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了这话,钳着他的脸看着,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恨朕?哼,朕不与疯子理论。”
皇上手腕被他咬破,留下深深的齿痕,又见他气急攻心,已经有损神志,便用力打晕了他。亲自为他梳洗换了干净衣衫,将他安顿好后,又匆匆下了旨,皇后急症医治不及时,已殁。一众宫人殉葬,追封谥号,仁烈皇后。
高月楼醒来时,江晚余穿了一身孝衣,头上扎了孝布,正站在他床边抽泣着。
高月楼登时清醒起来,眼泪也开始往下掉,无限的悲凉从脚底升起,他伸出手抱住江晚余。
江晚余趴在他怀里,哭的更厉害了,饱满的脸颊上全是泪珠,抽抽搭搭地问他,“舅舅,你不要撇下阿离,求求舅舅了。”
高月楼更加用力抱住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是他害了可怜的小阿离,这么小就没了娘。更是他自己贪图一时快活,害了高家。
皇上看着高月楼的样子,心中苦痛,想要抱抱他,却怎么也碰不到他,正在着急的时候,只听江晚余喊他,“父皇,该起了。”
皇上猛然一惊,睁开眼睛,原来自己睡着了。他捂住眼睛,轻笑一声,心又酸疼起来,连舌尖都泛起些苦涩。
江晚余见皇上醒了,将他扶了起来,端上汤药侍奉他喝下。
皇上含了蜜饯,沉思片刻道:“阿离,安南王十月初十大婚,你拟旨赏赐吧。”
江晚余知道父亲这是彻底放权了,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便立刻应下了。
皇上两眼空洞,沉默着不说话了,江晚余见状,只得告退了。
江晚余走过御花园,看着满树开的热闹的花,蜂绕蝶飞,心中竟说不出的寂寥与惆怅。他皱着眉头稍站了会,便走了。
傍晚时,棉雾喜气洋洋地开了谢府西南角的小门,看到无忧站在门口,身后就是一辆富贵考究的马车。她立刻走上前,福了福,笑道:“无忧公公好。”
无忧也赶忙回了礼,却并不说话。
棉雾正在好奇,却见马车帘子动了下,无忧正准备上前,却见帘子又被轻轻放下了。
江晚余收回手,重新坐回马车中,侧耳细细听着无忧与那丫头对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听棉雾笑道:“这是公公上次托奴才们拿的画,所幸拿出来了。”
无忧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慌,生怕棉雾再说了些什么,让江晚余听去了。便赶忙笑道:“多谢姐姐,这是殿下送主子的粉盒。”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一条妙计,“殿下日夜思念主子,还恳请姐姐讲些主子趣事,奴才等会回宫了,也可以同太子说说,以解太子相思之苦。”
江晚余听了他这么说,心中也好奇起来,更竖着耳朵去听了。
棉雾刚要说,却被兰霜拉住了。
兰霜噗嗤笑道:“论理说奴才是姑娘的丫头,不该让殿下知道,可是有几件事,说了也是无伤大雅的。”
兰霜本就是个会讲故事的,信手拈来几个故事,听得棉雾面上阵阵发烫,羞得不行。车内的江晚余听了,却越发觉得谢玄微可爱。
兰霜又笑道:“这两日她见奴才们绣荷包,便也兴兴头要绣,装得都是些提神醒脑的药材,做好了,结果自己却说不好。坐在那里闷了一个下午,都不肯说话,想着想着,怕是觉得委屈了,竟然哭了,奴才们哄了许久,才抽抽搭搭地说是要送人的,这般丑怎么拿的出手?”兰霜叹了口气,又道:“奴才私心想着,她是怕的是比不过别家的姑娘。您可千万别跟殿下说这句,这句是奴才自己瞎想的。您说说,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和孩子一般,真是可怜又可爱。”兰霜又叹口气,红着眼睛道:“前些日子,突然没了殿下消息,姑娘天天跟丢了魂似的,每日里郁郁寡欢。”
江晚余听了,双颊泛红,心中一阵自责,却又忍不住甜丝丝的。谢玄微也会思他、念他、盼望他,原来他们的心是一样的。本来他还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嫁给自己他,她不快活,如今是半点忐忑都没了。
无忧与棉雾她们闲话片刻,便都散了。
江晚余打起车帘,颇有些威严地看着无忧,无忧缩了缩脖子,呈上那副卷边的画。做了个鬼脸,爬上了马车,坐在外面。
江晚余坐在车中约摸一刻钟,才命启程。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往常皇上必定设宴款待朝臣,因今年皇上身体不适,便免了宫宴,连祭月都是太子代为完成。
皇上又下旨赏赐了几位大臣,便不再露面。
高月楼扶着皇上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
皇上正欲开口说话,一阵风刮来,吹得桂花落了两人一头一身。皇上被花迷了眼一惊,生生愣住了,呆傻地看着高月楼。两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皇上眼见高月楼青丝沾染桂花,便抬手摘下了一朵,捻在手里,举给他看,笑道:“你瞧这桂花,形容瘦小可怜,却是香气馥郁。也是真难为它了,本无好颜色,再无几分香,如何引得别人喜欢?”
