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点了点头,放下黑子准备认输,唇角牵动,声音未发出来,却匆忙慌张赶来参报的侍卫打断。 “侯爷,小侯爷,怀仁小公子不见了。” 来人未经通报,闯了进来,神色怪异紧张,格外急躁地说道。 沈晗昱眼神冷冷地落在堂内坐着的容貌于他相同的清俊少年身上,眼角泛红,袖口中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起。 他如何不记得今日的变故,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再一次落在他的耳畔,相同的棋盘,这副场景,靖远侯府的这次变故,他一辈子不会忘,也不敢忘。 是他的心软不成熟,造成了靖远侯府的重创。 可那次谋杀中,死去的只有他的父亲,既定的结局,沈晗昱早早知晓,眼角不知何时蓄满泪水,视线落在沈父身上,有几分模糊。 沈父脸上大变,脸色沉闷,压了压唇角,厉声问道,“他何时走丢的?” “方才……下人去屋里寻人,没见到小公子的身影。” 堂内少年毫不在意,掸了掸鲜衣,此刻心志仍是白纸,那时候的他太过轻狂,不懂人心险恶难测,对朝中波谲云诡也一概不知。 都城这些惨绝人寰的暗杀谋杀尚且如此,更遑论楚宫内。 “不必担心,许是沈怀仁贪玩,适才躲开你们,出了府,何必如此担忧?” 沈晗昱看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父亲的句句嘱咐,他如鲠在喉。 “晗昱,你年岁尚浅,帝王心,最难猜,就怕是你此番走不出这楚国了。” ……… “罢了。”沈父重重地叹了口气,安排道,“你领靖远侯府的精兵,前去寻找怀仁的下落,我在府内处理些事情,稍后便到。” 寻找沈怀仁的过程,沈晗昱不觉有他,少年心性的他未经人事,心肠太软。 便被一个瘦弱的小孩困住了寻人的步伐,那小孩眼神落寞,跪在他的脚边,拽着他的衣服,泪水烫在他的脚踝处,“哥哥,救我母亲,求求你。” 沈晗昱如同旁观者,可脑海中无由地浮现出父亲的尸体倒在靖远侯府中,他紧闭双目,唇角发紫,无论他如何都无济于事。 此刻立在两人身旁,见其不顾其他,上前搭救,双眼猩红,内心翻腾着酸涩,却是不断地质问。 沈晗昱你的脚步为什么会被困住? 你不仅没救下你的幼弟,连累你幼弟受伤受辱,还累及整个靖远侯府。 因为你的心软,因为你的处事。 若不是你,你父亲怎么会在靖远侯府被贼人杀害。 你是凶手,你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沈晗昱眼前的画面一转,是沈怀仁被捆绑扔在地上,不停地掉着眼泪,声音发颤,不时地低声喃喃道,“哥哥,救我。” 救我。
第19章 “沈晗昱,你一定会没事的,以后我不会逼你了。” 谢临砚某种蓄满不明的情绪,双眼泛红,小心擦去他头上的薄汗,摩挲着他额间的碎发,无奈又阴郁地低声喃喃道。 “我不想放你走,不想放手,可……你若真是次次以命相逼,我又该如何?我又能撑到几时?这样的好运气又有几回?会不会就有一次,我彻底抓不到你。” 沈晗昱睫毛微微颤动,掩在褥子中的手指微微曲起。 谢临砚清楚地看着沈晗昱的动作,落寞的眼神瞬间清亮起来,唇角不自觉地牵动,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你醒了?” “你是谁?” 沈晗昱适才醒来,喉咙有些沙哑,声音又低又模糊,谢临砚只当喉咙干涩,起身将一旁的茶盏递给床榻上的男子。 “滚出去。” 沈晗昱声音冷淡,打量完这全然陌生的寝殿四周,尚不清楚身处在何地,视线落在讨好的男人身上,脸色僵硬,又重复问了一遍,“这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谢临砚后退几步,让出一条路来,不确定地看着从床榻上下来的男子,眼神有几分茫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声音低了低,神色委屈,无措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记得你是谁了吗?” 对于面前陌生男子愚蠢的试探动作,沈晗昱是一脸不屑,微微昂着头,冷笑,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说道,“我不是傻子。” “嗯……对……我知道。” 沈晗昱之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失忆这样荒诞的事来,如此看来,竟是真的,谢临砚收回双手,内心五味杂陈。 沈晗昱不是忘了重回楚宫发生的重重错事,而是完全不记得他了。 谢临砚怔在原地,愣愣地瞧着他的面庞。 他该高兴吗?沈晗昱将一切都忘了,第一个见他的人是他,现在他完全可以告诉沈晗昱,他是楚宫的皇后,他们两人很相爱。 视线目不转盯,饱含热烈的眼神,眼神像极了话本中被抛弃的妻子,沈晗昱自然没法忽视眼前这个男人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 这人身上衣服华贵,沈晗昱猜想许是某个二世祖,亦或是都城他未曾见过的贵族,眼中藏着复杂的内疚之色,仅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他在路上搭救的,而自己身上的这些乌青淤青也是为了救他才添上的。 沈晗昱拿起茶盏,润了润干涸的喉咙,见人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上一计,起了调侃之意,眉眼的笑意收了收,故意装作不解姿态,愠怒不耐模样,朝人厉声问道。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还是说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别的关系让你难以启齿的?” “之含……你……我…………” 谢临砚耳根一红,脸色怪异,那些话卡在喉咙中呼之欲出。 “行了,区区救命之恩,不必再多言,也无需放在心上。” “你别走。” 沈晗昱没将身上的小伤放在心上,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捡起床上散落的外衫,大臂一挥,信手穿上,摆了摆手,准备离开这里,临近人身边,微微颔首,说道,“我着急赶路。” 谢临砚见人毫不留情地转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过瞬间,心中一再慌乱,两次假死,如今这个人的背影又再一次决绝地出现,他慌乱上前,赶上他的步子,抓住沈晗昱的手臂,目不转盯地看着,像是想要将这个男人狠狠地吸进视线里面,问道。 “沈晗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沈晗昱不懂面前男子的执着,只是脚步不受控地停了下来,许是生了怜悯之意,他轻声安抚,“本就是萍水相逢,记不记得住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后路还长………” 这话于谢临砚而言是安抚少年,可落在谢临砚的耳朵里,这些话不是宽慰,更像是面无表情地泯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斩断二人之间的感情。 “不要,我不想,你骗我,对,对,是你救了我,可是你骗了我,你个骗子。” 沈晗昱怔在原地,面前男子眼中似乎蓄着泪水,似乎他前脚一走,后面不出片刻,他眼中的泪水就能落下。 只是,上下不接的话他有几分摸不着头绪,神色几分茫然,露出疑惑神情,这才是他下山碰见最有趣的事情,此刻他也不着急回去了,他饶有意趣地瞧着男子紧紧拽着的衣袖,挑眉,反问道。 “你说什么?好好说话,我又骗你什么?”
第20章 谢临砚既然将话说出了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沈晗昱此刻不能离开,也不敢离开。 现在的沈晗昱不单单是把他忘了,怕是连靖远侯府都不记得了,这副模样的沈晗昱,他怎么能放得下心,又怎么肯让人就这样离开? 谁知道那人故弄玄虚的药里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瞧着他如今模样,似是只当自己是江湖中扶危济困的侠士,这副模样的沈晗昱是他第一次见,或许这才是沈晗昱内心真正想要成为的样子。 他能忘了小侯爷、靖远侯府,丢弃掉这些个将他禁锢在都城的身份,忘掉他的存在,他心中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也难怪…… 难怪起初他会毫不犹豫地假死离开都城,也难怪沈晗昱这么狠心这么恨他,将他锁在楚宫或是景宫,逼着他成为自己的皇后,便是折了他的羽翼。 若是一只鹰隼,这样的做法,便是将它生生地打下了地下,断了他翱翔九天的依托,强迫驱使,威胁,让这个再高傲的人也低下了头。 谢临砚一直以为是他的一厢情愿,而这个人冷血心肠,无论怎样讨好都无动于衷,如何都暖不了他内心的冷漠。 可事实上,可分明他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踩在他沈晗昱的底线上,跟他心底无言的愿望背道而驰。 沈晗昱隐忍,不善言辞,也从不解释,那些个谢临砚故意下令,夺他眼目的刺杀,他纵使受伤也从未多言。 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想要的沈晗昱这个人的笑脸,就该一步步追他,不该强迫他,不该为了引他注目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该为了留下他,不顾他的情愿将人囚禁。 是不是该让他遂意? 可事关沈晗昱,谢临砚不由得多想,会不会在路途上慢慢地连自己将要去往何处也忘记了? 沈晗昱瞧着盯着他愣神沉思的少年,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如何骗了你?” 他鲜衣怒马,喝着烈酒,驰骋天地间,潇洒自在,仗剑天涯,却一点点地忘却自己的名字,不知来往何地,又将去往何处。 沈晗昱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若是接受不了这种疯迷而自杀,谢临砚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因之种种,他更是不能放手,不能让沈晗昱就这样孤身离开楚宫。 他拽着沈晗昱的衣袖,像是牢牢地抓住了他这个人,神情依恋,半真半假地开口说道。 “没错,是你救了我,你因为救我,受了伤,见我可怜,你昏迷前亲口承诺,说你要留下来教我武功,沈晗昱,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骗我。” “师父,你不能走?” “你的意思是……我承诺伤好后要做你的师父?留在这儿教你武功?” 沈晗昱并不认识眼前之人,此话一出,他脸色微变,他此刻实在是记不起来曾许下过这样荒诞的承诺,玩趣的心思一扫而尽,眉骨轻蹙,上半身僵硬,微微怔在原地,视线最后落在少年身上,心中五味杂陈,想要同少年再商量一番,只得委婉地说道。 “学武急躁不得,也非一时所成,你下次出门多带些人手便足够了,何苦为难自己?” 若真是要教他练武,纵使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少说也需要一年半载,他又不能在这陌生之地久留,实在不妥。 更何况,他还记得下山之时与师父约定三月之期。 “不为难,是我自己想学。”谢临砚眼神一热,眉眼含笑,装傻充愣,装作不懂沈晗昱话里话外的意思,趁热打铁地说道,“师父的武功高强,我就算再愚钝,学得师父皮毛,十之其一您走后也能自己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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