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要动的大多数人,都跟司渊渟有关,而司渊渟又不是会受他摆布之人,他要想在棋盘上落子,便要先让司渊渟接受并同意他下子的地方。而这,实施起来远比想象中更难。
他不过是在设计方知礼之死前没有知会司渊渟,便被司渊渟折腾得连自己有断袖之癖的秘密都说出来了,也不知下次若他真的又在对谁下手时惹司渊渟不痛快了,会遭到怎样的惩罚。
将这些日子以来反复翻阅的线报收起,楚岳峙灭了外室的烛火,直到自己躺上内室的床榻了,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已习惯了体内用着玉石的异样感,即便是久坐也不再觉得难受了。
真不知该说自己这身体天赋异禀,还是因为司渊渟让他用的这玉石头不算大的缘故。
总之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内室里放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这颗夜明珠是他自幼便爱不释手的宝物,请旨入军营以及去往边疆时,他还将这颗夜明珠当做护身符贴身携带。只是他已经不记得这夜明珠是先皇赐给他的,还是楚岳磊或是五皇兄所赠。
楚岳峙上了床榻后,静静地看着那颗夜明珠,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里的打更声并不能传进安亲王府。
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内室,在床榻边沿坐下,夜明珠的幽光将一丝微光映入了那人黯沉的眼眸中。
依旧保留着行军习惯的楚岳峙,在惊醒的瞬间便拔出了枕间的短刀,动作迅疾地向床边那人刺去,持刀的是右手,被格挡住后楚岳峙毫不犹豫的松开五指,左手接住落下的短刀再次刺过去。
反手扣住楚岳峙的右手腕,紧接着两指夹住刺过来的短刀刀刃,生生止住短刀去势,司渊渟看着面沉如水的楚岳峙,丝毫没有擅闯他人府邸应有的心虚,反倒像此处也是他的府邸般坦然,道:“看来安亲王虽已不再做大将军,但这敏锐程度和反应速度仍是一如往昔,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此刻已经死在安亲王刀下了。”
这世上能空手接住楚岳峙刺出的刀的人屈指可数,楚岳峙虽知司渊渟也是内家高手,却没想到他竟也能接住自己刺出的刀刃,眼中掠过一丝惊诧,而后皱眉道:“司公公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无他,不过是见安亲王今夜没有设宴,所以过来看看罢了。”司渊渟瞥一眼那反应稍慢少许便会刺入他喉间的刀刃,食指又在那刃身上一弹,道:“安亲王是一向都如此浅眠吗?”
收起短刀,楚岳峙本想与司渊渟拉开距离,可司渊渟仍扣着他的右手,唯有作罢,道:“若换作是你在边疆征战数年,你也会如此。”
盯着楚岳峙被夜明珠照亮的半边侧脸,司渊渟直把楚岳峙看得后颈都泛起寒毛后,才冷笑道:“咱家没那个福分,能做受人赞誉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只不过安亲王这警觉性和反应,倒让咱家想到一句话。”
楚岳峙直觉司渊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闭紧了嘴没有要询问的意思。
司渊渟也不需要他问,左手揉着他被自己扣握在掌心的右手,泛凉的指腹来回磨蹭内腕,道:“帝王身畔怎容他人酣睡,如此看来,安亲王倒是十分适合那至尊之位。”
楚岳峙依旧不适应司渊渟对他的种种亲密行径,不甚自在地挣了挣右手,不算特别用劲,自然也挣不开司渊渟的手,对上司渊渟一贯深如古潭般寂辽的眼眸,楚岳峙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司公公何必如此嘲讽本王,明知本王有断袖之癖,将来即便本王登上帝位,也不会有谁能成为本王的枕边人。”
“是么。”司渊渟却不置可否,“安亲王总归是过了而立之年,难道这么多年来,心中都没有恋慕之人吗?”
