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长腿跨出花轿,姚远头戴凤凰玉冠,身穿金边宽袖红袍,腰间束金玉带,冷白肤色被衬得动人心魄,勾唇一笑便能使骄阳失色。
李迟怔愣一瞬,唤道:“郎君。”
姚远挑眉看他,应声:“夫君。”
牵巾如月老红线,中间绾一同心结,行动间随风轻晃。
帝王娶亲,却不入宫,而是娶回镇国侯府,也不知究竟是李迟娶姚远还是姚远娶李迟。
两人既无高堂,也无亲眷,轰轰烈烈的喧闹,全都随着大门落栓的一刻,被隔绝在外。
桃枝盛放,点点绯红。
婚书言: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愿以结发为夫妻,相携恩爱两不疑。 佳偶同心,一堂誓约,金玉永结,琴瑟和鸣。 永谐鱼水之欢,共盟鸳鸯之誓,敬遵合卺之仪,共效采兰之咏。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敢昭告于天池后土之灵。 此证。
满堂红烛,莹莹如画。
二人举起合卺酒,挽臂交饮,浅尝深醉,柳腰款摆,花心轻拆。
姚远将李迟压在身下,十指相扣陷在被褥间,灼热的吻在李迟唇间和颈间摩挲逡巡,呼出的气喷在李迟耳侧。
“陛下,臣来疼你......放松一点。”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一个时辰后,李迟面色潮红,泪如断珠。
“阿远......好热。”
“嗯,迟儿也很热。”
......
翌日正午,艳阳高照。
红绡帐中传出李迟微哑的声音:“我好累啊,今日不上朝了。”
姚远轻笑一声,将李迟揽在怀里揉他的脑袋,道:“好啊,我的小昏君。”
李迟扬起手,有气无力地打了姚远一巴掌,力度跟挠痒痒似的,他嘟囔道:“情浓蜜意时喊陛下,弄到手了就喊昏君,你可真是不讲道理。”
姚远握住李迟的手腕,下意识地在那腕骨上摩挲,昨夜胡闹留下的红痕还未褪,又生出别样的滋味,让李迟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他们昨夜胡闹至晨光破晓,李迟几度昏过去才作罢。
姚远早就着人通知了暂停朝会之事,所有折子全都移交内阁和军机处商议决定。
李迟直到黄昏时分才睡饱了觉,披衣起身。他根本没法低头看自己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可恶的姚远甚至在他大腿那道疤上留了一圈吻痕,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越想越羞、越想越气,几乎是夺路而逃,跌跌撞撞地逃出房去。
然而没跑几步就看见昨夜行凶作恶的那人,正在院中生龙活虎地练拳,矫健身姿像一头餍足的猎豹,收势时一朵桃花落在他肩上,看得李迟一呆。
姚远卸下臂缚看向李迟,后者的脚步不使唤地朝他走去。
姚远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意气飞扬,花瓣被李迟摘下时,他伸手将李迟揽到身前,俯首吻了李迟的额头。
“陛下饿了么?”
李迟这才觉得饥肠辘辘,甚至有点烧心,他点点头,道:“嗯,我饿了。”
姚远牵着他的手来到正厅,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美味佳肴,看得李迟咽了咽口水。
姚远笑了笑,端起一晚百合羹,喂了一勺给李迟,看着他乖乖吃下,才道:“陛下,这是我家乡的习俗,新婚第二日要吃百合羹,寓意百年好合。”
李迟随他坐下,发现座椅上被加了一层厚厚的软垫,体贴地让他那处不至于疼痛,
饭间,姚远不停地给李迟夹菜,练鱼肉都剔好刺再放到碗里。
在很多个这样类似的场景里,李迟都会觉得希望时光停滞,做个凡夫俗子也挺好。
直至此刻,从前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终于落到实处,再幸福不过。
......
晚间院中一阵响动,赵梓明和江新月的贺礼姗姗来迟。
只有一封信,一壶酒,一瓶药。
信中写道:“陛下,侯爷,我们已云游至关外,不料你俩婚期如此紧迫,没能及时赶到,还望恕罪。酒是烈酒,药可助兴,祝你们云雨和谐,潮涌不歇。明月,敬上。”
姚远哭笑不得,将那酒和药收进柜中,叹道:“成何体统,这俩真是没个正形。”
李迟闻言反问:“将军还有脸踩咕别人呢,你昨晚是怎么折腾我的?我让你停你都不停,抗旨该当何罪?”
姚远老脸一红,故作正色道:“那分明是人间极乐,陛下说不要分明是心口不一。”
李迟眉毛都飞了起来,道:“那你也不能把我弄昏过去呀!”
姚远凑过去亲了亲李迟嘟起来的唇,道:“那怎么办呢?......要不,下次在我身上栓条链子,陛下受不住的时候就扯那铁链,臣便会轻一点,如何?”
