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刃道,“不算肯吃,不过周婶子没有我养的白净。” 时有凤气,他道,“我才不是你养的,是我爹娘养的。” 霍刃道,“那我也养快两个月了。” “我等会儿捏捏看你瘦了没。” “流氓!” 雨声淅淅沥沥的,两人说话旁人听不清,但那神色落进不远处的浣青眼里。 ——就是下雨天也不忘记打情骂俏。 真是气死人了。 他一身淋的湿漉漉的像个落汤鸡,那小少爷身上竟然披着兽皮缝制的雨衣雨帽。 听说还是霍刃叫周婶子和胖虎娘大几号人连夜赶制的。 那件白狐狸毛,当初霍刃猎得时,他就看中欢喜。 撒娇讨好霍刃好久,结果霍刃那段时间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别问、没有、不给。” 对谁都笑嘻嘻的霍刃,看到他就板着脸。 不就是块野兽皮吗,还当他真稀罕不成。 浣青正想着,一脚没踩稳,哎呀一声连人扑进了水沟了里。 浣青嗓子尖,划破雨势的惊呼声让山路上众人齐齐回头。 灰头土脸淋湿的狼狈人群中,时有凤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娇气,像是被温室里捧着的娇花。 他到时候看看,这矜贵的小少爷是如何住得惯山洞。 “青儿,你没事吧,我这就扶你起来!” 王文兵本来在前面,听见后面噗通声,连忙滑着下山跑到了浣青身边。 浣青摔倒的地方距离霍刃就几步路,霍刃看着前面拉扯的两人,放慢了脚步。 “快伸出脑袋,有好戏。” 把脑袋低在背篓里躲雨的时有凤,就听见耳边低低一声。 时有凤抬起头,把额前淋湿的兽皮帽檐往后拉了拉,他瞅了霍刃一眼,侧脸冷峻五官深刻,一副面色深沉的模样。 刚刚那嬉笑说看热闹的声音好像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看我干嘛,快看前面。” 霍刃低低催促,时有凤觉得他比前面那场热闹更有看头。 等时有凤朝前面看去时,浣青一把拍开了王文兵的手,还很凶道,“少惺惺作态!” 雨水太大,浣青甩开王文兵的手时,给后者脸上浇了一片水渍。 王文兵摸了脸,眉眼都是水珠,“青儿,关键时候你就不要逞强了。” 时有凤也觉得王文兵说的不错,他不都钻背篓被霍刃挖苦是猪了吗。 霍刃低声给时有凤道,“你就天真吧,一骗一个准,真是小少爷运气好碰见我这个老实人。” 时有凤道,“他们之前是有恩怨,但是浣青自己能从泥坑里起来吗?现在就王文兵拉他。与其较劲儿,还不如赶紧让王文兵拉他起来,这完全是两码事嘛。” 霍刃道,“那你猜旁人为什么不拉?” “大家都自顾不暇吧。” “是因为这附近前后基本都是和王文兵相交甚好的,王文兵去拉没拉动,旁人也不会去帮忙下他面子。” “还有一点,浣青看透这是王文兵假惺惺做好人,给旁人看样子。毕竟当初闹掰很难堪,此时王文兵主动不计前嫌帮忙,不是显得他大度?今后也好再相亲。” 时有凤愣了下,好像还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拉扯一会儿,后面来了个男人把浣青拉起来了。王文兵凶瞪了男人一眼就走了。 那个人老老实实的,拉了浣青,还给人说不好意思。 时有凤看得疑惑,霍刃反而道,“有趣。这人叫王大,是王文兵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真正的老实人。” 时有凤小声笑道,“所以霍大哥说自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 “我是土匪。” 两人说话之际,浣青扭头就见时有凤抿着嘴角笑,梨涡浅浅的。 “笑什么笑?看我摔跤你满意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时有凤笑意一顿,抬眼错愕一脸泥水的浣青,“你好敏感啊。我没看你呀。” 浣青面色更扭曲了。 霍刃没忍住嘴角扬了下,小少爷实话实话落在浣青耳里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时有凤又问道,“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眼底下黑眼圈有些明显哦。” 霍刃没忍住看时有凤一眼,只见小少爷恳切道,“你脸色好苍白,还是快山上躲雨吧,感觉你再淋一下雨,就像泡发的馒头了。” 浣青抬手惊慌的摸了下脸,他想问扭头问小文,可小文还在后面背家当,顿时懊悔憋屈层层爆发。 “你给我等着瞧。” 时有凤一脸无辜,“你怎么又生气了呢。” 浣青狠狠踩一脚泥,差点又滑到了。 “晦气!”之后便急匆匆慌不择路的上前了。 霍刃扭头看时有凤,一脸的探究和打量。 “小少爷深藏不露。” 时有凤疑惑,“怎么了?” “浣青刚和前未婚夫掰扯,你后面就给他说气色不好面容不似以前精致,以浣青出门磨蹭涂涂抹抹半个时辰的性子,肯定想遇见王文兵漂漂亮亮的,他被你说气色不好难看……” “你自己品品。” 