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谢安双来此地时,基本不论白日夜晚都车水马龙,今日却只有稀少的部分人来赏花灯。
谢安双藏匿于树上,在人最多的地方扫视一眼,发觉来此处的都是结伴的男子或者夫妇、兄妹、父子女,没有只身一人或是单独女子小孩结伴的。
看来这个“人心惶惶”确实不是夸大之词。
谢安双不由得想到了同样住在京城东南的邢温书。
他往邢府的方向看去,握着身侧树枝的手稍稍攥紧。
邢温书与他的将军兄长同住邢府,他自己武功也很好,还曾经得过先帝举办的围猎比试魁首。
不管怎么想,那蒙面贼人都不可能会对邢府下手。
……吧。
谢安双脑海中这么想着,脚下却不知不觉地往邢府方向去,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邢府附近的一棵大树枝干上。
……来都来了,那就去看一眼吧。
谢安双给自己编织出一个理由,半会儿后便轻车熟路地绕到了邢温书以前所住院子的附近,果然看见邢温书就坐在院子里擦拭自己的佩剑。
夜间天气寒凉,邢温书仍穿着早晨时的那件白斗篷,低头专注而认真地看着银白剑柄。
谢安双躲藏在叶隙的黑暗中,将自己和自己的情绪统统掩藏起来。
两年过去了,他终于在这个院子里见到了他一直想见的人。
皎洁月光恰好斜斜地穿过院墙,落在邢温书雪白的身影上。
明亮而柔和。
这样温和美好的人,或许比习惯活在黑暗当中的他更适合当皇帝吧。
谢安双垂下眼睫,不由得又回想起小时候偷偷关注邢温书的事情。
邢温书从小就很优秀,十五岁时便能与先帝对答如流,被先帝看中入朝为官。当年随兄出征边境,年纪轻轻便立下显赫战功,十七岁回朝后升任兵部尚书。
而在那段期间里,谢安双只是以不受宠的小皇子身份偷偷看着他,看着他意气风发温和自信的模样,被他身上独特的光彩所吸引。
谢安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单薄漆黑的夜行衣,眸间掠过一抹浅淡的思绪,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从院子内传来的一道清朗声线。
“阁下于树上观望许久,不出来打声招呼就走,是否有失礼数呢?”
第3章
谢安双下意识抬手抚了下面具,确认伪装完好,轻呼口气挂起一抹不知真假的笑意转身:“公子可真是好眼力。”
他刻意变更了声线,听起来更为清脆活泼,像是哪家偷溜出来玩闹的少年人。
邢温书莞尔一笑:“不敢当,只是阁下所站位置恰巧映照于在下佩剑上。”
说到这里,他将手中擦拭好的剑插回剑鞘中,眉眼于月光下温和舒展:“不知阁下深夜造访寒舍,可是有何贵干?”
谢安双留意到他收剑的动作,眉梢轻挑:“公子不怕我就是那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的蒙面贼人?”
“倘若阁下真是那位蒙面贼人,又怎会就此轻易离开。”邢温书对上谢安双的视线,目光坦荡,“再者,在下对于自己自保的能力还是有些许自信的。”
谢安双勾唇轻笑,双手抱胸,斜斜靠在身侧粗壮树干上:“公子倒是有魄力,我喜欢。”
邢温书坦然地收下了他的夸奖:“承蒙阁下抬爱。”
谢安双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余光里却留意到院子外似乎有人正在往这边走。
——是邢温书的兄长邢旭易。
邢旭易在谢安双父皇在位时就已经立下军功成为将军,武功了得,而且很宠爱自己唯一的弟弟邢温书。
倘若被邢旭易知道自己弟弟的院子里有个不速之客,免不了又是一场打斗。
谢安双不怕和邢旭易打,但是真要动手的话会把事情弄得很麻烦。
他轻啧一声,直起身随手摸出一枚暗器,在往邢温书方向甩去的同时运起轻功离开。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
伴随着清脆嗓音的落下,邢温书稳稳接住了飞来的暗器,再抬眼时树上已经没了任何身影。
走得倒是挺快。
邢温书神色无奈。他回想起方才无意中瞥见了对方腰间挂着的一枚独特玉佩——那是象征皇帝身份的玉玺形状的玉佩。
看来他也得找个机会委婉地提醒一下他们的小皇帝,伪装外出时一定要记得把象征身份的东西都取下来。
邢温书尚未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谢安双会出现在这里时,又听见门口传来兄长的声音。
“小慎,我刚刚好像听到你院子里有声音,是出什么事了么?”
邢温书不动声色地将暗器收好,转身看向走进院子里的兄长,轻轻摇头:“无事,只是我方才在练剑罢了。”
接着他又问:“兄长怎么忽然过来了?”
提及这个,邢旭易皱起眉头:“我听说你被那个小皇帝安排去当贴身侍卫?”
