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出口后,屋内安静了会儿,祝知折到底还是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于是仇夜雪在藕荷的帮助下,将已经烧得没法睁开眼睛了的祝知折放平,仇夜雪才终于得以脱身。
他说到做到,洗了下沾了血的发尾后,又换了身衣袍,就回到了祝知折身边。
似是察觉到他的动静,祝知折又动了动手,很勉强却也很固执地再次抓住了他。
仇夜雪垂眸睨他,一时无言,到底还是心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这个动作就好似什么信号般,让祝知折动了动唇。
仇夜雪低首,凑近他,只听得他用气音呢喃了句:“阿仇,疼。”
仇夜雪原本还算冷硬甚至带着点气的心登时被扎了下,裹在外面那层用来藏着情绪的皮被划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也终于翻涌出来。
他想活该,又想祝知折这样的人居然还怕疼,面上却是忍不住训:“既然省得疼还去找死?不让你兵发天莽,你就用这种方式作死是么?”
即便体温高得惊人,也是真烧得四肢和思绪都迟缓了很多,祝知折也仍旧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与本能。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就算是伤得只剩下一口气,他也仍旧会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因为晕过去了,就代表真的彻底沦落在旁人手里,任人宰割。
故而祝知折能够听见仇夜雪的话,他嗓子里滚出一声混杂的低笑,却没再说什么。
仇夜雪望着他吩咐藕荷:“藕荷,去与太子府那边报个信,告诉他们,他们主子在我这儿,免得失踪一晚上闹得满城皆知。”
藕荷低声应了,仇夜雪又不住冷冷补了句:“顺便叫他们抬个棺材来把人接走。”
见他是真的气到了,祝知折握着他的手紧了些,正想勉强开口哄两句,仇夜雪又有所感应般偏头瞥他,语气淡漠:“闭嘴,再废话一句我待会就叫姚先生废了你。”
祝知折:“。”
他听话的没再出声。
那头姚大夫也很快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他将盒子打开,把里头的药丸递上:“世子,让太子殿下含着,不必吞下。”
仇夜雪将药丸捏住,抵在了祝知折的唇上:“张嘴,含住。”
祝知折全程都很顺从,甚至没有再作妖。
仇夜雪望着他许久,等到屋内的沉香燃尽,踯躅要来换时,仇夜雪又低声喊了句:“祝知折。”
他放轻了声音,按理来说又病着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祝知折理应含了药就睡了,可祝知折却在他出声的那一瞬就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嗓子里更是滚出了声含混的「嗯」。
仇夜雪轻呼出口气:“睡吧。”
他说:“有我在,放松下来。”
语毕,他在祝知折耳侧落了个轻到仿佛是不经意扫上去的吻。
他身旁不远处摆着屏风,隔绝了踯躅他们的视线,故而仇夜雪微微弯腰,在祝知折耳边轻声说;“这儿很安全,我会护着你。”
该是他护着他。
祝知折在混沌间想,毕竟猫儿有些娇弱。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让自己的思绪终于沉在了深深的海底,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就好甜可是莫名又有点想哭呜呜呜
第41章 四十一只猫猫
为了仇夜雪。
只是仇夜雪怎么也没有想到, 原本平稳了一夜,甚至已经退了烧的祝知折会在第二日都能好好说话了的时候突然将他推开呕出了大片的血。
他这真算起来不到十个时辰的失血量实在是太过恐怖,叫姚大夫都触目惊心。
姚大夫要给他把脉, 祝知折却拦了。
其实他身体也没恢复得多好, 只是祝知折的意志力真远超常人:“不必。”
姚大夫望着他, 祝知折明明脸色发白却沉静到好似刚刚呕血的不是自己,姚大夫迟疑地看向仇夜雪。
仇夜雪站在一旁, 拧着眉:“听他的。”
他顿了顿:“姚先生这一夜也辛苦了, 去歇息吧。”
姚大夫明白:“那我就先退下了。”
等姚大夫走了后, 仇夜雪才看向祝知折:“你功法反噬了?”
祝知折擦了下自己唇上的血, 因为过度的疼痛, 额头和后背不住冒出冷汗, 他却始终镇定,甚至还能勾出个散漫的笑:“不打紧。”
仇夜雪:“踯躅,去喊我师父来。”
守在门口的踯躅忙应声跑去。
祝知折现下已经披了外衣, 遮住了一身的纱布, 闻言不由微挑眉梢:“阿仇, 你师父是医者?”
“我师父叫百晓生。”仇夜雪淡淡道:“不是话本里, 也不是江湖上那些劣质的百晓生, 是他本名就叫百晓生。”
“他还有个外号,是「狐狸书生」。”
祝知折终于想起:“听过,他在江湖上的名气不算大,但……难怪你能一眼看出落海掌,亦能看出那么多功夫的命门。”
藕荷端上漱口用的水, 仇夜雪注意到祝知折伸手拿杯子时, 手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便不由抿唇。
等藕荷退下后, 他才问:“很疼么?”
