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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鹤归

时间:2022-12-08 20:39:14  状态:完结  作者:崎怪
  任安带严昌到了一旁,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晃了晃,道:“我让言严仓吏办的事,都办好了吧?”
  “办妥了,办妥了!”
  严昌看那袋银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任安嘴角呡了个笑,将银子扔给严昌,道:“那就还是劳烦严仓吏亲自把东西送到我房内了。”
  严昌连连点头,笑吟吟地将银子收好,亲自走到队伍最后,让属下搬下两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朝院子里去。
  等到了任安房前,严昌和看守的一个侍从对视一眼,侍从过来对严昌行了礼,然后对搬运的小卒道:“就放这里,我们亲自检查了再抬进去。”
  小卒于是告退,侍从过来打开箱子查看,但只开了一条缝,然后又起身查看了另一个箱子,才和严昌往里面抬。
  等两个箱子都抬进去,侍从吩咐门口的其他侍从务必看守好房门,自己要同严昌在里面盘点此次“货物”。
  其他侍从自是知道规矩,已经司空见惯——这位叫任安的账房先生,并无官职在身,但却是由韩帅亲自派过来的人,对于他的事,旁人从来不敢多问。
  房内,侍从将门栓好,对严昌点了下头。
  严昌这才曲指对箱子轻敲三下,然后箱子从里面打开,有两大活人站立起来。
  正是三日前偷潜至唐县的赵凉越和柚白。
  赵凉越和柚白同严昌互一抱拳,便立即从后窗翻了出去,由外面的唐县功曹徐鸣接头带走。
  随后,严昌两人将徐鸣早就准备好的一批货放到箱子中。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侍从去开了门,朝进来的任安行礼。
  严昌回头,啧了一声,佯怒道:“这就是不信任本官了,本官还能少了先生的货,还能掺假不成?”
  “怎么会呢?只是恰好要回来拿个东西。”严昌嘴上这么说,却抬头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又低头看了眼两个箱子,若有所思。
  严昌眸光一闪,突然面带几丝慌张来。
  任安很快就注意到了严昌的异样,问:“严仓吏,你似乎不怎么自在啊?”
  严昌笑笑,道:“那个,天气热,许是本官热得中暑头疼,不舒服。”
  任安半眯了眼看他,道:“是吗?”
  这时,任安的近卫从外面跑了进来,对任安耳语几句,任安点点头,又看向严昌,道:“听说院里进了贼,严仓吏还是配合一下吧。”
  话毕,任安抬手让近卫去搜严昌的身,竟是搜出一件蓝田玉的佩子来。
  任安爱玉,房内一应用品多未玉制,且价值连城,对它们动过心思的,不只是严昌一人,之前有个杂役窃玉,任安大怒,直接乱棍打死。
  但任安现下反倒放下心来,上前对严昌笑了笑,竟是拿过那佩子送给严昌,道:“严仓吏要是喜欢,早告诉我便可以了,何必差点背上偷窃罪名呢?”
  严昌接过佩子捂在手心,眉开眼笑的,很是喜欢,随即上前对任安谄媚道:“先生的事,以后放心交给本官办,必定每一件都做到最好。”
  任安浅浅笑了下,道:“自然,本官最信得过的就是严仓吏了。”
  “那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本官先走了?”
  任安侧身朝外一抬手,道:“严仓吏一路辛苦,早些回去歇息。不过这该说的,不该说的,严仓吏可别忘了。”
  “好说好说。”严昌揣着佩子,欢天喜地离去。
  待其他侍从也退了出去,近卫凑过来,道:“先生,让他办事真的放心吗?”
  “这你就不懂了,不仅可以用,而且很好用。”任安道,“一来,此人贪婪,唯利是图,根本不讲情义,毫无原则,只要给了钱就办事;二来,他与徐鸣两人水火不容多年,可以利用这点让他们互相监督,彼此制约;三来,我们被屠原的人暗中监视,要是由我们的人去储备这些东西,风险更大,但严昌不一样,他是宁州人,又对各地黑市了如指掌,让他暗中买卖最合适不过。”
  近卫道:“先生睿智。”
  任安长笑一声,踱步到箱子前面,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弓|弩,伸手取了一把拿在手中掂了掂,问:“是确定褚匪和赵凉越已经死了吗?”
  “是,褚匪直接掉下悬崖,粉身碎骨,就留下了一块满是血的刑部金腰牌,而那赵凉越,是被屠原的人一箭穿心射死。”
  “如此,韩帅的人肯定已经和夜渊交手过。”任安关上箱子,思量一番,道,“约莫二日后,唐县东面的夜渊暗卫必定往我们这撤,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此事你要秘密部署,万万不能让他们的探子人发现了。”
  近卫顿了下,回了是。
  任安问:“怎么,还有疑惑?”