时有凤道,“哦,那霍大哥和浣青很熟吗?怎么知道人家出门还要抹这么久。” “……你关注点很奇怪。” “霍大哥知道的点也很奇怪。” 霍刃见时有凤较劲儿的看着他,无奈道,“底下人说的,动员上山的时候,就浣青最磨蹭。” 两人正说着,前面又噗通一声,有人摔倒了。 摔到很常见,下雨天山路打滑的厉害。 只是老人摔上一跤,半个身子都要入土了。 山道上蜷缩摔着一团的,正是刘柳她婆婆李腊梅。 这一摔,她背篓里的东西都摔出来了,砸在泥水里,是一张张老旧干净的牌位。 李腊梅顾不得疼痛,连忙念念有声作揖道,“老祖宗嘴巴别多,我不是故意的。” 白头发凌乱在枯黄的脸上,灰败又湿濡的贴着干瘪的嘴角,她那嚣张跋扈刻薄的脸因为她虔诚的道歉,显得很孝顺忠诚。 时有凤看得入神,上山还背着牌位,还这么虔诚,他对李腊梅的印象有点不同了。 可李腊梅好像趴在地上翻不了身,手还不忘记捡起身边的牌位。 李腊梅身后是秀华婆婆李春花,时有凤想,两人当时大打出手,怕是不会帮忙的。 霍刃却道,“别操心了。人家一辈子的老姐妹,打打闹闹的谁背后没嚼对方舌根子?” “都快入土的人了,熟悉的人都走差不多了,这世上也就她们彼此最熟悉了。不是亲的,胜是亲的。” 果然,李春花回望后面,见李腊梅的媳妇儿们都在老远的后面,喊着他家儿子王二狗,“去拉一把。” 她对地上的李腊梅道,“瞅瞅,你牛四不是聪明能干?忙着图表现,现在亲娘摔倒了都不知道,还是你瞧不起的二狗子拉你咯。” 牛四属于搬迁先头组织人,在前面安排入洞人员物资安置。 李春花不服气的笑了声,手倒是搭在王二狗的手臂上,借着起身道,“到时候你家吃不上饭,可别找我来哭开后门。” 这两人活六十几年,幼时加年轻时经历过两次山洪。 那时候饿着肚子,有一个馒头都会藏在袖口里,两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吃。 活了一辈子的老姐妹,相互揭老底起来那是十分精彩。 时有凤一路眼睛一时睁大一时蹙眉,听的一愣一愣的。 霍刃还十分刻意走慢了些,两个拌嘴吵架的老人也不好意思,叫霍刃上前。 “你们只当我不存在,牛四为村子里忙,我照顾下婶子也是应该的。” 霍刃严肃地说要看着两位高龄老人,实际上悄悄给背篓里的小少爷喂八卦。 这怎么不算养猪仔呢 山路难行,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山洞。 洞里很大,霍刃背着时有凤进来时,山洞里已经有好些人了。 时有凤下意识找秀华婶婶和小柿子。 霍刃见他张望,小少爷第一反应不是挑剔住处环境,而是找人。 “放心吧,他们都上来了。小柿子刚刚还在外面和他家大人搭牲畜的棚子。” 时有凤放心了。 可七八岁的小柿子能干啥重的体力活啊,明明他家还有比他大好几岁的哥哥。 不过,这点时有凤还是没去干预。 他到时候下山带着小柿子走就行了。他此时干预,明面上是听了,私底下只会更厉害的找小柿子麻烦。 “看路,看我。” 霍刃见时有凤走神,人挤人的,他都怕把人挤碎了。 时有凤抬头,这会儿才注意到洞里情况。 好多人啊。 洞璧上插着一排排火把,幽幽火光像水波似地在山顶摇晃。 村民忙碌的身影投映在洞壁上,没有想象中的湿冷,反倒干燥暖和,只是人一多,气味确实不怎么好闻。 大家都忙着清理自己的杂物家当,倒是没人注意时有凤两人。 一路上牛四组织也算得当,基本上乱而不散忙而不慌。 山洞以家庭为单位,用石灰撒了分界线,一方面也防蛇虫鼠蚁。 老一辈都有经验,甚至山洞里,划分给每家每户的区域,也是按照祖祖辈辈规定的位置留下的老地方。当然,要是两户人家祖上交好,这辈子交恶,和别人换位置的情况也有。 最后霍刃走到洞里,指了一个角落。 “我们睡的地方。” 时有凤眼皮一跳。 没出声。 霍刃两人这点地方,和他在屋门口搭建的茅草屋没大多少。 但他们有一块桌子大小的石头。石头被凿平了,四角也一代代传下来磨得包浆光滑。石头倒是可以放他们的衣服等杂物。 不一会儿,牛四带着四个人扛来两个大木箱子。箱子外裹了一层涂了防水的油布,里面装的是霍刃的被褥及日常用具。 霍刃又叫男人们留下来搭棚子。 搭棚子很简单,木棍三根绑在一起做三角固定放地上,一共立了三组撑起个小棚子。 周围再用床具做帘子隔离。 草席铺在地上,霍刃还派人弄了好些草垛,草席上面再铺一层棉絮褥子,一屁股坐下去还挺软和。 棚子一搭好,时有凤就抱着猫钻进去了。 霍刃咂摸了下,小少爷比猫儿还猫。 亚灰色被单在火把照映下,棚子里的人影看得一清二楚。 霍刃甚至能看清时有凤低头逗着猫儿,那一截细细的脖颈、姣好的侧脸、纤长的睫毛……也清晰地打在被单上。 霍刃环视一周,周围人都没搭棚子。 倒是显得他们的棚子格外惹眼。棚子里的人像是剪纸美人似的,在火光下剪影闪动。 霍刃又把箱子里的兽皮翻出来,搭在棚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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