高月楼笑着接过桂花,笑道:“世间多有不公的,比如这花,又比如这人,并不会有尽善尽美的。不过这些都是人强加到桂花身上的,说不定它并不想争强出头。”
皇上听了,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是,不甘的只有人心罢了。”
高月楼扶住他,“天有些凉了,你身子才大好,咱们先回去吧。”
皇上笑着摇了摇头,拉了他的手,满面笑意地看着他,“再多走走吧,明日你就要离京了,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年月了。”
高月楼看着他日渐虚弱的模样,心中仿若堵了一口棉花,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只得轻轻嗯了一声,扶着他在树下慢慢踱步。
陶将军的书信早在七月底就来了,信上说,老昆莫病重,现在乌孙几位王子争权内斗,族内正是新旧交替混乱之际,此时举兵,必定十拿九稳。可是他私心想陪皇上过一个团圆节,边疆一旦打起仗,沙场血拼,他真的怕自己此去再回不来了。也更怕的是即便回来了,也再也无法一起过团圆节了。
正胡乱想着,皇上折了一枝桂花给高月楼。
高月楼接过桂花,低下头腼腆一笑,皇上也是笑了笑。清风送香,两人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着青衣,一个着赤霞。虽青涩懵懂,却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夜间高月楼将行囊收拾妥帖,趁着月色,打点众人,快马加鞭往边疆赶。
第21章 第 21 章
天蒙蒙亮时,谢玉章悄悄回了谢府。
谢侯爷听得家丁来报,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惊动李氏,独自匆匆披衣下床。
谢侯爷到了书房,谢玉章跪下道:“父亲,今日玉章要去乌孙了,您好生劝慰母亲,万万不能让她着急。”
谢侯爷听了不由得红了眼,赶忙扶起他,“沙场刀剑无眼,你仔细些。”说完只觉得心头梗的难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拍了拍谢玉章的胳膊。
谢玉章又跪下磕了头,“儿子去了。”
谢侯爷转过身轻声道:“好。”说完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谢玉章走后,坐到天大亮了,才去告诉了李氏,李氏少不了又是一顿哭。
谢玄微去给老侯爷请安时,刚一进门,李氏正往外走,只见她面容憔悴,眼睛红通通的,仿佛刚刚大哭过一般,便盯着她看了许久。
李氏勉强笑了笑,用袖子遮掩住脸,借口有事处理,便告辞了。出了大门,眼眶一酸,两眼里汪了许多眼泪,一行走,一行抹。
老侯爷满面愁容,见了女儿来了,便道:“玉儿今早回来了,神武军得军令,跟随千岁一同北上。”
谢玄微听了这话,十分震惊,“可是要打仗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道:“你嫂子也是怕是要打仗的。不过也好,历练历练对他也好极了。”老侯爷眼圈红了起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谢玄微笑道:“父亲也说这样极好,玉章打小是个会来事的,所以父亲不必担忧的。”说完命人摆上早膳,为老侯爷盛了碗粳米粥,伺候老侯爷用完膳,又温言劝解了许久,才回了颐水楼。
这厢皇上一早准备给高月楼践行,收拾妥帖后,却听太监来报,高月楼半夜时已经离京了。
皇上面上渐渐有些担忧起来,看着面露忐忑的太监,挥挥手让他退下。
十月初十,安南王府张灯结彩,烈火鲜花,安南王迎娶解忧公主。
十月底,皇上用完早膳突然昏迷,半夜时醒了,就见太子坐在自己床边,哭的两眼如同核桃一般。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拉住江晚余的手道:“阿离,父皇怕是不中用了。”皇上出气长进气短,稍稍歇了下,又道:“好孩子别哭,生老病死人人都要经的。只是朕这一生用了无数人来换这太平盛世,你高阳姑姑,陶将军,你舅舅……可若再来一遍,朕也会一样选择!哈哈,这便是冥顽不灵了。”皇上苦笑起来,“等你舅舅回来了,你让他来永熹宫,就说朕留了东西给他。”皇上说完看了看四下,这是他做皇子时住的寝宫,也是与高月楼所剩不多的美好回忆了。
皇上忆起那年初夏微光中,青衣少年推门而入,也推开了他心上那扇门,他笑了笑,心也满足了,疲惫地闭了眼,头一歪,竟撒手人寰了。
江晚余心中悲痛,抱着皇上痛哭起来,门外跪的百官,听到声音,也立刻哭了起来。霎时间,四下一片哀嚎。
江晚余依照祖制,尊了先皇入了太庙。太皇太后便也不愿留在宫中,去了太庙养老。
江晚余登基后,年号尊为长乐,下令免除民间一年赋税,又特赦了宫中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出宫。
一时官员督促新皇广纳后宫,江晚余皆以还在孝期拒绝了。
年关时,高月楼传来密信,告知江晚余他与陶将军已经部署妥当,明年三月必定可以攻下乌孙,届时,需要江晚余御驾亲征,以镇军心。
江晚余看完密信,心中明了,舅舅是在为他部署,想让他皇位更加稳固,心中十分感激。又想到三月是谢玄微生日,心中更加跃跃欲试,“到时候,朕便以这江山为聘,让这盛世为证,迎娶佳人。”
元月一过,江晚余祭拜天地后,命国相监国。以新昆莫夺取高阳公主亲子王储之位为由,率军攻打乌孙。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6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