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寒自认为善良慷慨,看着天将昏黑,也没了再让时永朔劳累的意思。 “再去最后一个地方,今日就可结束回府了。” 他两手空空,东西都交由时永朔与两人的贴身小厮提着,乐得轻松自在,背着收悠闲地出了铺子。 “还要去哪里啊?”时永朔的嗓音越发沙哑,整个人都失去了上午的精气神。“别是从城南走到城北吧?” 冠寒觑了他一眼,“比我还小上几岁,竟如此体虚,尽早请个师傅练练内家功法吧,免得成了第二个时易之。” 时永朔撇撇嘴,不说话了。 冠寒早几日跟身边的小厮打听过,说是长融街东门处有几家胭脂铺子,卖的香膏脂膏很是有名。 既然有需要,那就还得是备上一些,免得着急之时找不到可用的。 不过这话他可不打算跟时永朔说,也是不能说。 正巧上一个铺子里东门不远,不过一盏茶,他就瞧见了那几家铺子的门面。 左后看了看,冠寒挑了家最近的去。 哪知才一进门,就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时家大少爷,前些日子从外头带了个狐狸精回来。” 第42章 第十簇 骂战 “狐狸精?什么狐狸精,你从哪听说的这件事儿?” 先开口的人声音不加任何掩饰,仿佛预备着让在场所有人都知晓。“八月下旬,时家的那位大少爷从外回来了,排了好几辆的马车,有人亲眼见着那位大少爷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害,你想说的就这吗?这算得了什么事啊?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同行之人微叹一声,不耐地摆了摆手。 “啧。”先开口那人眼睛微眯,露出了一个邪笑。“如果只是这样会有那样的传闻吗? “听说这些日子以来,那位大少爷一直都是和那个男人同吃同住的呢。 “而且在他们回府后的第二天,就有人瞧见那位大少爷亲自去找了城北最有名的木匠,那位木匠接的最多的活,可是做床啊!” 这些事儿单拎出来也没什么,只是一结合在一起,就多添了些别的意味。 就是只顾着听的其他人,表情也生出了微妙的变化。 “不仅如此,前些日子还有人在这附近遇见那位大少爷的呢。”那人得意一笑,晃着脑袋指了指脚下。“正正好好,就是这家铺子。” 语罢,他伸手将在旁躲着的店小二一把给抓了过来。“小二,你来说,前几日时大少是不是来过这里啊?他可有说过些什么,又都买了些什么,你且逐一禀报。” “诸位爷,小的……”店小二颤颤巍巍,身子躬成了一团。“小的不知道啊!小的是这几日才来,哪……哪能知道那些啊?” 那人不耐地啐了一口,将店小二推了出去。 转头,又对同行的人说:“反正他不会无端端地来胭脂铺子的,想必就是为了讨那狐狸精的欢心。 “哼,从前装得倒是清风明月,总摆出一副瞧不上我们的神情,现下还不是露出了马脚?亵玩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把那男人带回家养着,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其余人的痛点,一下就搅得大家热火朝天的地讨论起来。 有人说时易之眼高于顶,有人说他装腔作势,有人说他福厚命好,有人说他外强中干。 总之,一行人将时易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贬低了个遍。 最后先挑起话头那人挤了一下眼睛,展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说:“你们说,那位大少爷到时候不会真被这狐狸精迷了心智,丢下时家偌大的家业不管不顾了吧?男人可生不……” “那个狐狸精好看吗?” 他的话没说完,倏地被人打断了。 “当然好看了,不好看怎么做……”那人下意识地回答,说到一半才猛然反应过来方才是人堆外传来的声音。 其余人也发现了不对,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冠寒站在原地任他们打量,甚至还微微俯身将脸朝着他们凑近了些。 他勾着唇角笑了起来,问:“那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铺子里静了一会儿,周围人都怔愣着没说话,惊疑与怪异在蔓延,也有几个盯着冠寒的脸呆滞住了。 良久,才有人记起来询问,“你是谁?!何故来插我们的话?” “我?”冠寒微微偏头,伸手指向了自己。 问的人点了点头,他就噗嗤一下笑出声,回答道:“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狐狸精啊。” 一行人瞪大了双眼,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用警惕的表情看着冠寒。 冠寒背手直起了身子,半阖着眼睑看着面前的几人。“你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我长什么样,就能杜撰出好些的故事来,料想诸位一定都是博闻强识、饱读诗书的才子吧?” “你听岔了,我们没说些什么。”一行人偏开头,没一个敢与冠寒对视。 冠寒眉心微蹙,佯装疑惑道:“如此有意思的故事,为何要否认?诸位不必担心,我料想时少爷也是会喜欢这些的。” 提到时易之的名号,他们终于展露出了慌张,甚至还有几分悚然。 其中一人高喊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以为这样便可以威胁到我们了?哈,他时易之还能为几句话、为一个男人就对我们怎么样吗?” 不知是这句话里的哪些词在刹那之间就给了他们底气,也可能是慌乱之下彻底失去了理智,一行人越发口不遮掩。 -“你们敢做就不敢让人说吗?