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上几乎要冒出冷汗。 岳天冬勉强笑了一笑:“这位小兄弟……” 柳无咎冷冷道:“我听说,你是她的丈夫?” 岳天冬浑身似已被抽动,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被“听说”的那个了? 贺青冥似乎已有些无奈,他忽然发觉,柳无咎近来火气尤其的大。 但柳无咎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 他道:“无咎,你……” 柳无咎道:“我不给别人吃我的饭,两位请便。” 贺青冥眉头一挑,他看着柳无咎。 柳无咎从来没有打断他的话。 岳天冬和秋玲珑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对他们的关系很是好奇。 但他们已不能再留,也不敢再留。 他们发现,这少年年纪虽轻,话也不很多,却并不好惹。 贺青冥还是看着柳无咎。 柳无咎低着头,抿了抿嘴,道:“我做的饭,只做给你吃。” 贺青冥顿了顿,过了一会,才道:“吃罢。” 柳无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我不是小孩子。” “你当然不是。”贺青冥看着他,忽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可是,难道你以后有了妻子,也不给她吃吗?” 柳无咎只看着他,道:“我不会有妻子。” 贺青冥看了他好一会,又笑道:“胡闹!” 柳无咎嘴角抿了抿,他忽而抬头,看见贺青冥的耳畔。 贺青冥好像有一些热。 柳无咎心头跳了跳,嘴角微微上扬。 他本就很英俊,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是英俊的过分。 贺青冥并没有看见他的笑容。 他随手夹了一筷鱼腹,放到柳无咎的碗里。 他记得柳无咎爱吃鱼,就像柳无咎记得他不吃辣。 柳无咎似乎很开心,他尝了一口鱼肉。 贺青冥道:“好吃吗?” 柳无咎做的饭菜,他却问柳无咎好不好吃。 这本是一句很奇怪的话。 但柳无咎却并不奇怪,因为他一向是按着贺青冥的口味做的,但他和贺青冥的口味并不完全一样。 他几乎要笑起来,道:“好吃。” “不仅好吃,而且很甜。” 贺青冥于是也尝了一口鱼肉,鱼又香又嫩,而且很鲜,但并不很甜。 贺青冥的心似乎也跳了跳。 那股萦绕在他们之间一天的闷气,似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但贺青冥却更感到奇怪。 这世上能令他感到奇怪的事情并不多,而他忽然发现,他竟养出了一个让自己感到奇怪的孩子。 船舱微微摇晃着,饭菜的香气也摇晃着。 大厅里已然人声鼎沸,明黛和杜西风也已经闻着香气走了过来。 民以食为天,就算是武林中人,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饱饭,也已足够让人愉悦。 明黛眼睛一亮,道:“我从没有想过,他也是会笑的。” 她眼睛弯弯,笑道:“一个人笑起来,果然要更好看一些。” 杜西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顿时垮了好几个度,他撇了撇嘴,道:“笑有什么了不起,他那样的也能叫做笑吗,那样的笑,我一天能做八百次。” 言罢,他还龇了龇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明黛看了他一眼,摇头晃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笑,本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相逢一笑泯恩仇,笑,可以化解仇怨,可以教绝望的人拾起希望,教已经死去的人又重新活过来。一个人若是多笑一笑,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会快乐得多!” 她又道:“一个人但凡有情,就不能不笑,就好像我,我见青山有情,见白云有情,所以我见了它们,总是要多笑一笑。人生天地间,风月皆有情,又岂能不好好地笑上三万场呢?” “人们笑着的时候,总是要比不笑可爱得多,因为笑本就是一种爱,爱总是要比恨让人喜爱,可是为什么古往今来的诗词歌赋里,总是喜欢写哭,而不多写写笑呢?这实在是教人搞不通。” 为什么人总是要悲伤、难过,又为着悲伤、难过辗转反侧? 为什么很多人都要报仇,却没有人把多笑一笑当做目标?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于做些让自己和别人痛苦的事呢? 这实在是一件千百年也难解的事情。 杜西风似懂非懂,挠了挠头。 但是他到底是真正地笑了,只因他发现这样子的明黛好像一颗正在发光的夜明珠,她灿烂的好像天上星,又温柔地如同海底月。 她实在是一个很富有活力的女孩子,好像她经过路边,路边的花草也要被她感染,红得更鲜烈,绿得更清新。 她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但她又岂止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她根本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这世上像她这样的人要是多一些,虽然要吵上一吵,可是一定会变得很热闹,很快活。 可惜就像人们更喜欢让自己痛苦一样,她这样的人,本也没有几个。 杜西风看着她,脸上似已染上红晕。 他没有发现,自己这时候的笑,跟方才的柳无咎,本也没有什么区别。
