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不说,圣上也知晓。”裴问礼的手搭在石桌上,神情一凝,“他是想要我找出证据来。巴郡和苏州隔这么远,总能查出一条路来。” “倒是你,去南蛮之地,才是危险。”裴问礼脸上显出担忧之色。 “连你也不相信我?”封长诀不满道。 “相信,但一码归一码,我仍然会担忧你、会牵记你。”裴问礼认真地注视他。 封长诀声量突然拔高:“你快别说了!再被你说下去,我都不想去南蛮了,留你一个人在这担心来担心去,我都不放心。” “要是这样,就好了。”裴问礼戳破他的小心思,“你打心底里还是想立功。” 若此次封长诀在南蛮真的能化险为夷,立下功劳,他们封家的局势就会好转很多,起码有筹码能和圣上谈条件了。 “哈哈,被你看出来了。”封长诀咧嘴一笑,好男儿志在四方,“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大将军。我就一个小目标,超越我爹!” 裴问礼失笑,北定将军收复山河,辅君上位……这些功劳,不是说超越就能超越的。 “你的目标可不小。” 很嚣张。 “相信我,我会的。”封长诀说到激动处站起来,目光投向远方,“等到那日,人们提起我时,不再会是北定将军的儿子,而是飞骑大将军。” 裴问礼勾唇笑笑,他就喜欢自在又满是傲气的封长诀,那股天性使然的自信,不是一般人有所匹及。 “先从南蛮开始。” “那我拭目以待,若是将来飞骑大将军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这个糟糠之妻。” 裴问礼故意调笑,封长诀扬起笑容,俯身朝他脸上香了一口。 “怎么会忘……”封长诀也不甘示弱地回了句,盯着他的脸,痴痴地说道,“一辈子也忘不了。” 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初次见到裴问礼,所带给他的惊艳,现在回想起来,心上还发烫。 有穿堂风钻过竹林,卷起竹叶飘飘然捎去裴氏主家,那片扁青叶滚进窗内罗汉床小桌上。 随即被一只手无情捡起扔出窗外。 “这风可真大,竹叶都飘进屋里了。”裴母侧身拉下一半卷帘。 裴父俨然没注意到方才那一幕,垂头沉思,半晌,语气坚定道:“错过此次机会不知何时能有机会,问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见见阮家小姐不是正好。” 裴母犹豫道:“可是过年时,我看小堇不是很想娶妻,还和我们闹脾气。不如晚些,我感觉他不是很喜欢这门亲事。” 裴父冷哼一声:“我看他真是在京都待久了,眼光也挑起来了,阮家小姐哪里不好,家世门楣、样貌才华都是好的,他怎么就看不上?” 裴母试着迂回:“我也不是说她们阮家不好,我只觉得太早了,他这个年纪,哪懂这些。” “这还早,他早晚都要经历的事。”裴父不满裴母处处向着他,“就这么定了,找个好日子派人去山绿别院传话,再找个会说话的,去阮家约一下。” 裴母知道老爷主意大,也劝不动。她起身叹气,往外走去。 这样只会让他们父子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你走哪去?” “我做了些糕点,去看看小堇。” “有什么好去看的。” 裴母听他说了这话,一肚子来气,他不关心儿子,不代表自已不关心。 她特意去街上糖水铺买了小堇最喜欢的糕点,一路上坐着马车,去往山绿别院。 “夫人。” 别院门口家仆们热情地迎她进来,裴母看他们把园林花花草草修剪得有模有样,很是满意,给他们赏了点银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小堇在哪?”裴母问其中一个家仆。 “夫人,小的已经派人去通报了,现在应该在荷亭。”家仆领路,忽的想起一事,“对了,夫人,少爷此番入住,还带了一位友人。” “友人?”裴母疑惑片刻,她从未见过小堇会带友人回家,转念一想,那人肯定是小堇好友,否则怎么会带回家玩,“你应当早些同我说的,你瞧,我这糕点买都买了,不知小堇的朋友喜不喜欢吃。” “夫人不打紧,少爷上午一回来就遣人去糕点铺子把糕点都买了个遍。”家仆笑着说道。 裴母愣住,对他朋友这么好? “那我这糕点不就多余买了?”裴母朝那个家仆打趣,后者心里恨不得给自已嘴来一巴掌,又说错话了。 “哪呀,夫人,你亲自买的和少爷买的,可不同呀。少爷要是知晓,夫人亲自给他买了最爱的糕点,定会欣喜。”家仆立即挽救自已的笨嘴。 游廊一个拐角,绕过假山鱼池,就看见一大片荷叶塘,池塘中心有一座四角亭,远远瞧见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荷叶。 “少爷,夫人来了。” 站在亭外长桥对面候着的一个家仆看到裴母的身影,立刻走到亭中提醒。坐着的人起身,一会不到,裴母就走过长桥。 这是封长诀第一次见到裴母,长得慈眉善目,年轻也一定是位美人,眉眼和裴问礼有几分像,给人一种温和的气质。 “裴夫人好。”站着赏荷叶的封长诀早在听到裴母来的消息,就想好说辞。 裴母笑着打量了一下封长诀,好俊俏的儿郎,她又看向裴问礼:“小堇,带朋友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早知我就多买一份糕点了。” 裴问礼是真没想到母亲这么早来,他笑着回答:“长诀只来住一宿,明日就要走了。