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让林柏寒出面了?”楚岳峙问道,林芷霏这事由他安排,林家与林柏寒的事他自然也清楚,他手里的证据还不够,所以才打算逐个突破而非一网打尽,“只靠林柏寒,还不至于能撼动工部吧?”
“安亲王怎知,咱家手里只有林柏寒?”司渊渟瞥了一眼楚岳峙坐起来后还搭在他手臂上没放开的手,也没提醒,只道:“咱家之前便说过,安亲王想怎么做便尽管放手去做,咱家自会配合,安亲王难道以为咱家说的是玩笑话么?”
“不是,本王只是怕,骤然间闹出太多事,会引起怀疑。”楚岳峙也知道司渊渟手里握有的暗棋必然比他多,只是,楚岳磊到底不是好糊弄的,比起明目张胆地大动干戈,他还是更倾向于谨慎行事。
“安亲王多虑了,陛下这么多年,本也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司渊渟在楚岳磊身边多年,对其秉性了若指掌,“于陛下而言,天下万民皆是可疑之人。”
有些敏感地看着司渊渟,楚岳峙抿了抿唇,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司渊渟不欲与他争辩,径直在床榻边单膝跪下,拉过楚岳峙的一只脚就要给他穿鞋。
“你……”楚岳峙一惊,他已经有许多年没让人服侍穿鞋这样的事,下意识就想收回脚,却被司渊渟牢牢捏住了脚踝。
“别乱动。”司渊渟一边替他穿鞋整理,一边说道:“咱家也没在龙榻上睡过,侍寝是在地上跪着,侍完寝便膝行到边上继续跪着,半夜里就屏退了,也没服侍过陛下更衣。”
替楚岳峙穿好了鞋,话也就说完了。司渊渟抬眼看楚岳峙,依旧是那冷淡的口吻:“满意了?”
楚岳峙一窒,想说自己也没问,可看到司渊渟那双总像是看穿所有事一样的丹凤眼,便又什么话都不想说了,默默起来就要走。
脚下迈出几大步,速度也快,还没到那石门前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司渊渟,手也是背负在身后,藏在袖子里握成拳,楚岳峙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少许沉闷:“本王并非无理取闹,只是本王人都是司公公的,若是司公公……”
“不会再去侍寝。”从后越过楚岳峙,司渊渟又再把手臂递到他身前,眉眼间不带半点喜怒,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说道:“咱家有安亲王,自然也瞧不上旁人。”
眼睑快速地眨了又眨,楚岳峙把手搭在了司渊渟的手背上,他的脸上端着那一副清冷淡然的表情,自己却知道,颈后的一片肌肤定然是都红透了。
司渊渟把石室的门打开,领着楚岳峙走出去,在侍卫们面前向楚岳峙行了个虚礼,道:“这两日对安亲王多有得罪,已安排了车马,本督亲自送安亲王回府。”
楚岳峙扫了一眼那些目不斜视的侍卫,道:“让督主亲自送本王回府,委屈督主了吧。”
“安亲王言重,本督虽能把安亲王请来东厂,却也不敢忘安亲王同样是本督的主子,又岂有委屈一说。”司渊渟接下了楚岳峙的话,假模假样地你来我往几句,便带着他出东厂了。
东厂大门打开,两人下了台阶便到那马车前去。
一直在东厂门外站军姿纹丝不动的卫云霄在看到楚岳峙出来时就知道这马车是备给楚岳峙的,故而马上便过去并替楚岳峙拉起车帘。
上马车前楚岳峙看一眼卫云霄,瞧见他双目红得有些不正常,心下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只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易容后又一直让身体保持周楫那比他略小一点的身量,长时间缩骨想来定不好受。
“属下不敢,应当是王爷受苦了。”卫云霄一直等在外面,也不知楚岳峙在东厂里都经历了什么,此刻看到楚岳峙明显憔悴的脸色,必然也是受了折磨。
“无碍,回去再说吧。”楚岳峙上了车,坐稳后看见司渊渟也上来与他相对而坐,不久前的事浮上心头,就又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咱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与安亲王同乘一马车,望安亲王莫要介意。”司渊渟说道,他虽说可算是权势滔天,但若依照官阶也不过四品,按规矩自然是不能跟亲王同乘一车。
“司公公应当知道本王不在意这些。”楚岳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年过三十的人了,刚刚却似女儿家那般矫情,自己都觉得丢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实在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何如此反常。
司渊渟不再说话,却是坐姿端正地开始闭目养神。
都在京城之内,坐马车很快就到安亲王府,司渊渟先下了车再伸手扶楚岳峙下车,只是楚岳峙一下车司渊渟就松手后退行礼,道:“还请安亲王在府中好好歇息几日。”
楚岳峙上前一步,脸上虽没有表情,那双桃花眼却像是突然就多了几分薄怒,拔高声音道:“督主连确切的证据都没有便把本王请去东厂折腾两日,如今却想让本王在自己府中歇息几日就了事?!”