就算现在律法可以成婚,但两个男人的事情终究上不了台面,合该是要被唾骂的!” -“真以为我们怕他不成?不过是给时家几分面子罢了,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如今出了你们这样的事,我看他以后还拿什么来在我们面前……” “住口!” 一句接着一句,冠寒尚未驳斥,另外一个沙哑粗粝的声音就低喝了出来,打断了一切。 冠寒转头看去,就见时永朔脸色涨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颈上额上也已因为愤怒而暴起了青筋。 “谁给你们的胆子和底气给我大哥泼脏水的?真当我们时家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吗?”时永朔压着声音低吼。 然而时永朔远没有时易之那般有威慑力。 毕竟都是清州府城有名的纨绔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面对同龄的时易之或许还有几分畏缩,但对小了他们好几岁的时永朔却仍保有着几分自傲在。 何况时永朔这个年纪才刚刚开始长身体,吃喝进去的都用来长个了,身子单薄得很,又因着还没长成,故而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低半个头。 “时老五?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人将时永朔上下扫了好几遍,随后又扭头看向冠寒,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哟,你也被狐狸精给迷上了?这是要为了一个男人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 几人闻言哈哈大笑,“没本事和亲哥争家产,倒是有本事争男人,这男人的滋味果真有那么好吗?竟然把你们兄弟二人都迷得神魂颠倒的。” 笑声刺耳,话语下流。 时永朔嘴皮子的功夫终究不及他们,被气得粗喘气,眼睛都开始发红。“闭嘴!闭嘴!” “你叫我们闭嘴就闭嘴?你当你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截下了那人将要说出口的话。 铺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如死一般的寂静。 古怪的氛围凝滞几息后,挨了一耳光的人猛然回神,捂着脸瞪向冠寒。“你他爹的敢打我?你是什么东西……” “啪——” 又是一耳光。 “这位少爷说话声音如此响亮,我又怎能不配合?”冠寒倏地抬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就是不知这两耳光的声音够不够响。” 语罢,把他拖到了时永朔的面前。 “来,我们再来一遍,这位少爷将方才的话再对时五少爷说一遍。” 被摁住脑袋的人艰难地偏头看向冠寒,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爹是……” “啪——” 一句话没说完,冠寒就反手给了另一耳光。 那人被这连续的几巴掌给扇得失了神,眼中没了神采,变成茫茫然空洞洞的一片。 冠寒扯着他的头发逼他仰头看向自己,“继续,少爷您继续说我才好配合啊。” 话到这里,与他同行的另外几位纨绔子才迟迟地反应过来。 不知是有几分情谊在还是其他,竟然没选择离开,而是怒骂着抬手握拳朝冠寒走来。 “啊啊——” 时永朔最先反应过来,吼叫着朝那几个人冲去。 冠寒见状皱紧眉头,抬腿就将抓着的人踹倒在地,空了手出来。 而后扭头对自己的贴身小厮说:“月竹,去,去找你们大少爷过来,跑着去。” 这事他也不是不能自己解决,只是不想脏了手还自个儿憋一肚子的闷气。 他们这次是为时易之出的头,就应当让时易之亲自过来看着,好对他们感恩戴德。 若时易之要是不在府中,那日后便有他好看! - “大少爷,大少爷,大事不好了!寒公子和五少爷被人围着欺负了!” 时易之在外忙了一整日,天黑了才终于得闲回府。 哪知才刚刚挨着凳子,就听见了这样着急忙慌的叫喊,惊得他又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月竹一路奔跑出了满身的热汗,到了时易之跟前连口气都没喘,就开始说:“寒公子和五少爷被一群人欺负了,他们骂人,现在还想要一群人打寒公子和五少爷两个人!五少爷眼睛都红了!” 时易之倒吸一口气,气又哽在喉口让心猛地跳了几下。 “益才,叫上二十个护院,快随我出府。” “诶!”益才听得这些话也知大事不妙,立刻就跑着去叫人。 于是一盏茶后,时易之骑着马领着二十个护院与两个小厮浩浩汤汤地出了府。 不到半炷香,一行人就赶到了长融街东门的胭脂铺。 铺子凌乱不堪,胭脂水粉四处散落着,地上染着几串殷红的血迹,脂粉味也没能将铁锈味压下,可里头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时易之呼吸一滞,险些没站稳。 不,不会的。 应当也不会有人胆大到在人如此多的长融街犯大罪。 强撑一口气整理好自己,他扭头就想问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知不知道人去哪了。 哪知还没开口,就听见不远的巷道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不再犹豫,即刻转身朝巷道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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