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层层牢狱被关押的土兵们欢呼起来。他们想亲自见见这位封将军,但这位将军走得很急,瞬息间就经过了他们的牢房,直直往下走。 好像……还带着怒气。 快走到底层牢房末端,封长诀忽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抹去脸上血迹,低头一看手上也沾满了血。 封长诀朝身边一个亲卫问道:“咳,你有没有手帕,要干净的。” “属下没有……”那个亲卫感到奇怪,答完后又忍不住问,“将军,你要手帕干什么。” “哎呀,没事了。”封长诀不往下说了,他调整好呼吸,跨出几步。 那间牢房昏暗,借着墙壁上火光,封长诀看清那个身着囚服的人。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囚服也脏兮兮的,还有几处干涸的血污。 见到这一幕的封长诀,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来了?” 从听到京城惊天动地的烟花爆竹声起,天光闪烁间,裴问礼许久未下的那枚棋子也有了归处。 他知道,封长诀来了。 “不过来吗?” 话音一落,封长诀听话地走进牢房,目光上下打量着裴问礼身上的伤,突然,在他跟前单膝跪地。 裴问礼眸色微动,只见眼前人轻轻地捧起那满是污泥的手,放在脸庞上紧贴。前者能感受到封长诀脸庞的温度,透过他冰冷的手,直达心灵。 良久,封长诀才渐渐放宽呼吸,再抬眼时,他那双清净的眼睛已红了一圈。 “你又瞒了我一次……” 裴问礼怔住,垂眸失笑,温柔道:“没有下次了,我保证,一切都落下帷幕了。” 封长诀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情感,倾身紧紧抱住他,力度很大,是想把他嵌入骨髓的力度。 “封涯,看着我眼睛。”裴问礼轻声呼唤着他,封长诀赌气般将眼泪擦在他衣服上,才缓缓直起腰板,“快些说……说点我喜欢听的,我有点撑不住了。” 封长诀愣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扶起他,惶恐不安地说道:“你千万别闭眼!算我求求你了,裴问礼,就要回家了。” 那副真挚的模样让裴问礼不再好意思逗他,后者勉强笑出声,全身的重量靠在封长诀身上,嘴角噙笑,虚弱地说道:“你带我回家吗?” “你快别说话了!” 封长诀急忙带他往外走,目视前方,听裴问礼的语气,生怕他最后一口气因为讲话而散了。 “封涯,我只是累了。”他嗓音中隐隐捎着笑意,轻柔地挠着封长诀的心窝。 后者总算听明白了,裴问礼在故意逗他呢! “你!”封长诀气撒不出去,最终泄气般叹息,小声道,“这些日子快吓死我了,你别逗我,我现在可禁不起大起大落了。” “那你亲我一口,找点安慰。”裴问礼眉梢挂着笑,声线中带着引诱。 封长诀偷瞄一旁吃瓜的土兵们,脸上臊红,在大庭广众下亲,那他还怎么在军队里树立威信。 转念一想,不对啊。 封长诀不觉挑眉,偏头和裴问礼那双秋水剪波的眼眸对视,尾音上挑:“我禁不起吓,不应该你亲我,给我点安慰吗?” “好。” 说完,裴问礼作势要凑过来亲,封长诀愣在原地,等唇上热意褪去后,他都没反应过来。 “咳咳!咳咳!” 对面牢房里响起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吸引了全场目光。 “那啥,你们回府中再亲热呗。长诀啊,先救救我。”温耘抓着铁栏杆,不好意思地笑道。 怎么又是他。 封长诀朝一个亲卫扬扬下巴,后者快步走去打开牢门,温耘和几个汉子飞快钻出来。 “真好啊,看你俩又在一起了。”温耘显然是被关久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寒暄。 封长诀嘴角勾起,伸手拍拍温耘的肩膀,纵使有千万句话要叙旧,现在也不是时候。 “我想回家了。”裴问礼凑到封长诀耳畔,轻声说道,勾得他心痒。 “咳咳,咱先回去,时间还长,以后有空再聊。”封长诀下意识挺直身子,离裴问礼的呼吸远点,表面正经地打发走温耘。 天边日出,牢狱外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尽管再有什么心思也得憋着,回到裴府,封长诀就把裴问礼按在床上,招来军中大夫,让大夫仔细看伤。 无视裴问礼失望的眼神,封长诀派人去寻韩神医。 熏香熏得人沉醉,裴问礼满门心思在棋局上,幸好他棋胜一招。 脑海中又蹦出不少思绪,最后一片空白,他泛起困意,轻声喊着封长诀。 “我哪儿也不去,陪着你。”封长诀知晓他要说什么,会心笑笑。 在回府前,封长诀就嘱咐下去后续事宜,现在他有大把空暇时间陪着裴问礼。 “嗯。” 休养了大概三个月,冰雪消融,柳树拔青,天气转暖。窗庭外的花树绽放,裴问礼披着外袍,处事宜。 太后和小皇帝也被接回来了,但现在,朝中也无人会听她说话,渐渐地,她也退出了朝堂,不再过问朝政。 封玉霄也被鸢尾送回,院子里慢慢地有了人情味。 这段时日,封长诀让军队休整,他也没闲住,时刻挂心边疆战事。穆南桉简单地祭拜过父亲后,带领一些原有南方军和赤胆营的土兵南下平定剩下两个郡王造反,顺带清剿裕王余党。 处完手头要紧事,裴问礼放下笔墨,只身走出房屋,他遥遥望着坐在石桌前读信的封长诀。 “出事了?” 裴问礼走近一看,封长诀掌心泛红,有很重的指痕,想必是阅信时看到不好的消息了。他微微侧头注视着封长诀,后者眼圈红了。 “边境战势不妙,需要援兵。我……”封长诀话音有些哽咽,他一只手挡住眼睛,深吸口气,“青龙战死了,死在扎那手中。” 裴问礼怔住,没有说话。 半晌,封长诀抹去一把泪,尽量让自已的声线稳定:“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扎那斩于马下,我……我是他兄弟,我要帮他遂愿。” 裴问礼坐在他身旁,握住他颤抖的手,善解人意道:“我明白,你去就是了。封涯,攻打匈奴不一直都是你的心愿吗?” 封长诀艰难地张开口,涌起万般不舍:“我、我可能会离开很久,我也许会打很多年,也许会战死……我……” 他语无伦次地和裴问礼解释,后者只是温和一笑,坚定道:“我不是说过,你去多久,我都会等。” “封长诀,我不是拘束你的镣铐,我也从未想牵着你。只要你心里有我。”后半句裴问礼没说出口,因为封长诀现在满眼都是他。 “我等着那一日。” 哪一日呢,山河平定,没有干戈的一日。 皇城演武场浩浩荡荡十万土兵,大辛旌旗卷舒。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战马铁骑,将土焕新,演武场吹响军号。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木台上点兵的将军,英姿雄发,战袍翻飞。 “踏燕然兮,逐胡儿。” 气势如虹,问定边境。× 土兵们迈着步伐,吼出歌声,浩然往西边行走。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百年国恨,沧桑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书卷一合,案板一拍,话本言语到此结束。 “诸位看官,《红缨》和《玉墨》的合订卷到此,就告一段落了。”看台上的说书人故意拉长声音,底下的看客发出哄吵。 一个看客不满地起身,指着说书人道:“我们都没听尽兴呢!” 说书人神秘笑笑,看透一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话本上添彩的,不如多看看现实发生的。后续嘛,农客先生还没着笔,不过也快了。毕竟我们封将军,要得胜归来了!” 看客们唏嘘不已,各聊各的去了。 说书人抚摸着桌上的合订卷,提提嘴角,光说这个话本,他就在茶馆讲了五个多月。他翻开最后一页的题跋,心中跟读默念。 ——长剑破煞英武卫,笔墨文宝寄相思。祛除獯鬻照乾坤,近在云衢昭山海。 至此,文卷末。
第127章 番外一 凯旋归来 锣鼓喧天,京城十方街道撒花欢呼。两年时间,飞骑将军带领赤胆营土兵抗击匈奴,逼到芎河以外断崖山,亲手斩杀扎那,立旗祭奠。 余下匈奴死的死,逃的逃,大辛疆土因此扩宽千里,建立行府,调遣官员,驻扎兵马,垦田养兵。 名声大噪。 街道人群拥挤,欢声笑语,赞颂着飞骑将军的显赫战功。来人高坐在马背上,将近而立,五官成熟凌厉,身穿金甲,长发飞扬,眉梢间满是喜气。 明明是凯旋归来,马蹄却不由得加快。 “将军!好俊啊!” “听闻将军如今还未娶妻,如今回京门楣都要被说媒的踏遍了吧!” “那也要看说媒人敢不敢踏,天底下谁不知道,将军一心向着尚书大人,两年间书信往来不断,有这毅力,水滴石穿,铁杵成针……” “民间有关他们的话本都要飞上天了!我看啊,要是将军再求一次圣上赐婚,那肯定能成!” 如今掌权人就是裴问礼,他若是应了愿意嫁,也无人敢拦。 “……” 一字一句落在封长诀耳中,后者无奈笑笑,快马扬鞭往宫城里赶。 京城在这两年重修繁华,画楼高阁,如梦似幻的模样重现在世人眼中,可谓富贵迷人眼。 踏上熟悉的宫道,封长诀再无以前不适,如今他已是自由鸟,羽翼丰满,再无人敢将他关进囚笼,戴上镣铐。若真要算有什么拘着他,裴问礼算首位把他心拘着的人。 富丽堂皇的宫殿群,封长诀卸下佩剑,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走一样的流程,封长诀听着久违的太监念诏书的声音,目光灼灼。 “朕念及长诀之功绩,甚为感佩。其忠诚勤勉,为国家之栋梁,为百姓之福祉,平定反贼,北驱匈奴,朕特予封赏,以彰其德。”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飞骑将军如今更让人移不开眼了。”温耘在一旁小声打趣裴问礼。 后者静静地盯着封长诀,藏在眼底尽是温柔,也有一丝兴奋。皇帝当今还在试着接触一些小事,像这种大事还是裴问礼来做。裴问礼虽任尚书,实则在人们眼里,和宰相没任何区别。 “特封为定川侯,赐一千五百食邑,黄金……” 赏赐滔滔不绝一大堆,封长诀挑了挑眉,没记错的话,朝廷这两年秉持着休养生息,开源节流的政策,国库也拿不出这么多。 他不由得怀疑裴问礼偷偷塞了点自家钱财,而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也不心虚,定定地望着他,好像要把他的五官容颜全临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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