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琅发丝凌乱,眼神癫狂,却有一时间似乎是深情的,加深了这个血腥味的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野兽一般的撕咬。
他的手却不容反抗的掐着谢安的脖颈,禁锢着他的手腕。
这几乎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吻。
却是这样血腥,可怕。
第66章 修罗道2
这几乎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吻。
却是这样血腥,可怕。
谢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呜呜的抵制着他入侵的唇舌,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魏琅身上淌的血越来越多,他越是靠近谢安,那把刀便插入他胸膛越深。
魏琅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认识到,他就要死了。
不过,反正明天也是要死的。
他要让眼前这个他一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人,余生都不能忘了他!
谢安身上都是魏琅的血,还有他阴冷的笑声。
“谢安,你记着,是你杀了我。”
“我流在你身上的血,你这辈子都洗不掉。”
“希望往后容亁亲你的时候,你会想起来这个吻。”
他的声音恶毒,暧昧,甚至带着诅咒,但是对于魏琅而言,那怎么能是诅咒。
他怎么舍得诅咒他呢。
“魏琅!”
谢安感觉到魏琅禁锢着自己的手,越来越松了。
到最后,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谢安的脖颈上,还有魏琅掐他的痕迹,是怕他反抗,下了重手。
魏琅以前听说,人死的时候,眼前一幕幕的会闪过过去的事。
他看见自己幼年时候过得小心谨慎,唯恐一步踏错,韬光养晦,为几个哥哥做牛做马,后来举起反旗,所到之处,杀人如麻,黑衣染血,状似修罗,死在他床塌上的女子不计其数,而她们一一都像他。
他心里早就有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不择手段的接近,看他手里揽着美貌的女子,然而这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好看呢?
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喜欢你呢?
没有了。
容亁爱你,更爱江山。
容宴又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谢安,好好记着那个吻吧一一
因为从此之后,再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一一
西南王说过,他们家的人,都是情种。
魏琅想着,他虽不齿于这份血缘,却不得不承认。
如果还能重来,他大略还是不后悔,在那个落满杏花的时节,对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道一声“公子贵姓?”
一切的利益背后,原来掩着真心。
他要好好的把他藏起来。
在他遇到容亁之前。
恍惚间,他好像感到什么砸在了脸颊上。
冰凉的,咸涩的。
也许那是谢安的眼泪。
原来他这一生除了杀戮,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得了他一滴泪。
于是那几分胸臆间的不甘和愤懑就这么散尽了。
魏琅想到小时候,他的娘亲揽着小小的魏琅笑,说她的孩子其实很好哄的,你们喜欢的东西,分一点点给他就行了。
可是,无论是西南王或者是魏琅的哥哥们,连他们脚边的碎屑,也不肯给。
魏琅后半生对权力的渴望,皆源于此。
魏琅的娘,原来是个妓女。
那个女人在魏琅的记忆里是模糊的,她是生下琼安后被人害死的。至于是谁,早就血债血偿了。
魏琅想伸手替谢安擦掉眼泪,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娘亲替他擦掉眼泪一样,那是他这一生少数感到温情的时候。
谢安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得他这一滴眼泪,魏琅是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
毕竟,他是那么好哄的一个人,只是从来没有人肯给他,所以就去抢。
他又想起来,他少年的时候,也是想着,要做一代名臣,同伍子胥比肩,名垂青史的那种。少年时候,意气,梦想,谋求,终于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在造化弄人,世事逼迫之下,一切都难以回转了。
生前哪管身后事?倒也无妨。
魏琅的手滞在了半空中一一
他没有力气了。
谢安看着魏琅似乎是要抬起来的手,就这么落下去了。而刚刚那双手还在掐着他的脖子。
他留给谢安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一声轻柔的安慰。“莫哭,我不悔。”
不悔什么?
不悔他误入修罗道,还是不悔他遇到谢安?
谢安捂着自己的脸,声音嘶哑,哭不出一丝丝声响。
后又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王八蛋死了,他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只是曾经少年时候当泸沽酒,踩银鞍,骑白马,意气风发的日子,到底不能轻言忘怀。
这一生不走到最后,谁又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结局。
沉碧,他终于死了,他去地下向你赔罪来了。你开心吗?
容亁来的时候,只看见谢安满身的血,脖颈上的痕迹让他红了眼睛。
容亁是听到宫里的宫人说公子不见人了,整个景和宫都要翻了天。顺着他的行迹,才找到了这里。容亁不知道谢安为什么会来找魏琅。魏琅这厮利用他,侮辱他,所以为何还来?
他进来的时候魏琅已经断气了,胸口插着一柄尖刀。那是谢安常常随身携带的,上次,捅过容亁的那把刀。竟是一一
容亁目光忽然发狠起来,耳畔几乎想起了魏琅阴森的笑声。
魏琅,你以为死在谢安手里,他一辈子就忘不了你了?
