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百般思绪,面上广寒仙一点也不显。 他又挂起了淡淡的笑,没再顺着这个话聊下去,而是打趣道:“你这么在背后谈论你们家大少爷,不怕他听见了罚你?” “寒公子您不说,小的也不说,大少爷是不会知道的。”益才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下,又吐了吐舌头。“而且大少爷才不会乱罚人呢。” 不会吗? 广寒仙突然想到了方才的那一声训斥,以及管家长贵扑在地上对时易之求饶磕头的场景。 什么都还没做都能有如此威严,当真是个好脾性的吗?或许私下里是个动用刑罚的好手也说不定。 从前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没有看过时易之的如此一面,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如今倒是让他看到更多了。 想到南风馆中龟公的那些手段以及藏在暗室里的那些器具,广寒仙面上的笑又挂不住了。 他有些索然无味地对益才说:“行,我卖你一个好,不跟你们大少爷说这些,现在先带我去歇息吧。” “好嘞~” 益才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多的转变,欢欢喜喜地带着他去到了西厢房中。 而这边虽然益才自己央求着广寒仙别往外说,但转头却将这些话全须全尾地跟时易之给讲了个遍。 他坦白这些,其实是存着跟自家大少爷邀功的心思的,哪知刚刚说完,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 “谁准许你自作主张的?” 时易之是真的动了怒,因此这下也没收着,就听得益才的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响。 “啊?”益才挠挠这半边脸挠挠那半边脸,“但少爷您以前不都让小的这么做的吗?还说但凡瞧见了对您有想法的,如果来不及跟您说,那就让小的自由发挥先断了那人的心思再说。” 时易之沉吟半响,猛地想起自己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而且广寒仙与旁的人又怎么能一样呢? “你到底是忠心有余,聪慧不足。”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若是看进去了我今日是如何待他的,也断然知道不该与他说那样的话。” 益才瘪嘴,揉了揉自己被敲得邦邦响隐隐痛的脑袋。 他怎么就不聪明了?他说的时候还知道在广寒仙的面前伪装一番呢。 不过到了这时,益才也知道广寒仙和以前那些围在少爷身边的狂蜂浪蝶都不一样了,眼下这个啊,怕是两情相悦的呢! “那怎么办啊少爷?寒公子不会生气吧?” 益才反着揉了几圈自己的脑袋,动作一顿,蓦地想到了一个主意。“诶,少爷!反正寒公子也不知道以前少爷吩咐过小的,不如少爷今夜就去找寒公子,说一切都是小的自作主张多嘴多舌,然后罚罚小的,再趁机表表心意?” 时易之看着益才自觉聪明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不,寒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广寒仙那样的温柔可亲慷慨体贴,怎么会忍心看到他罚下人呢?而且这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只要说清楚就好。 说从前他确实不会爱人也不愿爱人,可遇见广寒仙后,就生出了许多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意外来。 时易之想到这些,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只是你且记得,日后万不能在他面前乱说话了。” 益才连忙点头,“好嘞好嘞,小的一定铭记在心~” 衷心是衷心,最后没被罚他也还是很开心的。 - 因着这么点误会,时易之有意在今夜就和广寒仙解释一番,哪知回到院中时,西厢房的灯已经灭了。 他踌躇片刻,不可避免开始想很多,想对方是不是因为他的冷落生气了?是不是因为益才的那番话在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今日被寒风吹着着凉了? 直到益才在他的身边提醒道:“少爷,这都亥时了,寒公子舟车劳顿,睡下也是正常的。” 时易之这才记得看天色,确实是不早了。 是也是也,是他心急了。 只是茶农一事还未解决,从主家派过来收茶的王房也要翌日才能回来,怕是从明日起他就要忙于正事,再少有闲暇的时候了。 但愿能挤出些时间来吧。 “那便歇息罢。”时易之暗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沐浴完刚准备歇下,益才又向时易之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少爷,您让小的去收的那床小被子,因着上头沾了一些糖霜糖粉就送去清理了一番,到现在才彻底弄干净,您看是先送到您这里,还是收着等明日给寒公子送过去?” 这也不是他的东西,时易之下意识就想说先收着。 然而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鬼怪给迷了心窍,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竟然就变成了:“先送到我房中来吧。” 等意识到说了什么再想改口时,已经来不及了,那益才已经嘚吧嘚吧地跑去拿小被子了。 时易之:……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想要霸占广寒仙的小被子,只是益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太不稳重,还未听他将话说完就走了,实属无奈。 他虽说做了很不妥当的一个决定,但罪也不全在他。 没错没错,正是如此。 