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少爷,您没做过这样的脏活,我自己来吧。”广寒仙从他手中将帕子夺过去,像是不怕疼似的在受伤的地方擦拭着。 时易之嫌广寒仙自己下手下重了,想重新拿回来。“不脏,还是……还是我帮你罢。” 广寒仙的动作一顿,微微偏头看向他,笑问:“不脏吗?” 他摇了摇头。 “算了吧。”广寒仙正回脑袋,继续给自己清理。“我自己都嫌,又腥又脏的。” 时易之还想说些什么,广寒仙就打断了他。“时少爷,您能帮我再叫一盆干净的水吗?这盆有些浑了。” “好。”他看了几眼,还是应答着起了身。 他很是镇定地往屋外走,很是镇定地吩咐了下去,却又在店小二离开的时候有些失神地靠在了门上。 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脑子里装着广寒仙受伤的样子在走神。 走神走着走着,眼睛开始酸痛,他觉得不舒服,就重重地揉了几下。 等晚夜的凉风将那阵酸压下去后,时易之才重新回到房中。 几盆干净的清水下去,广寒仙手上的脏污和血污也彻底清洗干净。 老大夫细致地检查了几番,只说这是皮外伤,不会对手日后的动作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留不留疤老夫就不能保证了,老夫只能帮你把伤给治好。”老大夫凑近细看了几眼,随后摇头叹息。“不过看你的肌肤,怕是十有八九会留下痕迹。” “无……” 时易之想说无碍,可才吐出一个音节,话头就被广寒仙给夺了过去。 广寒仙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的手,“那大夫你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祛疤吗?” “嗯……”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长须,“沿海地界有种用海物做的舒痕胶,京中也有一种专供给三品大官以上的香膏,老夫听闻此二者有祛疤祛痕奇效,至于是真是假就无从知晓了,最重要的是——”老大夫眼睛在广寒仙和时易之的身上扫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说:“都不便宜。” 谈到这个,广寒仙就不说话了。 而钱对于时易之来说,恰恰最不成问题。 他对老大夫作揖道:“多谢告知,不过劳烦大夫先为好友上药。” 广寒仙伤得确实不重,但是伤处却很大,最后药泥药粉一洒、细布一缠,两只手都几乎无法再动弹了。 老大夫在的时候还没如何,等老大夫人一走,广寒仙就开始叹气了。 他抬起自己被裹得紧紧的手,眉心微蹙。“坏了,这下真成了废人了,手被包成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不会的。”时易之看到那手心也紧紧地缩成一团,免不了地去猜想今日他受了多少苦,越想喉口就越觉得艰涩。“有我在,都无需担忧。” 广寒仙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时易之。“吃喝也不用担心吗?” “不必担心。”时易之抿唇,“我……我喂你。”最后两个字声音被他吞了一半。 “睡觉也不用担心吗?” “不用。”时易之摇头。 “出去玩也不用担心吗?” “自然。” “沐浴也不用担心吗?” “不……” 时易之下意识想回答不用,可在意识到广寒仙问的是什么后,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脸又不受控制地热了。 他他他…… 这这这…… 这怎么能?这太不好! “时少爷不愿意吗?”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广寒仙就问他,声音很是无辜和正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方才的问题有什么。“所以时少爷方才说的‘都不必担心’,不过是哄我的假话而已吗?” 时易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好了,我知道了。”广寒仙收回视线,神情恍惚地垂下脑袋。“时少爷不愿意,那就这样吧,发烂发臭也不过是我的命而已,谁让我现在是个废人呢,事事都得仰仗着别人。” “寒公子!”时易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大步走到广寒仙的面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废人也好、配不上也罢,这样的自轻的字眼他都不想从广寒仙的口中听到。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堪? “嗯,那我不说了。”广寒仙小媳妇般隐忍地点点头,“我自己受着。” 又说:“等我们要启程了,我就去找何老爷要一辆马车自己坐,免得到时候身上的味熏着时少爷你了,左右我今日救了何千金,就做个坏人挟恩图报也没什么。” 时易之大惊失色,“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怎么会是这样的意思呢?” 说到这里,广寒仙倏地抬起自己的头和时易之对视上,“那时少爷的意思是,沐浴也会帮我咯?” 目光灼灼,语气天真,神情期待,好像被问话的人一旦拒绝,那就是十恶不赦。 这下时易之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 可应下的时候还算简单,真正要做,堪比蜀道之难。 