邢温书点头:“陛下确实给了我这个任务。”
邢旭易眉头皱得更深:“那小皇帝整日不务正业,平日里对我也不待见,给你安排这样的任务想必也是针对你。等明日你入宫时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会争取让陛下撤回旨意的。”
邢温书却摇摇头:“兄长有心了。不过不必劳烦兄长如此,这个任务是我自愿接下的。”
“自愿?”邢旭易一愣,面露困惑,“自愿去做那个小皇帝的侍卫任他驱使?”
邢温书温和地笑笑:“陛下年纪尚小,行为处事确实会有不成熟的地方。我既被陛下召回,理应辅佐于陛下左右。”
邢旭易还是不太认同他的想法:“你回乡两年,对小皇帝的了解不深,未免有些过于乐观。所谓伴君如伴虎,那小皇帝肆意妄为,还指不定会让你做些什么。”
邢温书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肆意妄为正说明陛下心思单纯。我相信陛下只是缺乏一些正确的引导,这种时候就更需要我们做臣子的尽心辅佐指正。”
他与邢旭易差不多高,说话时直视着邢旭易的眼睛,态度坚定。
最终还是邢旭易先败下阵来,无奈地叹口气说:“也罢,我素来不愿过多干涉你的想法,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就不再多说了。只是若你哪日对这个决定后悔了,我依旧会站在你这边。”
得到兄长的肯定,邢温书神色更为柔和,应声道:“那小弟就先行谢过兄长了。”
邢旭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只希望你不要嫌兄长今日这番话啰嗦才是。”
邢温书笑着摇头回答:“我与兄长两年未见,恨不得能与兄长促夜长谈,又怎会嫌兄长啰嗦?”
提起这个,邢旭易又叹了口气道:“是啊,一转眼我们都有两年没见过了。好不容易你回京,明日起又要住进那个牢笼一般的皇宫去。”
邢温书莞尔,偏转话题:“趁着今夜还有时间可以说说话,兄长可愿同我说说关于陛下的事情?我提前多了解些,也免得到时候无意触怒陛下。”
邢旭易最担心这样的事情,沉吟片刻后与他一道走进房间内,将自己所了解的内容仔仔细细都说予他听。
邢温书听得也认真,等一切都交代完时,已临近子时。
邢旭易考虑到邢温书日后指不定都没几日安稳觉能睡,心疼地让他今日早些休息。
邢温书宽慰他几句后便送他离开自己的院子,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回去的路上他往方才谢安双站过的树干看去一眼,眸中多出些浅淡的笑意。
“明日见,我的小陛下。”
……
次日,卯时前半刻。
按理这本该是历朝历代来官员们集合着等候早朝开始的时间,在如今的皇宫中却看不见丝毫人迹。
凌晨的寒意很重,邢温书看了眼冷清的大殿门口,拢了下斗篷等候来领路的人,没多会儿便见昨日那名老太监匆匆往这边走。
“福公公?”
邢温书稍显诧异,没想到会是福源来领路。
福源施施然行过一礼,随后解释道:“陛下身侧并无太多可信之人,便习惯了将大部分杂事交予老奴。”
邢温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答道:“那便有劳福公公了。”
“老奴职责所在。”福源回应一句,作出“请”的手势,“陛下此时已至御书房,老奴便直接领邢大人往御书房去罢。”
邢温书跟在他身侧,好奇询问:“陛下这么早就起了么?”
福源苦笑一下,回答:“实不相瞒,陛下是根本就没睡。昨夜……”
说到这里,福源微不可察地停顿下才继续说:“是陛下与娘娘们的元日宫宴,陛下直至两刻前才从贤妃娘娘宫中回御书房。”
邢温书再次点点头。
从昨夜遇见谢安双的情况看来,他大致猜到这个“元日宫宴”或许只是个幌子,谢安双直到不久前才从宫外回来。
他想了想,又问:“那我可否再问下,平日陛下也时常会这样彻夜不眠么?”
福源回答:“是的。陛下平日也会到各位娘娘宫中,直至寅时过半方回到御书房。”
邢温书还是觉得很好奇:“那为何陛下是去御书房,而不是回长安殿呢?”
福源露出些歉意,回答:“老奴平日只负责照顾陛下起居,详细的想法老奴也不知。不过陛下在御书房待过一段时间后便会再到后宫去。有时是嫔妃宫中,有时是回长安殿,偶尔有兴致了会再回一趟御书房。”
听到这里,邢温书差不多了解到谢安双平日的活动范围,点头谢过福源。
福源连连摆手说:“向邢大人说明陛下起居只是老奴职责所在。”
邢温书温和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与福源一道前往御书房。
如今时辰尚早,宫道中只偶尔会有路过的侍卫,其余时间基本都是一片冷清之景。
邢温书一路跟着福源抵达了御书房门口,便见福源朝他歉意笑笑,说:“陛下回到御书房这段时间里不喜被旁人打扰,便是老奴也不得随意入内。不过陛下叮嘱过老奴,邢大人已是陛下贴身侍卫,无须通报即可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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