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心头一跳,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装的一脸无辜:“昨夜师尊喝多了。”
“是,”宋离应道:“你送我回来的?”
“啊对,您看这儿还有别人吗?”
“那你……”宋离看了眼床铺,说的有些艰难:“你一晚上……在这儿?”
不悔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他觉得师尊现在的模样十分有趣,忍不住起了坏心思,想逗一逗他:“那不然呢?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雪,我问遍了整条街才找着一间空房。我不在这儿,你让我上雪地里睡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离抿起唇。
“那您是什么意思呢?”不悔一屁股坐在宋离身边:“咱俩又不是没在一屋睡过,几年前在黔州的时候,可不是一起住了俩月吗?”
“罢了。”宋离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造作的很。他头还疼着,说不了几句便不肯再多言。
倒是不悔看出他的不适,颇为体贴的伸出手按住宋离两侧额角。
力度不轻不重,正舒服。
宋离惶惶的想拦,却被不悔按住肩膀:“别动,昨夜醉的那样厉害,知道你今天肯定难受,我给你揉揉。”
宋离没再动,只是梗着脖子有点僵硬。
不悔笑了笑:“师尊,你害臊啊?没事儿,你昨夜没失态。”
宋离没说话。
“不和你打趣了。”不悔无奈道:“放心,我就在椅子上靠了一夜,没钻你被窝。”
听了这话,宋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倒是藏在被子里的手无意识的扣着被单,似是有些局促。
不悔看着宋离露在外面那截优美的脖颈,喉头一紧。他连忙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师尊,好点了吗?”
“嗯。”宋离道:“差不多了?”
“再按一会儿,那酒后劲大的很。”不悔道:“师尊,你……还想去哪玩玩吗?”
宋离拒绝道:“不了,今日便去空山寺,早点把事情了结,早点回去。”
“那你怕是回不去了。”
宋离往前欠了欠身子,侧过脸看着坐在他身后的不悔。
他脸色说不上难看,却也不是特别精神,整个人还残留着宿醉过后的酥软,连素来漠然的眼神都柔和许多。
不悔直接被那眼神看的小腹一热。
“我是说……这边还没个头绪,短时间内想了结怕是不能的。”
“那我便先回去。”
宋离说的理所当然,的确,伏伽真人一向我行我素,他本就是硬被不悔拖下山的,从未许诺过任何人,自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不悔没再跟争辩,想了想,自己也的确没什么立场留人。
说什么?难道说自己想天天看到师尊,求人别回去?
“……行吧。”
不悔重新伸出手,还没触到宋离,便被他一胳膊挡住。
“不用了。”宋离掀开被子下床。
他动作的时候,几缕墨色发丝扬在了不悔脸上。不悔还没从那发梢上携带的香气中回过神,鼻子倒先敏感的痒了起来。
他打了个喷嚏。
正在穿鞋的宋离顿了顿,捏着靴筒的指尖微微用力:“冻着了?”
“没。”不悔揉了揉鼻子:“被你头发扫着了,痒痒。”
不悔本就穿戴整齐,一步便跃下床,他看着宋离稍显凌乱发丝,脱口而出:“师尊,我替你束发吧?”
“我自己……”
宋离脚刚踩在地上,人就被不悔推着后背坐到了镜子前。
不悔轻笑道:“别跟我争啊,让我孝敬孝敬您老人家。”
说着,不悔拿起桌上的木梳,放手里掂量几下,还有些嫌弃:“早知道从宗里带把桃木梳下来了,这次的很。”
宋离有些不自在的催促道:“不挑了,快梳吧。”
不悔没再多言,一手握住宋离一簇绸缎似的头发,一手拿着梳子轻轻柔柔的梳着。
宋离从镜子里看着不悔,看他满目温柔噙着笑意,看他一脸满足带着专注,不由的慌了神,连忙把眼睛落向别处。
“师尊,”不悔道:“成日拿雪梨水洗澡就是不一样啊,头发养的真好。”
不悔摸着手中顺滑的发丝,乌黑亮丽的,竟有些舍不得放开。
他不禁想起幼时第一次见到宋离的场景——
十几岁的少年身材干瘦,分明衣衫褴褛但眼中却有着超脱凡世的通透。
那是宋离被父母舍弃后的不知第几年,独自一人在野兽穿梭的山林间艰难的生存着。他本该死了的,却意外的活了下去。
但很显然,那并非他想要的,因为那眼睛里一片灰败,死气沉沉的不知是被什么支撑着。
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悔将玉簪插|进宋离发间,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好看吗?”
