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谢瑾的样子,“啧”声戳穿道:“殿下,您是在想哪家的美娇娘了吧?” “我没……公公莫要说笑,”谢瑾面色微红,咳嗽了两声,欲盖弥彰地将算珠一颗颗快速拨到了原位,蹙眉低声说:“……没有美娇娘。” 老总管自诩识人察言观色断不会有错,他听谢瑾矢口否认,也只当他是不好意思,笑而不语。 “瑾殿下——” 许多日未操心过大婚的王观,忽穿着一身朝服,不顾身份地大步跑了过来,还一边招手呼喊:“殿下!殿下可莫再忙了——” 谢瑾也站了起来:“王尚书,这般慌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有、有事!”王观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谢瑾递过去一杯茶:“不急,慢慢说。” 王观喝了茶又险些呛去,缓了会儿,才急哄哄道:“殿下还不知道,皇上与鲁二小姐的这婚事说不准了!极有可能,咱们这几个月是白忙一场啊——” 谢瑾一凛,心头竟掠过了一丝侥幸,很快又因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而更为惭愧。 他深吸一口气,皱眉问:“这是何意?” 王观:“今日那北朔公主上了朝殿,当着群臣百官的面,竟大言不惭地说她此次入建康后,一眼相中了咱们皇上,还与皇上情投意合!她已决意修书北朔王,与大雍联姻,且她要做大雍的皇后!” 谢瑾一震:“什么……”
第55章 喜欢 是夜, 裴珩再度驾临驿馆时,已换了件明黄的御披,殿前司百人随扈, 八方御辇就停在鸿胪寺的正门外——生怕人不知道他来私会北朔公主。 谯丽倚窗挑帘, 看了眼外头的阵仗, 冷笑说:“皇上向来都是如此行事的么?” “朕做事要么不做,做就喜欢做绝。” 裴珩目光冷毅,从容不迫地用匕首摁灭了门口的几盏油灯,没给外面的人任何窥探的机会。 今日朝堂因联姻之事闹翻了天, 此时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和谯丽。 而屋内光线一旦暗下来, 孤男寡女, 更加引人猜忌遐想。 实则两人隔得很远,气氛冷淡, 还颇有几分瞧不上对方的意思。 谯丽放下帘子, 鄙夷道:“我看皇上也没把事情都做绝,您今日只是提议让鲁瑶退一步当个妃子。到头来,恶人全由本公主当了。” 裴珩缓慢擦拭匕首上的烛灰,神色慵懒:“大雍的教条规矩多, 比不上你们北朔洒脱。鲁二毕竟是先帝亲指给朕的皇后,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不是公主一句色令智昏, 依靠强大的母国胁迫,朕就可以马上毁了这桩婚约的。不过, 这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步。” 他勾唇一嗤:“这不,朕今夜再来拜会公主,还得接着演呢——” “本公主可没什么耐心了, ”谯丽才不管他的苦衷,美丽的脸蛋变得冷漠:“我要的人呢?” 裴珩这才漫不经心地从取出一封用北朔文字写的信,放到了桌上。 谯丽一怔,忙走过去拿起来看。 “是他的字没错……” 是胡图赛报平安的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胡图赛?” “不急,朕特意嘱咐他们一路上慢慢护送,免得伤了公主的心上人。” “你!” 裴珩将掌心匕首“唰”的利落收回,恣意调侃道:“不过没想到,公主看起来处处留情,喜欢玩弄男人,却是个用情至深的人。连朕都忍不住要好奇,胡图赛是个何等英俊的少年郎了。” “胡图赛长得其实不算英俊。”谯丽闷哼一声,攥着手中的信件,朱唇抿了抿才说道:“他与我同岁,原是父王送给我的贴身侍卫,我从小就妒忌他、讨厌他。” 听到“妒忌”“讨厌”二词时,裴珩不由微微一凛。 “只因胡图赛读书、骑马、射箭样样就比我出色,连唱歌跳舞,他都比我学得快,父王和王兄总是当着我的面夸他,我要是因此不高兴,还要被说是耍公主脾气。所以我一直妒忌他,也恨透了他,想着必有一日,要凭着公主的尊贵身份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谯丽面上又添了几分惆怅:“之后,胡图赛得王兄赏识,被提拔到军中做将领,我们便分开了。我原以为我会很高兴,可并没有……后来逐渐明白,这么多年我对他的妒忌并非都是出自恨。” 裴珩认真听着她说与胡图赛的过往,心里想的都是自己与另一个人。 他眉心拧起,忍不住想知道真相:“那除了恨,还有什么……” “妒忌,也是喜欢的一种。”谯丽说。 “喜欢?”裴珩刹那像是感同身受了一般,心脏被猝不妨地狠狠敲击了下。 谯丽苦恼又甜蜜地轻声一叹:“只有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才会无法控制地在意他,牵肠挂肚地懊恼他。至于忌妒,不过是人无法坦荡喜欢的遮羞布罢了。” 喜欢…… 自己难道也是…… 裴珩脑中发懵,心底却难以克制地涌上一股热烈的酸涩之意,要冲破那遮蔽已久的迷雾,将胸腔炸开。 “不过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救他,并非都是儿女私情,还因他是北朔最有前途的将军。” 用情至深,于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都是贬低之辞。 谯丽忽用妩媚又怜惜的姿态嘲起裴珩:“皇上说我用情深,依我看,您还不如我呢——” 裴珩回神,蹙眉冷冷凝视她。 谯丽不怕他,娇声慢语地说:“皇上主动找上我这个北朔妖女做交易,为了借我之手来解除你的婚约,亲手奉还一个对大雍极具威胁的将领,还不顾你的臣民唾骂憎恶……是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讨好你那哥哥么?