第19章 杜西风已跟着明黛坐了下来,明黛也已叫了几盘好菜。 人人都在笑,天涯游子,陌路知音,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一个地方,能够吃上一顿饱饭,喝上几杯小酒,和相逢未必相识的人们聊上几句,本就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因此谈笑之中,一声哭泣就显得尤为突兀和刺耳。 人人都已看见,大厅中央,一个长发白衣的少女被推倒在地,大哭了起来。 她的皮肤很白,下巴很尖,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她哭起来好像断了线的珍珠,大珠连着小珠,一颗颗都落在地板上。 这是一个一看就很让人心生怜爱的女孩子。 何况她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白衣,她的衣裳已有些破破烂烂,露出来两条布满了青紫痕迹的手臂,那上边有鞭痕,有掐、有打,还有麻绳勒过的痕迹。 一个身着布衣,头戴皂帽的中年男人大步追了过来,脸上肌肉抽动,嘴里恶狠狠地道:“你还敢跑?再跑我打死你!” 他抡圆了胳膊,似乎想要给那个少女狠狠一巴掌。 他几乎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像他这样的人,只有看见别人痛苦,他才会快乐。 但他到底没有笑,他不仅没有笑,还痛得大叫起来。 明黛已捏住了他的脉门,她轻轻一拧,男人便几乎连叫也叫不出来了,他的脸色发白,不住冒出冷汗。 杜西风似有犹疑,但他还是跟了过来,站在明黛身边。 那男人颤声道:“你,你,你是什么,什么人,也,也敢对大爷我——嗷!” 他几乎要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这个不知道哪里闯出来的小姑娘捏得粉碎。 明黛横眉竖目,喝道:“你何必管我什么人,你一个大男人,这般欺凌一个弱女子,还能称得上是人么!” “你,你知道什么,那婆娘是我,我家少爷买来的妾!别说我只是帮着教训了她一下,就算是真打死了她,那又怎么样?” 方才还兴致盎然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 “原来是人家的妾!” “女人嘛,不听话,就该多扇她几巴掌!打了她就听话了!” “走了走了,人家家宅的事,有什么好管的!” “嗐,我还以为真有什么热闹可看,真没劲!” 明黛额头青筋直跳,几乎已忍不住给在场的这些人一人一个大耳光。 那男人已忍不住得意起来,仿佛在说:“你看吧,叫你多管闲事!” “不是的!”那少女泫然欲泣,哭诉道,“我是被他们抢来的,你们千万别听他瞎说!” 那男人笑意凝结了一瞬,他不禁飞快地瞥了瞥明黛等人,又瞪着那少女,愈加怒道:“你胡说!你这个疯女人竟敢颠倒黑白,看我不禀了少爷来打断你的腿!” 他说着便要踢过去,那少女不住发抖,又不住哭泣。 明黛却已眼疾手快拦住了他,那男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起方才钻心的疼痛,面露恐惧谄媚之色,道:“姑,姑娘,她就是一个疯婆娘,这是我们家的事,您就别管了,我——” 明黛却道:“江湖事江湖人人可管!我不管她是不是真如你所说,你们都不能这样对人非打即骂!” “你,你——”那男人一张脸已涨成猪肝色,他目光不住闪动,似是想要发狠,又似是更加惧怕,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是看你一介女流,这才给你几分薄面,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哦?”明黛笑道,“是吗?” 他被噎了一嘴,顿了顿,又叫道:“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你一个小妮子,也敢和他作对,难道不想活了!” 明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了,这世上的坏人不少,人渣却还不多!” “你,你等着,我这就叫我们少爷过来!” 那男人双股战战,不住后退,一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明黛清脆的声音道:“恭候大驾!” 杜西风面色却并未舒展,他似乎还有些焦急,道:“明姑娘,你赶快走吧。” 明黛道:“为什么?” 他道:“因为那个人是金蛇帮的人!他家少爷,便是金蛇帮帮主最宠爱的小儿子韩百叶!” “金蛇帮这几年势力急剧扩张,已近可与我漕帮分庭抗礼,他们人多势众,就算是我爹爹来了,也未必有把握胜得了他们,所以明姑娘,你还是快些走吧,这里一切有我顶着!” 明黛道:“那你呢?” 杜西风一怔,脸上竟已有些羞涩,他道:“我是漕帮少主,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明黛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如此一来,我就更不能走了。” 杜西风急道:“为什么!” 她道:“做朋友的哪有抛下朋友独自逃难之理?何况我若走了,他们就要怪到你头上,若是引起两派纷争,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 “我看你们谁也跑不了!” 只听得一声大喝,一个横眉竖眼,一身杏黄衣衫的年轻人带着十几个同样穿着黄衫的男人步入大厅,摆出好一番阵仗。 好威风!好堂皇! 只可惜威风和堂皇,总是要用到不该用的地方。 那黄衫年轻人的目光已射了过来:“就是她么!” 方才那男人点头哈腰,道:“回少爷,就是她,就是她打伤了奴才,还坏了您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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