做梦!
你是个什么东西!
容亁朝着谢安走了两步。
“谢安?”
谢安空洞洞的抬眼,呵呵一笑“他终于死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一点都不。
他的手上还沾满了那个人的血,唇齿间也都是血腥味。
他没有想杀他的,反正他明天,就要死了。
他只是来问问,这些事里,容宴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没有想杀他的。
容亁眨了眨眼睛,明黄的衣摆一掀,半蹲在谢安面前,甚至顾不得皇帝的仪态了,伸出袖口,在谢安唇上轻柔的,一点一点的,细致又小心的擦干净魏琅留下的痕迹,云淡风轻,满不在乎。“他本来就要死了。”
李公公站在身后,垂着头盯着脚尖,身后是几个战颤抖的狱卒。他们把人放进来,生怕受到牵连,他们尊贵的陛下做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却谁都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出去多说一个字。
“不一样的……”谢安喃喃。
“有何不同?”
“不该死在我手里……”
“谢安,他害了沉碧,害了小皇子,害你至此,是他罪有应得。”
谢安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目光惨然。
那日回去后,谢安病了场。
谢安病的时候,容亁颁了一道旨意,将西南王世子,挫骨扬灰。
魏世子的死成了大魏史上的一桩悬案。魏武帝亲自批了折子,却在问斩的前一天,死在了牢中。后世史官修史,对这位年轻的世子评价并不高。
“西南王世子魏琅,武帝年间为质中原,后起兵反,弑父杀兄投敌,邑城之役后被俘,于武帝四年于狱中逝,死因不明。后其尸首,为武帝挫骨扬灰,扔于乱葬岗。观其一生,虽有枭雄之能,然心术不堪,一生困于权术,所求皆不可得,后死无葬身之地,实悲也。”
短短数字,便将跌宕起伏的一生便虚虚掩过,连着曾经的少年志气,一起尘封在了历史厚重的,布满尘埃的铁门之后。
大魏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历朝历代很少有坟墓掘尸,或者挫骨扬灰的事出现,除非是血海深仇。
皇帝旨意颁下来的时候,很多人暗自揣测,却甚少有人知晓原由。
第67章 围猎
魏琅的死对谢安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容亁不知,但是他能看得出来,谢安眼底的光,灭了。谢安开始抗拒他的靠近和亲吻,连话也越来越少,尽管有杨嬷嬷看着,没出什么事,人却以肉眼可看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他就像是一个瓷器做的人,一点一滴的把自己的生机耗尽。容亁小心翼翼的捧着,哄着,却没有办法把他在拼起来。以前谢安纨绔的模样令人生厌,现在的容亁却无比怀念当初的鲜衣少年,生机勃勃,活色生香的模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容亁几乎也跟着瘦了不少,眉眼越发锋利,眼底的暴虐愈加深刻,而这些暴虐他不能发泄在谢安身上,于是便发泄在了朝堂之上,容亁是天生要当一代明君的人,便是在朝堂上发泄,他也尽力克制着自己,直到有一天,数十位大臣跪在大殿之上,慷慨陈辞,逼着容亁立后。他们这位陛下登基四年,唯一的皇子夭折,后宫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有些关于帝王不喜红妆的消息便渐渐悄然传了出来。
那天皇帝发了很大的火,二十多个大臣通通被拉出去杖责。话说的最难听的那个言官,被杖毙。皇帝在龙椅上淡薄的看着死在殿外的言官,唇上勾出了一个说不上是什么的笑容。
“朕身边的人,朕自己选。你们一个个的打什么主意,当朕不知?”
“后宫无嗣?朕还没死呢!就想着后继无人了?”
皇帝积威颇深,大臣颇为忌惮,到最后,竟是不敢再多言一句。
皇帝忽然觉的很累,如今,他倒是宁愿回到过去,边关茹毛饮血的日子。那时候他身边有韩肖,有裴玉,有梁英关。那时候还是有人知心的。
如今呢。
谁都把他当皇帝。他要这天下万载,江山永固,就得忍。
他身上明黄的袍摆绣着金龙,他置身在金砌的大殿里,权力的巅峰,夜里却连个好梦都不曾有过。
几乎每一个梦里都是千丈万丈的血幕。
年轻的皇帝步伐踉跄着向景和宫中走去,只有那里的那个人,能让他几乎冰冷的血液,重新温热起来。容亁进去的时候,谢安已经歇下了,烛光洒在了他沉睡的容颜上,脸色苍白着,梦中都不安稳。
这座冷冰冰的皇城困守着他们两个人,纠缠到死,至死不休。
容亁全身冰凉,也不曾脱衣,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挤在床边,搂着谢安,头轻轻靠在了谢安的肩头,感受着身边人温暖的心跳,唇角终于微微上扬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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