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麻烦。”靖安言换成仰面的躺姿,有些出神,“你自己也说,人都是会变的。我当时觉得不好的不喜欢的,现在就未必觉得不好不喜欢。” 封长念转过脸,似乎是不信他的说辞:“给我看看,好么?” “没什么好看的。” 封长念这次不问了,直接上手去抓他。 靖安言蓦地一躲,本就宣软的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嘎吱,上头封长念猛地扑上去,靖安言弯腰一滚,翻身下床就要跑。 他急得连鞋都没穿,略略提高了音量:“封珩!你真当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封长念眼眶微红,只是重复:“给我看看。” “我都说了没什么可看的。” “那有什么不能看?!” 封长念猛地将床头搁着的墨痕剑连剑带鞘扔过去,靖安言当头被扔,大为光火,一把接住长剑,怒吼道:“封珩!这把剑还是我给你的!你现在用它来砸我?!” 封长念却突然静止不动了。 靖安言眼神微微一变,只见封长念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你……” “我?”靖安言模糊地想,我怎么了? “你右手伤了,是不是。”封长念长眉蹙起,“你带护腕,是为了挡伤口,是不是?” 靖安言一怔,蓦地反应过来,他方才情急之下抓剑,是用的左手。 这小子也忒聪明了!!! 练剑之人习惯只会是右手抓剑,因为右手是惯用手,除了极少数左利手之人外,鲜少人会在面对危险的时刻左手去格挡。 尤其还是靖安言这种曾经的大魏第一剑客。 “给我看看。” “封珩。” “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封长忆。” “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封长念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几乎不敢置信,剑客最宝贝的就是自己持剑的那只手,更何况靖安言这种嗜剑如命的人。 “给我看看,就看看,我什么都不问,不行吗?” 靖安言喉头一堵,声音都缓和了下来:“小长忆……”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靖安言大惊失色,还管什么剑不剑,猛地冲上去接住了人。 “你怎么……?!” 他听到了一阵铃声。 那种铃铛摇响的清脆碰撞声,叮铃铃,叮铃铃,在夜幕之下极其诡异,但通过节奏和音韵,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催动蛊毒。 有人在催动封长念体内本就没解开的毒!!
第12章 困局 夷月也被这铃声惊醒了。 她迅速地穿衣下床,防止打草惊蛇不敢点灯,轻手轻脚地摸过阿银,开了道缝摸了出去。 客栈一共五层,趴在栏杆边能看到一楼的景象,守夜的账房大气都不敢出,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地盯着那只金铃,捏着它的那个人看上去倒十分淡定,摇得漫不经心的。 是召砾。 大半夜不睡觉,他怎么跟到这儿来了?!夷月顿在栏杆边,大气都不敢出,她现在不知道那账房有没有交代他们的行踪,也不知圣酋摸到了多少消息,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毕,她将阿银在手腕上盘好,身轻如燕地掠到阴影之中,反手推开了靖安言和封长念那屋的门。 “干爹……嘶——!!!!” 夷月反应极快,一道冷光闪过之时她就利落地避开了,还不忘顺手把门闩上,冷汗和后怕瞬间爬满了她的脊背,再定睛去看,封长念死死按着心口,手中墨痕剑毫无章法地挥动着。 她压低嗓音质问:“这怎么回事儿?!” 靖安言已经灭了灯,外面大雨瓢泼,整个房间昏暗得有些怕人,更显封长念出招的刁钻可怕。 靖安言死死盯着封长念的走位:“神寂岭的蛊。” “不是和圣酋没关系吗?” “他不会自己查是怎么用的?”靖安言将夷月拦在身后,“听着阿月,当务之急先把剑抢下来,我牵制他,你去夺剑,知不知道?” 夷月点点头:“……封哥还有理智吗?” “有。”这次说话的是封长念本人,墨痕剑反射出微弱的光,映照出他额上豆大的汗珠,他持剑的手都在抖,似乎在和什么东西角力,“……但我控制不了我的手,阿月,我会尽力按捺住,实在不行,必要时,砍掉我的手。” 此话一出,不光是夷月的眼睛瞪大了,就连靖安言都猛地蹙紧了眉。 “不必顾惜。”封长念咬紧牙关,如此吃力的情况下,触及那两道担忧的视线,居然还露出个安抚似的笑,“……冲我来。” “靖……” 靖安言直接从她腰间抽走了那把小短匕:“瞅准时机抢下来。” 话音未落,靖安言闪身而出,短匕划过一道流光,在逼近封长念身的时候果不其然与墨痕剑相撞,靖安言毫不恋战,反身就撤,又被封长念几步追上。 刀剑相接,铁器擦出森然火花,封长念万万不想用力下压剑锋,只得嘶哑道:“小师叔,动手。” 短匕在长剑攻势下不断发抖,靖安言抬起左手,猛地攥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强迫着一同顶住那可怕的力道。 “学得挺好。”靖安言唇角微微一勾,“只可惜,毕竟是我教的你。” 只一个眨眼,靖安言猛地后撤,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整个人像鹞子一样拔地翻起,世界骤然颠倒,而就着这种头下脚上的姿势,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封长念的手臂。 “阿月——!” 