宋离只淡淡看了一眼便站起身:“得体便可。”
不悔对宋离的“不捧场”并不在意,他只是撇了撇嘴,动作麻利的把自己的头发也重新梳了下,然后朝宋离一歪头:“走?”
·
不悔说的没错,空山寺这边当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开派法师的舍利子被盗,空山寺全部戒严,寺院本就清静,再有这么一桩事压着,更是肃穆极了。
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凑在一起三天了,除了要“找”再说不出别的。
也不怪他们,这盗贼想来必定武功极高,能从戒备森严的寺庙旁若无人的进出,连门锁都没有破坏便轻易取走舍利子,定不会愚蠢的留下痕迹。
只是该去哪找,又该如何找,便成了大问题。
奉天承了师命,带着宋离和不悔在供奉舍利子的佛室内转了一圈,又绕着寺庙晃了两圈,照旧一无所获。
奉天端起一只手掌“阿弥陀佛”一声,连神通广大的伏伽真人都没有法子,这事便更难办了。
“真人,劳您奔波,既然一时无解,不如先随我去僧舍休息,安掌门他们也在。”
“嗯,”宋离道:“小师傅先去忙吧,我再看一看,待会儿让不悔带我去。”
不悔早先便在空山寺待了几天,对这儿已经熟门熟路:“哎对,奉天你有事儿就先走,不用陪着我们,我认得路。”
“既如此,贫僧便先告辞了。”
奉天走后,不悔踱着不走慢悠悠的在佛室里乱溜达。其实这里他早就查看过八百回了,现在这么多此一举不过是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
不悔清了清嗓子,指了指盛着舍利的佛龛:“师尊,你来看看。”
宋离正被不悔左一圈右一圈转的心烦,闻言便凑了过去。
“你看这里面的图案。”不悔往旁边让了让,侧身的角度刚好能看清宋离的表情。
可不悔失望了,宋离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表情没有丁点变化。
不悔尤不死心,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佛龛里的蛇形图腾,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宋离警觉的抬起眼,转头看着他。
有戏!
不悔定了定心神,接着说:“就这个蛇,眼熟得很。”
“你见过?”
“也不是……”不悔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啊!我梦见过!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师尊你不记得了吧,就是从合合谷回来那次,我说我做噩梦来着。就是这蛇,跟图案上一模一样。”
宋离盯着佛龛上两条相互交缠的蛇形,眸光逐渐变冷:“记得。”
他说的很轻,可不悔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也不知是记得不悔当年的噩梦,还是记得这蛇。
不悔继续添油加醋:“奇怪,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我还能预见没发生的事?”
“巧合罢了。”宋离淡声道:“蛇都长这样。”
不悔没指望从宋离嘴里问出点什么,但看师尊的反应,他已然确信这蛇就是多年前在黔州见过的巨蟒——
是被宋离刻意抹去的记忆。
是宋离另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不悔没再问下去,他明显的感觉到,就在自己的三言两语间,宋离身上的气场愈渐冷然。
不悔从小就有这个能力,当然只是对宋离。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感知到宋离身上气息的变化。
师尊开心时是什么样,生气时什么样。
四年前的噩梦过后,他清楚的感知到宋离的恐惧。
昨夜的醉酒剖白,他又体味到了宋离的孤寂与悲伤。
痛他所痛,喜他所喜,约莫就是这个意思。
不悔不忍心也不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宋离久难愈合的伤口上戳,他干脆利落的闭了嘴,赶忙转移了话题。
二人去僧舍的路上还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苏情,几年过去,苏情身上的侠女气质愈渐浓烈,她客客气气的同宋离打了个招呼,眉目间英姿尽现。
三个人一道去找安若素和林然,聚在一起的时候,几个人都微微一愣。
安若素笑了笑:“瞧瞧,当年在黔州的时候就是我们几个,一别经年竟又转回来了。”
不悔很不给面子的揶揄道:“千秋门的宝贝都丢了,安掌门还有闲情逸致在这话当年啊?”
“……”安若素哑然:“除了这小子,越大越不讲道理,丁点没有当年那可怜见儿的样子!”
“他当年可怜吗?”林然茫然的问了一句。
“可怜啊,成日黏着宋兄,师尊长师尊短,你看看当时宋兄的态度,再看看现在。”安若素瞪着不悔:“就是给他惯出来的!丫无法无天!”
“安掌门这话可不对,”不悔连连摇头,顺手把胳膊肘搭在宋离肩头上,颇有几分玩味的看着他:“师尊那不叫惯我——”
宋离转过脸,迎上不悔的目光。
不悔勾着唇角,一字一顿道:“那、叫、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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