他曾听他师父大致描述过,仇夜雪想,应该是很疼的。
祝知折轻哂了声:“习惯了。”
他稍顿:“外头现在热闹着吧?”
“当然热闹。”
散漫慵懒的男声响起,偏头看去,就见百晓生依旧带着那狐狸面具。
但又换了身玄青色的衣袍,背着手悠悠走进来:“今早去开城门的小士兵都快给吓疯了。”
他扫了祝知折一眼,轻呵了声:“太子殿下真是厉害,你这轻功身法怕是已经大成,昨儿个守夜的巡防营都没瞧见你挂尸体。”
祝知折勾勾唇。
虽说昨日已经知晓,但仇夜雪还是不免问:“死了?”
江湖人,多少都有些本事,比如诈死,仇夜雪就见过好几个会这个的。
“死透了好吗。”百晓生翻了个白眼:“我听到消息时就猜到是你这位好太子做得了,还特意跑了趟太子府,没想到扑了个空,再往你这来,路上就撞见踯躅找我。”
他慢慢踱步进来,看了眼祝知折的脸色:“还行,活着。”
仇夜雪听得他这四个字,提起的心才终于落下。
他师父这话的意思就是虽然伤得有些重,又遭逢功法反噬,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养着就行。
“伸手,我把个脉。”
仇夜雪示意祝知折听他师父的话。
祝知折便乖乖地捞起了袖子。
百晓生一边搭脉,一边道:“你也是厉害,有你师父当年的风范。”
“赵潜得过月巫传功,月满楼传功秘法,乃是武林十绝之一,即便是刚满周岁的孩童,只要身体健康正常,又修习了月满楼功法,就能受了那一身浑厚功力。”
“赵潜本就有天赋,再有月巫传功,你师父对上他都不敢说完胜,总得受点伤,你才及冠,就敢莽上去……”
百晓生扫了眼仇夜雪唇上的伤,微微一笑:“臭小子,好会算计啊。”
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晓得百晓生这话是何意。
仇夜雪轻咳了声,偏过脑袋,给了祝知折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与百晓生顶嘴。
他微动唇,就好似那天在夜渝公主面前一般,用唇语暗示祝知折百晓生不仅是他师父,亦是他义父。
比起常年在军营里练兵的仇钴望,百晓生带他的时间更长。
仇夜雪性格上骄矜的部分,最初就是他宠出来的。
于是祝知折本来都已经亮出来了的爪牙飞速收了回去,垂着脑袋顺从听训。
百晓生望着好似没有半点脾气的祝知折,停了几秒,又瞧了眼仇夜雪,本来不虞的心情莫名好了点。
倒不是说因为他训了堂堂太子,只是就这一下,他能看出,祝知折对仇夜雪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故意下套设计。
仇夜雪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知晓这孩子是个什么性格。
看着冷,其实很容易心软,亦容易被打动。
还纯情得很,百晓生之前就怕仇夜雪碰上祝知折这样的,碰上倒还好,最怕就是这样的人缠着。
那时仇夜雪多半没招,还得把自己赔进去。
但现下看来,赔进来的是某个太子,百晓生就很放心了。
所以百晓生收了手:“你还吸了赵潜的功力?”
他轻啧:“不要命了是吗?”
仇夜雪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师父,可是有何问题?”
“他前不久才吸了赵鑫的内力,还没消化完,就又吸了赵潜的内力。”百晓生偏头:“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必我说你也省得。”
仇夜雪闻言,看向祝知折的目光带着淡淡寒意。
祝知折举手投降,轻声哄道:“阿仇,我知错了。可若不这样,打不过。”
仇夜雪面无表情:“我有让你去吗?”
百晓生却是瞥了祝知折一眼。
和仇夜雪不同,他虽算不上武艺高强,但能习武。
再者他对血衣仙的这门邪丨功很是了解,所以他知晓。
祝知折吸了赵潜的功力,不全是打不过,只怕更多是想要变强。
可太后一事已了,京中不会再起过多风云,他为何还要急功近利?
为了仇夜雪。
祝知折并不知晓仇夜雪与仇璟承其实关系很好,在外人眼里,这兄弟俩是真正不死不休的局。
毕竟不同于先天有缺的仇夜雪,仇璟承不仅是武学天才,在领兵打仗上也有令人惊叹的直觉。
若是仇夜雪要继承王位,岁南军中难免会有人有所不满。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靠脑子说话,有些人就是崇尚武力。
再者,龛朝本身就是以武治国。
祝知折是想跟仇夜雪一道回岁南,想替他扫除那些声音。
就算仇夜雪不继承王位,日后游历江湖,因他身份招惹到的仇家暂且不提,就说光是他能够靠看人动手就猜出对方的路子甚至能说出其弱点命门,就足够招人记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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