雩螭的眼睛,在看清那双赤色的眸子时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又如何,我不信命,俞遥弄不死我,浪尘剑的确名不虚传,没有人可以从浪尘剑下活下来,但我会是第一个。” 俞遥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浪尘剑俞砜的独子,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所有天赋,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惊艳。 如今不过二十五岁,便已经登顶天下第一的宝座。 而慕白临风,就是被他压在下面,一直没能翻身,也不一定会被人记住的,天下第二。 浪尘剑法,是雩螭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只消一眼,他便看出了慕白临风的伤势从何而来。 雩螭嗤笑一声。 “你错了,你不是第一个。” 在慕白临风的目光中,他那双赤色眸子闪着危险的冷芒。 “从三年前渊劫出现屠杀琼玉楼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只能当第二。” 慕白临风哑然,是啊,他忘了,琼玉楼的渊劫,才是从浪尘剑下活下来的第一人。 那可是俞砜,尽管他已经逝去,可如今的俞遥比起俞砜来说,还是太稚嫩了。 并且,他很自负。 他的父亲是天下第一,他也是天下第一。 从出生起他就备受关注,绝佳的天赋让他有着能超越俞砜的可能。 可他的自负会是一柄悬在他头顶的剑,因为他没有输过,这种自负会成为他的枷锁,禁锢住他。 也就意味着俞遥极有可能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我替你包扎了伤口,用一颗药暂时吊住了你的命,如今你找不到人救你,但我可以,我的诊费可以很贵,也可以很怪。” “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这关乎我瞧不瞧的上你,瞧不上的人,我不医。” 慕白临风沉默半晌,眼睛飘向了雩螭身后的骨珏。 骨珏一直站在雩螭身后,很安静,不出声,不插手。 雩螭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了回来。 “往哪儿看呢,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想问什么?” 慕白临风妥协似的开口,雩螭满意的勾起了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认同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宁岁趴在窗边深吸了口气,骨珏的目光落在了雩螭的身上。 他抿紧了嘴唇。 雩螭说过,他想要一个答案,他想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否当真那般绝对。 可一路走来他谁也没问过,为何会突然问慕白临风呢? 慕白临风望进了那一双赤红的眸子,里面仿佛一片深渊,他寻不到任何波澜。 也不知道雩螭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最终他扯了扯唇角,握紧了骨画剑。 “我,不认同。” 他的嗓音嘶哑,却带着坚定。 他不认同,只怪这世道不公,仅此而已。 “很好。” 雩螭站起身,垂眸俯视着慕白临风。 “你,我医了。” 慕白临风猛然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 “我说,你,我医了。” 雩螭回身走到了骨珏身边,慕白临风笑了。 这位医师的想法,还真是,怪的很。 “那诊费呢,诊费你要什么?” 刚才那个问题关乎于他瞧不瞧的上自己,瞧不上的他不医。 诊费可以很贵也可以很怪,也就意味着,诊费不一定会是金银。 可他慕白临风身似浮萍,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了。 谁知雩螭当着他的面牵起了骨珏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在骨珏的指骨上落下了个吻。 “你的回答,就是我的诊费。” 慕白临风瞳孔微缩,满面震惊。 “你们?” “如你所见,他,是我的爱人。” 雩螭的手一转,五指插进骨珏的指缝之间,与他相扣。 骨珏神色微动,没想到雩螭会这般坦然的将他们的关系说出去,心里甜滋滋的。 慕白临风了然。 难怪,那个魔族会护住他。 难怪,自己只是看了一眼,这人便扬言要挖自己眼珠子。 原来,他们是一对有情人。 他笑了,笑得有些凄苦,眼眶微热。 手中的剑颤动着,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 他抬手拂过剑柄,动作细致又温柔。 “临风,你看,还是有人同我们一样的……” 他的话语很轻,却足以让雩螭和骨珏听清。 “你说,什么?” 骨珏往前一步,他并非没有听清,只是惊诧。 慕白临风,摸着骨画叫了临风。 雩螭说过,骨画这柄剑是用魔族的脊骨炼成的。 慕白临风曾经叫慕白,临风是他爱人的名字。 就在方才,慕白临风对着那柄剑叫了临风。 所以,这柄剑…… “这柄剑,是你爱人的……骸骨?” 在骨珏不可置信的颤音中,两行泪从慕白临风的眼中滑落,滴在了骨画之上。 “是……” “谁炼的?” 骨珏有些咬牙切齿。 慕白临风答。 “我炼的。” “好,好好好,你……” 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魔族本就稀少,还被世间凡人所不容,能得到的善意没几分。 这慕白临风一副深情的模样,结果是他亲手将临风的骸骨炼成了剑,那现如今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是在装给谁看。 这是他长到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自己的同族,竟然是被眼前这人用同族骸骨炼成的剑。 骨珏上前一步,被雩螭搂着腰拦了回来,按进了怀里。 骨珏挣扎了几分,但雩螭的劲儿也大,腰间的那只手很紧,另一只手拍了拍骨珏的脑袋。 雩螭在骨珏耳边轻声。 “乖,别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骨珏偏头,雩螭的脸离得很近,他一偏头,鼻尖就碰到了雩螭的唇角。 他说,慕白临风,是个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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