李迟是个单纯好骗的,他点头答应,只道姚远这是向自己妥协,却不知自己早已羊入虎口、被拆吃入腹了。
若是他能早一些看清姚远冷肃外表下,是怎样离谱的内核,他就不会答应让姚远这种虚伪至极的要求。
他们罢朝了整整七日,气得秦阁老差点带兵去砸了镇国侯府。
不出所料,紧跟时事第一线的茶楼和瓦舍差点疯了,新出的曲目和评书五花八门,最受欢迎的是《冷傲侯爷俏君王》,百姓们争相传唱这段传奇佳话。
有时李迟与姚远二人会微服出访,携漫步在街头巷落,听风声、雨声、吆喝声,谈家事、国事、心间事。
这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段时光。 ----
第35章 终章
朝服层层包裹,严丝合缝地遮盖住脖颈和手腕处的红痕,两人于奉天殿上对望时,心底各自生出别样的滋味,有点痒。
李迟听完冗长的参奏后,平淡而不容置喙地宣布:“朕已与姚卿成亲,将来也不会扩充后宫,皇储将从族内选定,具体人选不日公布。”
朝臣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皇帝都能和将军成婚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只不过他们相互对视、窃窃私语,猜测可能是谁。
李家本就只剩了李迟和肃王李坚,再扯远那就不知道要从什么穷乡僻壤里翻出点沾亲带故的族人了。可是众人皆知肃王李坚年事已高、整日在长春观寻仙问道。再者说来,也没有传位给自己叔叔的道理。
只有姚远听明白了李迟的意思,李坚私生子李迅之事属实。李迅年纪尚小,还未开蒙,若是此时引入宫中好生教导,也未尝不可。
只是如若这般,那便要先将李坚永远困死在仙山道观里,或者干脆除掉永绝后患。
姚远看向李迟,从他眼中看到了犹豫。
他下不了手。
积累的公务很多,虽然大部分由内阁和军机处处理了,但还有些需要李迟最终决策的,都快堆积如山了。
李迟趴在崇政殿的桌案上欲哭无泪,只觉得当皇帝不如当侯夫人,至少可以多睡点懒觉。
姚远哭笑不得地接过笔,将人捞起来放到一旁铺好的卧榻上,用被子把他团成一个球,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
李迟眨了眨眼,问:“你要帮我批折子吗?”
姚远故作冷淡:“不,陛下自己的事自己做。”
李迟眼里立马蓄积起两汪泪水,嘴角向下撇着:“姚卿不爱我了吗?”
姚远看了片刻,丢盔弃甲:“好好好好好。”
......
远在长春观倒腾仙丹的李坚听闻朝中消息,一个手抖将一味药放多了,苦苦炼了九九八十一天的仙丹,就差这最后一天,就这么功亏一篑。
李坚悲从中来,不顾弟子阻拦,将废丹捡出来吃了,自己回房里闭门不出,调理翻涌的气血。
他知道自己气数已尽,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不能再继续向前,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他筹谋了很多年、蛰伏了很多年,也被自己的野心折磨了很多年。
武帝时期没能翻天覆地,他认了,那毕竟是他不可一世的大哥,他斗不赢大哥,那便罢了。
而如今那软弱无能的李迟在位,又有那难缠的姚家余孽在侧,他只能徐徐图之,布下大局。
他以四两拨千斤,将朝中人化为局中棋,先后挑起北疆和南疆战局,最后用沧州军做弑君刀,凭长春观挣得忠名,却还是棋差一招,没料到会被玉龙门横插一脚。
功亏一篑啊!
他仰天看着道观斑驳破旧的石砖墙,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活成了什么样子,修行没修成正果、弄权没弄到实权,就连最终走向消亡,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他甚至不是死于谋逆的罪名。
他这么想着,唇间喷出一口黑血,呛咳数声便咽了气。
终于轻松了,他这如履薄冰又惹人捧腹的一生,总算是一曲终了。
只可惜他到死也没明白,李迟为什么会愿意放下对他的戒备,反而将李迅当作皇储培养。
他想,若他是李迟的话,这天下,绝不会是现在这般面貌。
可惜没有如果了,他是个知趣的人,会给自己和对手都留一份体面,这也是他身为皇族中人最后的一点血性了。
定安五年春末,肃王李坚因误服丹药,中毒不治身亡。
......
人逢喜事精神爽,姚远最近也是有些色令智昏了,侯府是他的地盘且不论,如今更是进宫如入无人之境,毕竟他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
李迟从不吝啬对他表达喜爱和依赖,这样的宠溺像温柔乡,泡一会儿便能让人酥了骨头。
太平的时光日复一日,转眼间便过去了大半年,及至年关,才想起来该回北疆打仗了。
他此去是打算一举将北蛮子打退到鸿雁山脉之外,这样的话,一方面北疆驻防的压力能够得到极大的缓解,另一方面能壮声威,好叫那新成立编制的赤焰军好好学学前人风范。
李迟很是舍不得,毕竟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小别也是别,也会让人难过。
临别前夜,他们纠缠到天明,李迟浑身软得不像样子,疲惫地在姚远侧颈留下一枚吻痕,才终于睡了过去。
姚远出发前去了一趟地牢,凭帝王手谕带走了阮氏娇。
阮氏娇在这近一年的牢狱之灾中被磨平了棱角,不再见当年睥睨无双的锋芒,但骨子里的韧劲儿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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