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莫从冷宫出来时六岁,六岁之前从未识文断字,说话自然比较粗鄙不文雅,更不像别的皇子、公主那般会看人脸色说话行事。 如今六七年过去,明言觉得萧莫在说话方面已经好多了,只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就跟个棒槌一样,时常惹皇帝生气不说,几个皇子包括文武百官都不大待见萧莫这个六皇子。 “哼。”皇帝眯眼冷笑:“朕看等他长到一百岁也改不了这性格。” 明言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是最会揣测圣意之人,皇帝是不是真的发怒,是不是真的想责备人,他心知肚明。眼瞅着皇帝絮絮叨叨一痛萧莫这不好那不好,但多余的话却没有半分。 联想到今日皇子所闹腾那么多事,皇帝只让人杖责萧莫身边的奴才二十下,明言心里顿时有了谱,他给皇帝添了杯新茶笑:“六皇子性格直爽,为人赤城。” “你说他性格直爽为人赤诚,这倒不错。”皇帝端起茶没有动:“今日有句话倒说得极好,东西在朕手上就是朕的东西,朕不开口许,他们就不能抢。” 明言心中一惊,他收敛起脸上的笑,低眉垂眼默默站在皇帝身后。 皇帝嗤笑一声,眸中满是厉色,慢悠悠地品着茶水。 ** 那厢萧莫把发热的萧印送回住处,第一时间让夏玉请了太医顾渊前来。 还好只是普通发热,顾渊很快就开好了方子。 四下无人时,萧莫说了见贺云浅之后发生的一切,包括两人的谈话内容。萧印听完端着药碗愣愣出神,许久后他看向萧莫嘴角露出个笑:“把你出宫的地方填平了,以后不许再用。”他并没有问具体地点,只是这么交代着。 萧莫点头,犹豫半晌他问道:“四哥,你和云浅姐以后会怎样?” 萧印仰头一口气喝下苦药,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你还小,不懂。” 温家出事就是因为皇帝的一场病,病了一场发现有人竟然要谋反,私器都制造了不少。若不是被太子察觉,皇帝的皇位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 自那之后,皇帝就对几个皇子的态度就很淡漠,就连对一向得宠甚至是举报温家谋逆的太子都生疏不少。 而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开始沉迷丹术,还让太医查遍医术寻找治病丹方。说是治病丹方,但萧印从贤妃那里得来消息,皇帝寻得并不是病方,而是长生不老丹方。 皇帝因温家谋反之事而受惊,行事渐渐有所偏激。此时贺云浅有凤凰命格的流言一出,那就是在热油里面撒水,此事在皇帝心里定会炸开。 萧印若执意求娶,那在皇帝眼中他行事便和温家没有丝毫区别,都奔着他的皇位来。 能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对皇帝近来的心思动向颇为知悉。 萧印想来想去也只有后宫的皇后才有这么大的本事。 皇后稳坐中宫多年,这些年太子不是没做过蠢事,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其中皇后功不可没。 萧印喝完药睡下时,萧莫才回住处。 听到太医已经为温玖、招福这些挨了板子的人诊断开药后,萧莫道:“把我常用的伤药给他们拿去些,让他们按时用,早日当差。” 宫人应下,萧莫才缓步回到住处,并未前去探望。 *** 不管众人心情如何,时光只会朝前走,八月十五团圆佳节还是如期到来了。 每年佳节,宫内都会举行盛大宴会,文武百官也会偕家人前来,这次也不例外。皇帝的脸色也彻底放晴了,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已经彻底把前段时间发生的糟心事给忘了,宫里宫外顿时一片祥和。 这天,贤妃亲自给萧印做了碗长寿面。 萧印一口气儿吃完,她亲手给萧印了衣衫,然后低声温和地吩咐:“今日是你的生辰,是大喜的日子,万不可哭丧着脸,免得冲撞来年的运道。” 贤妃身上有香烛的味道,想必在佛前求拜不少时间,萧印恭敬地说了声是。 贤妃又看了眼萧莫:“今日宴会上,你看着点你四哥,别让他喝醉了。”萧印哪里会喝酒,贤妃言下之意是别让他着了人家的道。 萧莫自然应下。 自打温玖的事发生后,贤妃对萧莫就一直很有意见。她曾说,若不是萧印前来求情,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萧莫这个糊涂东西。 萧莫听了那话只是干干一笑,祸事是他闯下,承担后果的却不只他一人。贤妃说两句不中听的,他自然要好好受着。 萧莫知道贤妃不待见温玖,平日里前来请安也都是让招福跟着,免得温玖碍贤妃的眼。 宫里,一个妃子惩罚一个奴才,随便找个借口就打发了。 萧莫的确不能时时护着温玖,但能护着的时候也没必要节外生枝。 中秋宴在乾华宫举行,萧莫和萧印去的时候大臣们差不多已经到齐了,除却太子,几个皇子前后脚出现。 因为是众人聚焦地场合,萧印便同安国公贺定打了个招呼。贺定一脸英气,神色很平静,从脸上根本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舅甥二人说了几句话,萧印带着萧莫朝二皇子萧明、三皇子萧凡和五皇子萧喻走了过去。 平日里萧莫并不会主动到其他皇子面前,人家表面不说,心里都看不上他,他也没必要前去讨没趣儿。今天情况特殊,他老老实实得跟在萧印身边。 不管大家内心在想什么,兄弟几人见面面上都和善客气的很。 萧明扭头掩嘴咳嗽了两声,萧印立刻一脸关心:“二哥没事吧?” 萧明乃是风华夺目、郎朗君子一般的人物,咳嗽一阵后,他微微一笑略带几分自嘲道:“老毛病了,每年天一变凉就这样,喝了这么多年药也没见好,都习惯了。” 