第12章 第十二枝 孟浪放荡 解开道袍的系带,薄纱一般地衣服从广寒仙的肩上滑下来,桂花的馨香从温热的肌肤中透出来,甚至沾染上了几分身体的暖。 时易之呼吸一滞,不敢多看,立刻将那被脱下的外袍给挂在了屏风上。 只是再转身回去,广寒仙只剩下了里衣和中裤。 精瘦的腰背,墨色的长发,半透出来的如玉般的肌肤,每一个都与脏污的衣角形成鲜明的对比,皆是十分强势地往时易之的眼中钻,让他躲不开、忘不了。 也要人命。 “我要先洗头发。”广寒仙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毫不客气地开始吩咐时易之。“被绑在山上一日,现在肯定沾满了草屑和泥。” 时易之喉头滚动几番,声音有些干涩地应了一声“好”。 接着,他搬了一个凳子到浴桶旁,让广寒仙坐下贴着桶沿将头探进去。 怕这个姿势会累人,犹豫几息后,他大胆地将掌心托在了广寒仙的下巴上,拇指还抵在了耳垂后,阻挡待会儿可能会滑进的水。 ——没有被拒绝,也没有被抵触。 他随后用另一只手伸手试了试水的冷热,在确保不会烫着人后,才开始慢慢舀水。 时易之几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一瓢都小心翼翼,眼睛还四处观察有没有水灌入到广寒仙的耳朵与眼睛里。 却不知是浴桶中的水汽太热还是其他,将头发彻底打湿后,他也出了一身的汗。 然而时易之甘之如饴。 “你想用什么香味的胰子?”时易之不敢收回手,便用一个略微有些别扭的姿势偏身去看旁边的架子。 上头摆着好几个形状不一的胰子,颜色也不尽相同,代表着加入了不同的香料,有着不同的味道。 可他草草地看了一眼成色,却有些不满意。 早些年的时候胰子还没这么多种多样,因为有皂角和澡豆的存在,也鲜少有人在这上面做功夫。 可自打新帝继位后,扫除逆贼、南夷,平定天下,多次颁布利民之法,百姓的日子便越来越好过了,这生活一旦富足了,也就有人开始研究这些物什了,因此到如今,胰子已经历经了许多次改造,花样和质量也大大提高。 但客栈供给的这些胰子,分明都是些次等货。 他自己用用倒是没什么,怎么能让广寒仙使用这样水准的东西呢? 从前是他疏忽了,导致广寒仙受了这么久的苦,用了这么久粗糙的物什。 实在不该,实在不该! 时易之心中暗唾自己的粗心,决定明日便将日常要用都整理出来,然后给广寒仙全须全尾都换一遍。 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自己的妻。 这时,被托着脸的广寒仙懒洋洋地开了口,“都差不了太多。”说话间,柔软的唇瓣在时易之的手指上不经意地蹭动着。“您随便给我挑一个吧。” 虚托着的小指痉挛般弹动几下,软弹的触感让时易之脑袋突然变空,连刚刚在想什么都记不得了。 “好,好的。” 他伸手随便抓了一个胰子过来,开始往广寒仙的头发上打。 细密的泡沫在顺滑的长发间生出,甜腻的奶香味弥漫开来,再混上一直都浓郁不散的桂花香,广寒仙整个人就被衬成了一块柔软香甜的精致糕点。 像着了魔一般,时易之腹中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饥饿,甚至还没克制住地吞咽了几下。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都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的时候,立刻就瞪圆了眼睛。 怎……怎会如此? 他怎么……怎么这么孟浪放荡了? 竟然生出了想要把广寒仙吞吃入腹的念头。 这这这…… “时少爷,怎么了?” 他骤然停下的动作让广寒仙有了反应。 广寒仙偏着脑袋看向他,“怎么呼吸这么重?可是突然不舒服了?” “不,不是。”时易之重新开始动作,“只是……只是想到你今日还未曾吃过东西,待会儿要叫一些来。” 乳白色的胰子融化在热水里,成了粘稠的胰子水,与细密的白色泡沫缠在他的指间。他的手又穿梭在发丝中,于是这黏腻和泡沫就被带成了一大片。 “原来如此。”广寒仙乖巧地把头扭回去,却抬起了手。“时少爷应该也饿了吧?” 语罢,他的手落在了时易之的腹上,然后开始隔着衣服轻轻地摁揉打转。 “我帮您揉一揉,揉一揉就不难受了。” 这世间也不是所有难受的毛病都只靠揉一揉就能够缓解的,对于有些病症而言,不仅不治标也不治本。 可是广寒仙都这样体贴地说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时易之绝望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受那股躁动不安情绪的影响,时易之的动作快了许多,不过清洗也没有敷衍,力保每一根发丝都被揉搓过。 热水冲过,黏腻的胰子水和乳白的泡沫终于被带走,还了墨色发丝的清静。 待彻底冲洗干净后,时易之轻柔地帮忙搅干头发,但因着还要清洗身体,就暂时没有细致地擦拭。 只是半湿的头发垂散在身上,里衣又被打湿了,如上次一般透出了深藏的肉色来。 怕广寒仙会再次着凉,时易之赶忙让店小二重新换了桶热水来。 “好了,现在真正到了沐浴的时间了。”待店小二离开后,广寒仙开了口,一边垂眸看着浴桶,一边解身上潮湿的里衣。 时易之彻底不敢喘息了,只顾呆愣地站着。 湿透的衣物并不轻薄,被脱下后因为拿的不及时,啪嗒一声坠在地上。 终于,这一次时易之没有任何阻挡地看清了所有。 ——白皙的肌肤因为热而透出几分薄红,氤氲的热气却偏要再生几分阻碍,朦朦胧胧地将广寒仙笼罩,在模糊的景致中,隐约有两点粉红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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