司渊渟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道:“安亲王莫动怒,本督自知失职,待安亲王养好了身子,本督定会登门谢罪。”
楚岳峙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前前后后的那些不相干的人,拂袖转身领着卫云霄便进府了。
司渊渟静立原地看楚岳峙入了府,门口侍卫将大门关上,也不再耽搁回身上了马车:“回东厂。”
第27章 攀亲道故
入府后径直去往书房,书房里点上灯,楚岳峙走到那悬挂地图的墙前看着大蘅国境内各军队分布驻点沉思,卫云霄则在他身后垂手而立。
一刻钟后,书房门扉被敲响。
“进来。”楚岳峙回身,目光在卫云霄身上掠过。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身寻常侍卫打扮的周楫低着头进屋后便马上又关上房门。
“王爷,苍鹭营众将士皆已报到,集结完毕。”周楫在林芷霏进入东厂后没多久便低调地藉由围观百姓做掩护离开,这两日,他除了调动人手根据楚岳峙之前的指令做安排,就是在城外与陆续归来的苍鹭营将士接头。
“林芷霏和工部,是什么情况?”楚岳峙问道。
“江晟提交了诉状,另外也提交了一份与礼部内部有关的供词;林芷霏今晨认罪,坦承是自己杀了方知礼。林柏寒在早朝后被请到了东厂,没过多久就有一名为皇甫良祯的书生也去到东厂外,带着大量不知从何处搜集来的证据,状告工部尚书贪污行贿。”周楫并未做太夸张的易容,只是样貌看起来很是平凡,他将这两日间发生的事尽可能概括清楚地向楚岳峙汇报,说话时还能看到脸上十分真实的肌肉牵动。
“皇甫良祯。”楚岳峙将这名字在口中过了一遍,侧首瞥向卫云霄,“你没有话,要跟本王说吗?”
卫云霄“咚”的一声双膝跪地,他的易容术比周楫要略逊一筹,又过去了两天,因而那张属于周楫的脸看起来也显得僵化,他干脆将脸上的易容膏物都抹去,用本来面目抬头对楚岳峙说道:“属下无能,与傅……皇甫良祯相处了两年多,却始终未能发现他与属下相交是另有目的,请王爷降罚。”
“我记得,两天前你还对本王说,你信他。”楚岳峙看着卫云霄发红的双目,道:“也就是说,本王一手培养出来的精英,被人耍得团团转却不自知,若司渊渟当初没有答应与本王交易,本王对苍鹭营众人发出诏令之事怕是已经让司渊渟呈报陛下,直接可将本王拿下处置了。”
更别提,卫云霄回京后,他交待周楫让卫云霄去办的那些事,司渊渟根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知从何处搜集来的证据。”楚岳峙沉下脸色讽刺一笑,本就音色偏冷的声音更是如同浸入了冰河之中:“这恐怕就要问我们的卫副将,这两年到底都与皇甫良祯去过哪些地方。”
想到自己对傅行云的不设防,以及这两年来那些看起来随意闲适的周游,卫云霄只觉心间剧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一路谨慎小心,最后却被枕边人给算计了。
向楚岳峙重重叩首,卫云霄道:“属下犯下大错,按军规应当被撤去副将一职,但请王爷看在属下一片忠心的份上,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周楫从看到卫云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这个同僚必然是因那书生而受到不小的打击,然而楚岳峙不发话,他也不敢替卫云霄求情,要知道,楚岳峙一向恩威并施奖罚分明,虽看重自己带出来的将士,可是同样,楚岳峙也十分严苛,无论是违反军令还是因各种原因犯了错,无论在军营中是什么身份,下至最普通尚未有军衔的普通士兵,上至参将、副将甚至指挥使,都要依照军规律令进行处罚。而苍鹭营的将士,更是纪律严明,不容犯错,只因他们一旦犯错,不仅自己要付出血的代价,更会连累其他将士甚至是许多无辜的百姓。
而这次,卫云霄让司渊渟的人算计得明明白白,如今司渊渟是愿意帮楚岳峙故而无事,可若是敌人,楚岳峙会因此而陷入怎样的困境中,简直是稍微想一想都令人心惊。
“你们知道,皇甫这个姓的由来么?”楚岳峙却没有理会卫云霄,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周楫与卫云霄对视一眼,同声道:“属下不知。”
“皇甫源于子姓,出自春秋时宋国公族的后代,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西周后期,宋戴公有个儿子叫公子充石,字皇父。他的孙子后来便以祖父字为姓氏,称为皇父氏。而‘父’又通‘甫’,后来便逐渐演变出皇甫一姓。皇甫一氏,曾从举族迁至鲁国,后来又从鲁国迁往茂陵。而前朝还出现过一位精通天文推步之学的钦天监监正,名为皇甫仲和。此人不仅曾随永乐帝北征,还按照元朝时期,南京鸡鸣山观星台上的仪器,重造了浑仪、简仪、圭表、浑象等铸铜仪器。”楚岳峙抬手敲了敲墙上地图,若有所思地看着边疆那一条自己和几十万大军花费数年才艰辛筑成的防线。
周楫与卫云霄都没有说话,他们不清楚为什么楚岳峙突然提到这个,皇甫良祯不简单已经是很清楚明白的事了,可是告诉他们皇甫这个姓的来源,又有什么意义?
“父皇在世时,若本王没有记错,也曾有过一位弃文从武的武将,恰好就是姓皇甫。”楚岳峙重新看向卫云霄,说道:“卫云霄,本王要你用最短时间,查清楚皇甫良祯此人的背景。并且将这两年间你们二人去过的地方都列出来,并绘制出你们一路行进的路线图。从这一刻开始,你的军衔便降为百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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