  “属下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有何突然的?看着合作多年,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利用。”任安道,“夜渊要挟丞相做了不少事,一直是丞相心头的一块病,而且开年的时候,因京都绯霞楼的事,丞相的长孙突然失踪,后来才知是被夜渊的人杀了。如此旧恨新仇,合作破裂是迟早的事。”
  夜幕降临,是夜无风,积攒在矿场的热气半分也不曾散去。
  西南面的茅草房区域,士兵们将千余矿工赶进去,步子稍慢的便要挨一顿鞭子。
  矿工们的住所与其用一个“住”字,不如说是圈,人为围起来的圈,漏风漏雨不说,到处都是腐烂味儿,临近盛夏,臭味愈发熏天——不仅如此,他们白日吃的与猪食无异,发馊发酸是常事,经常吃不饱也是常事,而且晚上是没有任何东西和水可以进食的,因为晚上他们不仅不干活,而且吃饭后有了力气还会跑。
  严昌照例被任安叫来挑选“人畜”。
  所谓人畜,是韩舟为满足人猎所创,意为以人做畜,用来狩猎。
  镇南军内,常进行人猎,并有用人猎奖赏手下的先例,是故需要常备人畜以供享乐。起初,人畜皆为死囚,后来,渐渐不足以让将士激起兴趣,便四处抓庶民以莫须有的罪名打进大牢,以作人畜。
  韩舟手下的人,很多会专门为他物色人畜。好的人畜,不能太听话,因为不会跑的不好玩,一定要会反抗,反抗得越激烈越好玩,最好像是一头能给人以征服欲的狼。
  就比如眼前这名被三人死死按住的矿工。
  矿工的整张脸被人用烙铁所毁,有的地方焦黑,尚还流脓,已经看不出本来面容,看着瘆人,身上那件脏破的衫子被鞭子抽得碎成布条,露出里面的血肉翻飞。
  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狠厉如刀,怒视着眼前的官吏和兵卒。
  严昌上前两步,矿工顿时目露杀意,挣扎得更厉害了——他身上的伤,多半拜严昌所赐。
  严昌却是笑笑,抬起自己的靴子将这矿工的脸踩在脚下,然后用他的脸去碾地上的碎渣石粒,直接见了血,矿工疼得额头青筋冒出,冷汗涔涔,却依旧不肯叫出声来,死死咬住牙关,奋力挣扎,挟他的兵卒差点没按住。
  整副画面残忍到连旁边兵卒都看得皱眉。
  “本官觉着,就挑这个做人畜好了。”严昌抬开自己的靴子,打了个哈欠,道,“这个比上次那几个都好玩,那几个是野猫,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匹狼。”
  严昌招招手,兵卒将这匹“狼”关进了一个笼子里,只待明日送出。
  “行了,你们去给那几位交差吧,本官我操劳一天了,要回去歇息。”
  严昌说着往外走,一个杂役忙跟上去打灯。
  “严昌,你不得好死!”
  嘶哑的吼骂声自那名矿工嘴里喊出,严昌只是笑着摇摇头,悠闲地踱步离开。
  又过小半时辰,官吏所在的院子才安静下来,一轮毛月亮生上高空。
  严昌将所有公文整理完毕,让手下小吏拿出书房,然后朝自己房间走去。
  虽说是官吏居所,但矿场条件有限,北面值事堂要办公,剩下稍微好些的房间都集中在院子东面,而严昌等六品以下的官员都是哪里有地就住哪里。因严昌有些关系,他的居所比其他下层官吏略好,选在了放粮食和酒的旧仓库旁边,比住在马厩旁强太多。
  但常人不易注意的是,严昌房间有个不常打开的侧门,和旁边仓库是相连着的。
  严昌进了房,少顷便灭了灯,守在门口等着,等听到外面树林有人离开的窸窣声,便知今日巡视的兵卒已经走了,这才点了火折子,用手掌拢着微弱的火光去打开侧门。
  赵凉越、柚白和徐鸣已经等在仓库里了。
  虽灯火和月光朦胧,严昌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赵凉越。
  岸然而立,气度卓然,确是让人难以忽略——这也是之前他们放弃让赵凉越扮作杂役混进来的原因。
  严昌上前,对赵凉越拱手道:“情况特殊,故而只能委屈赵大人藏在此处了。”
  “无妨,大事要紧。”赵凉越直接开始道,“韩舟想出用真假虚实结合的法子隐匿真的账目,这招确实高明,但同时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那就是偷梁换柱。”
  严昌点头:“偷换出来,确实能在短时间内不被发现,从而争取时间离开矿场。”
  赵凉越道:“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知道哪几册账本记载了关键的账目,足以直接用铁矿案将兵部,甚至是镇南军的罪行摆到朝堂明面之上。”
  “但是值事堂的守卫十分严格,近两年账本又多达三十余本,且每隔两个时辰清点一次账本数目,傍晚时分清点具体账目。”严昌皱眉道,“赵大人显然不能直接进去,只能我两用袖袍将账本换出来看,每次不亦多,但多次又必定惹人怀疑,实在进退两难啊。”


  柚白扭头,问:“公子,我武功好,要不我去偷吧?”
  赵凉越摇摇头,道:“不可,按严大人所说,他们的巡查十分频繁,要是被窃,很快就会发现。”
  徐鸣想了想,道:“要是能将偷换的次数控制在三次以内,可以保证不被发现。”
  严昌:“三次的话,加上他们清点时间,也就是七个时辰多,又因傍晚清点具体账目,每日供我们偷换账本出来看的实则仅有四个时辰多,所以一天时间不够用,要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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