萧印:“二哥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萧喻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神色有些不屑。 萧莫看到后皱眉:“五哥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觉得四哥的话不对?你是不想二哥注意身体还是不想他身体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前两天偷鸡不成蚀把米,萧喻心里本就对他窝着火,现在一听这话更是跟点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炸了起来:“他是我嫡亲二哥,我比你们谁都希望他身体好。” 萧莫啧啧两声:“五哥这话说的,难道我们这些兄弟就不希望二哥身体安康了?” 萧喻睁着圆圆的大眼,里面满是愤怒,他张嘴想说什么,“萧喻,莫要胡闹。”萧明脸颊因咳嗽泛起嫣红,他伸手在萧喻头上敲了一下:“我们都是兄弟,四弟和六弟自然也是关心我。” 萧喻明显有些气不过,他把火气发到萧明头上:“你知不知道是他在欺负我。” 萧明皱起俊秀的眉峰,萧喻明显有些气不过,他咬着牙满脸气愤,看向萧莫的眼神很是凶狠。 萧印不动声色站在萧莫面前,挡住了这道冰冷的目光,他看了萧莫一眼:“你也莫要胡闹。” 萧莫小声嘀咕:“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萧印皱眉横了他一眼,萧莫这才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萧印看向萧明和萧喻一脸歉意:“二哥,五弟,六弟心直口快并无他意,他的话你们切莫放在心上。” 萧喻哼了声,只觉得萧印很不可喻,萧莫明明就是一个在冷宫里受尽屈辱低贱至极的人,哪里配和他们当兄弟。萧印毫不避讳毫不嫌弃,他可受不了,他一看到萧莫就想到他跪在一个太监面前求吃食的场景。 低贱至极!肮脏至极! 如果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认萧莫这个弟弟。 也就萧印,天天把人护在身边跟眼珠子似的,一口一个弟弟,也不嫌脏。 当然,这个小插曲并未持续下去,因为时辰差不多了,皇帝带着皇后、各宫妃嫔、太子和两位宫嫔到了。 芸雅看到萧莫时还偷偷朝他扮了个鬼脸,眼底带着笑,十分活泼的样子。 萧莫也朝他咧了咧嘴,一旁的萧印看到二人这般,瞪了两人一眼,芸雅这才收敛笑容,变得端庄起来。 太子则跟在皇帝身边,眉眼间神采飞扬,很是得意。 众人看到这一幕相互看了眼,太子独得圣心果然不是一句空话。 皇后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如今站在皇帝身边,端得仍旧是雍容华贵,气态非凡。 众人行礼后分别落座,丝竹声响起,君臣畅饮说说笑笑。 大团圆的日子里一切看起来都和和睦睦,很是美好。 可偏偏,就有人看不得别人事事美满。 酒巡途中,皇帝点的戏刚唱完,大臣们说着恭维的话,说起了戏文中的人和事,继而说起了书中有关中秋团圆的神话故事。 兴致正浓时,有人醉醺醺地说:“书中所言皆是故事,但京城最近不就发生了一件趣事吗?” 那一刻,萧莫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捏住了,明知道这一刻会到来,可他还是很难受。 他想弯下腰,缓解那股喷涌而出的难受,可现实是,他只是挺直了脊梁,静静地看着开口之人的表演。
第10章 开口的是户部主事何源,他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在户部并不起眼,时常因为一些行为举止被同僚轻视、看不起。此时大抵是心情郁闷加上闷头喝酒喝得有点多,他脸颊泛红,醉眼朦胧,人也有些飘,嘴巴也就不受脑袋控制了。 他摇头晃脑地拉着身边的官员求证:“这等传闻趣事儿不知道张大人你听说了没?” 浓眉大眼的户部员外郎张延一身周正:“何大人,本官公务繁忙,每天要忙到半夜,这种后宅妇人才会讨论的事情本官不曾听闻。何大人闲适,也不知什么事儿值得何大人这般惦记。”言下之意,何源不忙公务,每天惦记这些有的没的同后宅内人一样,哪里有一点为官的样子。 何源打了个醉嗝,满嘴酒气实在是有辱斯文,惹得张延皱眉连连退开半步。 何源没在意,他颤笑着指向安国公贺定:“说来这趣事儿和安国公府有关呢。” 皇帝坐在高位上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直到此时方来了兴趣,听闻这话视线落在了贺定身上。 贺定则微微皱眉,一脸正气儿:“我安国公府上的趣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何大人竟然这么关注我安国公府,实在是有心了。” 何源醉得晕头转向,自然没听出贺定的讽刺之言。他嘿嘿一笑,遥遥地朝贺定拱了拱手:“国公爷这话太过自谦,下官不是有心打探,实在是稀奇事传得沸沸扬扬,大街上随便拉扯个人都知道。说到此,下官还要在这里恭喜安国公府得此吉兆。” 贺定眉头微皱,似乎不明白他在恭喜什么。 何源继续朗道:“安国公就别藏着掖着了,前些日子国公府的小姐在大街上被仙道拦下,直言她乃天生凤命凰格。贺国公,这难道不值得恭喜吗?下官可还听闻,那仙道拦下贺小姐后便消失不见了,不知可有此等奇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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