封长念被他的力道拉得向后仰去,墨痕剑上扬至半空,夷月足下发力,猛地扑了过去,一掌推在封长念的手腕上,长剑脱手而出,阿银如一支离弦之箭,紧紧缠裹住了那还有余温的剑柄,往旁边一甩,登时插入衣柜三分。 长剑被夺,双方作战力量的差距骤然拉小,靖安言落地翻身,胳膊一锁缠住封长念的肩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绳子,将他的手臂绑紧一拽,直接把另一头拴在床头。 几个人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封长念看着自己不听话的手,唯恐发出些别的意外:“这样下去不行……” 蛊毒已发,这样肯定坚持不到见南疆王的那一刻,而且这一路上谁都会有危险。 夷月跑到窗边往下一望,摇头道:“下面都是圣酋的人,把这里围死了。” 靖安言脑子里嗡嗡作响。 还没想出下一步,只听魔鬼一般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靖安言,我知道你在这里。”召砾一步一步走上来,衬着大雨的穿林打叶声,像是什么噩梦在寸寸逼近,“我还知道,你带着大魏人,一起住进了这里。” “他体内蛊毒已被催动,决计撑不到见南疆王的那一刻,你或许能用别的办法遏制他的动作,但那又如何,治标不治本,现在蛊毒只能做用于他的四肢,等到进入肺腑甚至是他的头,你想亲眼看见他变成疯子吗?” “蛊毒发作之快,我不认为你能在他变成疯子之前见到南疆王。” 封长念额发凌乱,嘴唇惨白,闻言和靖安言无声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给你个真心实意的建议,我只想跟他说两句话,你知道的,蛊毒只能由下蛊之人彻底解除,但既然我能催动一部分蛊毒的发作,那么相应的,我还是有把握将这一部分蛊毒再度压制回去的。” “我的需求也非常简单,只和我们大魏来使说两句话,不会耽误你们后续面见南疆王。” 五楼房间众多,召砾站在楼梯口,看着十多间相同的门,微微勾起了唇角。 猎物会在哪扇门后呢?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靖安言,我的耐心不多,再不出来,我可要再度摇铃了,那可是会加速蛊毒蔓延的。”召砾慢悠悠地掏出金铃,“三、二……” “啪、啪、啪”。 鼓掌声从楼下传来,召砾一愣,转头望去,只见浑身湿淋淋的靖安言正倚着三楼栏杆往上瞧,眼神中有几分雀跃和兴奋。 “圣酋大人好本事,连我在哪里都知道的这么清楚。”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淌落,虽是夏雨,但夜晚难免寒凉,他整张脸都被冻得有些白,唯有嘴唇红艳艳的,“只是不知——更深露重的,外面还下着雨,圣酋大人在这儿又摇铃铛又说话的,是在唱戏吗?” 召砾不可置信地向下望了望,又环顾了一圈这五层的房间,全部安安静静,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靖安言还在继续:“你要不再说一遍?这地方隔音效果不错,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召砾一掌拍出,整座楼的栏杆都在猛烈地摇晃。 方才楼下那管账的已然交代清楚,说的确见过画像上的那个男子,带着一个小姑娘和另一个比他身量还高些的男人来住店,住的就是五层。 谁知道他居然会从三楼冒出来。 不过召砾也不打算与他纠缠,谁都知道靖安言那一张嘴活的能说成死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听他说话实在自讨苦吃,还不如直接自己动手翻。 召砾一打响指,靖安言目光一错,只见一队亲卫手持短刀鱼贯而入,直奔五楼而来。 “靖安言,虽然没闹到明面上,但我知道,我的人有很多都死在你手里。”召砾的语气阴冷,“今天我一定要带走那个大魏人,有本事,你就当着我的面,把我的人都杀了。” 靖安言笑容一滞,目光渐渐幽冷下来。 他的右手在腰侧一摸,赫然是那根吹奏间便可夺人性命的笛子! 要撕破脸吗? 这件事不止是靖安言也计算胜率,就连召砾也在想。 南疆人要么炼兽蛊,要么炼蛊器,前者比后者会简单些,可没想到靖安言这个半路出家的,居然也会炼蛊器。 这根笛子就连召砾都有所耳闻,传说中,只要有人在神寂岭听到这根笛子吹奏的曲调,那么这个人一定见不到明日神寂岭外头的太阳。 召砾从来都没与靖安言正面交过手,哪怕他人多,却又不敢轻易情敌,再者而言,他也不想让封长念疯掉——一个大魏的疯子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蓦地,五楼传来惨叫声。 召砾和靖安言俱是一怔,那根笛子甚至还没有凑到唇边,双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召砾连忙收回目光,匆匆几步跑上来,只见他的七八个亲卫倒在血泊间,抽搐着不肯咽气。 召砾怒道:“怎么回事儿?!” 亲眼目睹冲在前头几个的死状,剩下的那些亲卫腿都有些软:“不、不知道啊大人,刚刚他们冲在前头,刚……刚要开门,突然就死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邪门儿的事情?! 召砾不肯相信,拎出来一个便往前一扔。 砰一声,半空中冷光闪过,过程不过只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细雨被风吹进了屋里,又快又准地划过那人的喉间,落地便是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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