时易之在心中给自己说服了,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今夜要和广寒仙的小被子同床共枕的事实。 虽说只是一床被子,然而这也并不简单。 那篾黄缎面的小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他的身边,看似无声无息,却一直在往外散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这些味道都是从广寒仙的身上沾染二来的,仿佛还带着其主人身上的温度。 隐隐约约,就好像是广寒仙躺在了他的身边一样。 不不不! 非礼勿想!非礼勿想! 他已经厚颜无耻地抢占了小被子一晚了,怎么能再想入非非更多呢? 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可……可这小被子往日都是被广寒仙给抱在怀中、盖在身上,但到了他这里就只是孤零零地放在一旁,岂不是有冷落之嫌? 广寒仙如此爱惜这床小被子,他也理应爱屋及乌才是。 思及此,时易之就动了手,慢慢将小被子往自己的被褥里面拉,最后一整个都给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进去。 馨香散出,淡淡浅浅地往人的身上缠,柔滑的缎面也似人的肌肤,种种加在一起,让时易之又不免开始恍惚起来。 就像是与广寒仙相拥了一般。 他隐忍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回到清州就立刻帮广寒仙转为良籍,他会马上向人求娶!待二人做了真正的夫妻了,便可以……可以正大光明的亲近了! 也不对也不对,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要有所收敛才是。 只是人前有礼,人后就可以放肆一些,譬如:他帮广寒仙梳头挽发、两人依偎在一起看书闲谈、广寒仙靠在他的肩上吃糕点零嘴、微凉的晚夜相拥而眠,若是……若是再过分一些,还能几番亲吻,就像上次在客栈后院那样。 身为广寒仙的夫君,他定会对广寒仙千般疼爱万般宠,让他定不会后悔从湄洲跟到他回到清州的。 蓦地,时易之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接管时家多年,他也遇见了不少的人,其中不乏娶男妻男妾的,有些时候酒喝多了话也会多,偶然间曾听他们聊到过几句男男房事,说是承受一方颇会受一番苦,需得好好准备才能缓解一二。 可他清心寡欲多年,连自个家书肆出的春宫集都没翻看过,这方面的学问可谓是一点也没有。 那到时岂不是会让广寒仙大吃苦头? 倘使如此,那真是罪大恶极了! 看来得空了他需找些东西好好学习一番,免得最后伤了广寒仙。 这事儿……还是要两人都得趣才行。 想着想着,时易之就无声地笑了起来,而笑着笑着又生出了困意。 于是,在淡淡的桂花香气,与两床被褥的暖热中,时易之就这样慢慢地睡去,连后半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也未有半分察觉。 翌日醒来,这场雨还在下,西厢房的广寒仙也还未醒。 时易之轻快地起来,但才刚刚梳洗完,益才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通报。 “少爷,王房回来了,那群茶农也又来了。” 第19章 第十九枝 人话鬼话 王房与茶农这桩事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 茶一年四季其实都可以采摘,只是清明前后的春茶最佳,其次才是秋茶,而最次是夏茶。时家主家不做低等的生意,因而每年只有春秋之时才会从主家派人来阳春收茶带回清州,其余都不接手。 前些年都是另一个人来,只是那人年纪大了,才由时家三房举荐了新的人来负责此事,也就是如今的王房。 王房二十七八,年纪不大不小,瞧着却是个沉稳的,家里又刚好有个茶叶铺子,因此对于茶的了解甚多,总之方方面面都确实很适合,时易之与父亲简单地考验过后就让他来试试。 头两年做得也确实不错,搏了个好名声,于是他们都慢慢放下了心来。 哪知时易之今年一来实地考察,就刚好撞上事了。 ——百姓声称王房仗着契书在身,便将茶叶收购价格不停往下压,还联合几大阳春地界内的几大茶商一起降价。春茶的时候还算收敛,然而现如今,早已是上等茶当中等来收,中等当下等来收,下等直接百余斤只给几个铜板打发。若有不满者,王房连带着其余茶商便会宣布永不再购此人的茶叶。 对于阳春的茶农而言,茶叶就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若真的卖不出去了,那无疑是走上绝路,于是价格再低也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王房等人行事愈发过分,不仅在收购的价格上做文章,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缺斤少两。 眼看着能拿到手的钱越来越少,甚至连生计都快要无法维持了,阳春的茶农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以云山村为首的茶农开始联合起来,日日在时家宅院的门口转悠,试图找人讨要一个说法,可王房始终不露面,只让长贵等人去解决。如此的冷淡处理让双方发生过大大小小好几次摩擦打斗,好几个闹事的茶农都被王房、长贵等人送进了衙门。 茶农都是没有家世的布衣,被关了几个后气势确实被压了不少下去,但也有不怕事的还一直在坚持着。 也是这样,他们才能够正正好好地赶上时易之来到此处。 而在听茶农说了这些后,时易之就立刻派了人在阳春县里县外都打听了一番,此事闹得大不好瞒,具体事实确实和茶农们所说的相差无几, 时易之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整理了一番衣领后撑着伞慢慢往正厅走去。 他倒想知道究竟是王房本性暴露了,还是从前此人就一直如此行事,只是被隐瞒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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