还说什么你们大雍人最讲纲常规矩,简直是笑话,难道当皇上就可以无所顾忌,对自己的哥哥动下流心思?” 裴珩的匕首要藏不住了,挑起冷眉:“是公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谯丽见他恼羞成怒,笑得更加明媚:“皇上,我只是出于我们短暂的盟友关系,好心提醒您一句,别在谢瑾身上放太多心思,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裴珩愠色浮至眼底,正要发狠,忽听到门外有动静。 他当即反应过来,便快步走到谯丽身前,放下侧边的帘子一挡,借位做出假意与她亲密交缠的动作。 房门就被人一剑劈开了。 是鲁瑶。 她气势汹汹,手里的剑还泛着寒光,分明是也听说了今夜裴珩和谯丽私会的消息,来兴师问罪的。 两名殿前司护卫紧跟在后头:“皇上恕罪,鲁二小姐执意要冲上来见您,属下未能拦住……” 裴珩示意他们先退下,这才放开了谯丽,看向鲁瑶:“大半夜的,鲁二小姐也一道来玩儿么?” 鲁瑶听说朝堂之事后,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更是火冒三丈,忿然作色:“皇上,你我之间除了君臣情义,本无半分私情,你看上谁、喜欢谁,乐意与谁欢好,我绝不干涉多问一句!这皇后之位,我鲁二也压根不稀罕!可你何必拿一个北朔女人压我,让我屈居于她之下?你明明知道,这于我、于鲁家都是奇耻大辱!” 裴珩冷眼看她,面无波澜。 谯丽此时半个身子依偎在裴珩怀里,娇笑一声,演了起来:“妹妹~多大点事,不必这么想——” “你闭嘴!” 鲁瑶拔剑便指向了她,思忖着不对,又将剑指向了裴珩:“大雍将士为了杀敌还在前线以命相搏,而你却鬼迷心窍,要娶北朔的公主。我鲁瑶性子直脾气硬,受不了这等屈辱,不如,今日断发废了婚约,明日再亲去先帝陵前磕头谢罪!” 裴珩冷冷望着指向自己的剑,蓦的冷笑了一声,嘲弄道:“既然你与朕之间没有情义,也未行过大婚之礼,断发又有什么用?这婚约要是你一不高兴说废就能废,朕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鲁瑶微微一凛,还没悟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便见裴珩忽一个上前挺身,那剑尖便直直插入了他的肩头半寸! 待她想收回剑时,已来不及了,他的肩霎时已被鲜血染红! ……疯子! “皇……” 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着实也把一旁的谯丽吓了一跳。 裴珩一只手还搭在谯丽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在一场痴男怨女的争风吃醋中,为护着谯丽公主而挡了一剑——而且还是人们口口相传最起劲的那种桥段。 鲁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迅速意识过来,扭头便喊:“快来人!……皇上受伤了!快传御医!” 裴珩轻声咬牙忍着痛,含血的笑意分明。 至此,他知道自己设下的算计已然周全了,只欠最后一阵东风收网。 可裴珩一抬头,就看见谢瑾不知何时起站在驿馆楼下的一辆马车前。 谢瑾没有同鲁瑶上门提剑质问的资格,只是立于那夜色黯淡中,始终迎风默然地望着自己。 裴珩心头一僵,周围一下子又冲过来许多人要救驾。 仿佛只是阵错觉,一转眼间,他又看不见谢瑾了。
第56章 恼愠 其实裴珩伤得没那么重。 那一剑的力道和角度皆是由他亲自掌控的, 相当精准。只是看起来血流得多了些,并没伤到要害。 可夜间浑浑噩噩间,他莫名入了梦魇, 撕心裂肺, 仿佛要了他的半条命。 “皇兄!”“皇兄……!” 裴珩是被惊醒的。 外头天已大亮,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一睁眼发觉是梦,他才喘着气,庆幸地从那股茫然恐惧中抽离出来。 “皇帝可算是醒了……” 此刻, 袁太后一脸担忧地坐在龙榻边, 舒了口气:“觉得如何了?” 御医这会儿也赶忙围了过来, 为裴珩察看复诊伤情。 裴珩面容惨淡,头还有些痛, 看见她愣了愣, 音色中还带着几分沙哑:“……母后何时回宫的?” 袁太后端庄的细眉微落,愠色中透着无奈:“哀家昨夜刚到建康,本来为了大婚提前结束了寺中的清修,可哪想一回来, 竟就发生了此等荒唐之事?” 裴珩饮了一口药汤, 又苦得吐了出来,任性摆手搁到一边,不想再碰:“小伤而已, 朕命硬,死不了。” 袁太后手里捏着佛珠, 也没硬劝他喝药,柔婉的语气发沉了几分:“哀家途中都已听说了。没想到鲁瑶这孩子平日稳重得体,此次竟将局面闹得如此难堪, 还牵扯到了北朔。你们之间的婚事,怕是不好再办下去了……” “哦……?”裴珩明知故问,还虚弱地咳了几声。 “不止建康,天下百姓都在议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说鲁瑶是因吃北朔公主的醋,一时被激怒,才当众持剑弑君,要追究起来,这是诛九族的死罪。何况鲁瑶昨夜到驿馆,本先是奔着北朔公主去的,若大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如期举办大婚,如何给北朔使团一个交代。鲁直将军知道了,必定也会呈上请罪书,请旨将你们的婚约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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