我就没和你们说。” 裴母讶然,转向封长诀:“为何不多住些时日,你是小堇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你们一定很要好,你这么早走,怕是小堇也舍不得。” 搞得封长诀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木讷道:“夫人,不瞒您说,实在是有要事在身,若是时间充沛,我也想多在这地方玩上些时日。江南的风景真好啊。” “没事的呀,等你事忙完了,想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裴母温和一笑,封长诀听到这话,心头一暖。 “多谢夫人。”封长诀立即道谢,见裴母人都来了,他打算把这地方留给母子二人叙旧,“夫人,你们聊,我四处逛逛,不用管我的。” 裴问礼没料到他会走,转念一想,封长诀留在这儿确实会尴尬,就嘱咐道:“晚点记得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封长诀朝他们摆摆手,转身走了。 裴问礼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问裴母:“母亲,你觉着他怎么样?” 裴母怔住,这话听着有点怪,她没多想,笑道:“是个好孩子,挺率真的。” 裴问礼眼底含笑,视线转到桌上一袋糕点上,笑道:“难为母亲费心,还给我带了糕点。” “这有什么费不费心的。”裴母看着他拿了一块桂花糕尝,有意地说,“小堇,你回来这些日子,别管你父亲说什么。” “他是不是又瞒着我决定了什么主意。”裴问礼想也没想,就知道他父亲那德行。 裴母挤出一个笑:“哎呀,今日是我们母子叙旧,不提他,反正,小堇,你就按你的心意去,开心最好。” 他母亲说这话,让他心中涌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冲动,若是他把和封长诀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会怎么想,还是会让他从心吗? 但他最终未开这个口。
第40章 南蛮父女 夜色暗涌,窗外下起了小雨,清新的草木香飘进室内,搭配着室内焚着的乌沉香,惹人犯困。 裴问礼撑着头望向枕边的人儿,发现他眼皮在打架,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是要听我唱曲吗?” 封长诀下午四处游玩,转累了,一碰床就想睡觉。听到裴问礼说,他强打起精神,认真道:“唱吧。” 裴问礼特意下床去取了琵琶来,那柄琵琶古朴,面板上朵朵兰花,他端坐在圆凳上,长发散落。他微微低头,轻轻拨弦。 前奏几声若珠玉滚动,如同浅潭有几尾鲤鱼游动,泛起涟漪。 “今日颂一曲,请君细细听呐~” 舒缓柔和的调子如雨打芭蕉,只是没真打在芭蕉上,而是打在封长诀心窝里。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裴问礼唱起小曲与平日大为不同,声音更为柔和。封长诀只听得懂调,听不懂他的词,裴问礼用这儿的方言唱的。 曲调婉转悠扬,封长诀坐在床上睡意消散,竟一时听入了迷,裴问礼拨弹琵琶手法极快,曲调奏出来却是慢慢道来。 “郎君啊~郎君。” “这段情乃桃缘千年结,愿君莫要辜负~” “只愿心意相印,执手不离。” 弹琵琶的手一停,室内响着余音,待乐声渐渐消失,便只能听到淅淅雨声。 “郎君。”裴问礼轻放下琵琶,走到床边坐下,偏头情意绵绵地看向封长诀,“曲也听了,没什么想说的吗?” “好听。”封长诀词穷,只会夸这么一句。 裴问礼佯装出失望的神色,垂眸温声道:“只有一句好听么,郎君是没听出一句情意啊。” 封长诀:“???” 哪有情意? 封长诀解释道:“我听不懂词。” 好好的气氛就凭他一句“听不懂词”给打破了,裴问礼脸上的笑一僵,后者连忙补救:“但是我光听着,就深深体会到,此曲只应天上有!” 裴问礼被他这贫瘠的夸赞词逗乐了,温声道:“早些睡吧,你明日还要赶路。” 封长诀作势躺下,依旧辩解道:“真的,我虽然听不懂你的词,但是我能从曲调中感受到,你对我的深深情意。” “好,你倒是说说,我表什么情了?” 一时答不上来,封长诀转身背对他,装模作样的闭眼,故意打出呼噜声。 裴问礼:“……” 半柱香后,裴问礼去琴房里还完琵琶,在他身旁躺下,望着他的后背,微微叹气,轻声道:“封涯,你转过来,让我看着你入睡,好不好?” 一想到他明日就要走,心里万分舍不得。尤其是这个雨夜,不舍和依恋格外强烈。 迟迟没等到身边人的回应。 看来是真的睡下了。 裴问礼侧过身,轻轻搂着他的腰,贴近他,还能闻到封长诀身上的香味,是衣物熏出来的香,很好闻。 “没心没肺。” 南蛮之地地形复杂多变,山峦起伏,层峦叠嶂。这里的山岭众多,山势险峻,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相比之下,平地则显得稀少而珍贵。 山林茂密幽深,郁郁葱葱,藏匿不少山寨。 这些山寨通常占领着易守难攻的山头,南平将军带领的兵队只要一进攻,就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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