别开脸,不愿再看司渊渟那一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丹凤眼,楚岳峙冷声:“此事与司公公无关,本王没有回答的必要。”
司渊渟眉毛轻挑,松开楚岳峙的右手转而伸手去捏住他的下巴,令他将脸转回来面对自己,道:“安亲王最好记得,如今安亲王的这具身体可是属于咱家的。看在安亲王乖乖用了玉石的份上,这次咱家便不与安亲王计较。”
脸色微僵,楚岳峙也不知司渊渟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在使用玉石,这总归是令他感到羞耻的事,因着司渊渟这话,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下意识地绷紧了腰腹间与那处的肌肉,就像是司渊渟将他抱在怀中玩弄时那样。
倾身凑到楚岳峙耳边,司渊渟往楚岳峙耳廓吹出一口气,轻声道:“咱家瞧着安亲王舞技极佳,下次便单独舞给咱家看吧。”
楚岳峙的耳廓处极为敏感,司渊渟这过分亲昵的挑逗让楚岳峙后背蹿过一阵不该有的战栗,他想开口拒绝司渊渟的要求,哪怕是会惹恼司渊渟也没关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司渊渟便揽着他的腰将他重新放倒在床榻上,随后按住他的肩膀对他说道:“睡吧,等你睡着,我自会离开。”
僵硬地躺着,体内的玉石存在感莫名变强,楚岳峙想说这样他根本睡不了,可司渊渟将手覆在他眼上,道:“你若想说咱家在此你无法安眠,咱家也不介意现在让你在咱家手中……”
“别,别说出来。”抓住司渊渟覆在他眼上的手,楚岳峙用力咬了咬下唇,侧躺着蜷起身子,气弱道:“我睡就是了。”
轻抚过楚岳峙散开的墨发,司渊渟安静地在床榻边沿坐着,便连呼吸声也轻得几乎听不见。
楚岳峙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他僵着身子熬了许久,清楚知道司渊渟一直都在看着他,他不知道司渊渟今夜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司渊渟为何要让他在自己的注视下入睡,他向来条理清晰的脑中一片混乱,最后连自己是何时坠入梦中的也不知。
他又梦见了那个少年,那个总是牵着他的手,陪他从撷芳殿去往皇极门右厢的书堂,又陪他一同听少傅讲学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脸多年来都模糊不清,他从来都不曾在梦中看清过少年的长相,只看到少年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然后听到少年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唤他:“楚七。”然后在那条去往书堂的路上,少年总语带笑意地对他说:“楚七,我们慢慢走,别着急,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何能让人知道,他多年来都一直恋慕着梦中看不清容貌的少年。
他问过许多人,问他们是否有见过他身边有这样一个少年,可宫里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说没有这样一个人。
即便如此,他依旧坚信,自己梦中的少年曾真实存在过,绝非自己的幻想,只是他不知该去哪里找那个少年,他甚至连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想知道那个少年如今身在何方,更想再听到少年唤他一声:“楚七。”
第11章 美人如画
司渊渟从安亲王府离开时,寅时刚过。
寅时是所有臣子入宫候早朝的时辰,他也一样,只是今日他藉着查方知礼一案,告了假。
昨日他进宫回禀楚岳磊,表示已在安排人证物证,将方知礼的死按到楚岳峙身上,自然也不会说是楚岳峙亲自动的手,无非就是间接证据证明是杀害方知礼是楚岳峙的意思,是楚岳峙底下的人做的,至于为什么要杀方知礼,自然是因为跟方本和脱不了干系。
在见过司渊渟之后,楚岳磊甚至都能想象到,最后让楚岳峙进宫来对质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他会逼楚岳峙承认早知宫宴上下药的事,也知是方本和的安排;然后他会理所当然地指责楚岳峙,痛心楚岳峙竟疑心他这个皇兄,然后以对他大不敬以及残害忠臣之子为由问罪削去亲王之名,为了不让百姓议论他对手足过于残忍,他会赦免楚岳峙的牢狱之灾只囚禁于府中,等过段时间再让司渊渟悄无声息地把人毒死。
楚岳磊的算盘打得很精,只可惜他看错了司渊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最信任的太监早已不再忠心于自己。又或者说,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过司渊渟。
隶属督公府的死侍出现在司渊渟身后的影子里时,五更的打更声刚过。
“一共牵连多少人,都查清楚了么?”司渊渟也不回头,楚岳峙睡下后他在床榻边又坐了一刻钟才离开,这会神色间看起来倒不似平常那般阴冷,只是一开口,依旧是那冷冰冰的声音。
“查清楚了,包括礼部尚书在内,礼部有半数的官员都牵涉其中。”身材精瘦的死侍一身黑衣,头上还蒙着黑色面纱,若不细看,在这夜色中当真让人难以察觉。
“这朝廷,蛀虫也未免太多了些。”司渊渟不厌嫌恶地冷哼一声,道:“陛下希望咱家把事情闹大,那咱家就顺了陛下的心意,把这案子办得更轰轰烈烈些。”
“督主,是要属下今日就动手么?”死侍问道。
“还早,等安亲王那边的人动手了,你再把证据呈上。”司渊渟垂手间握住了系在腰间的玉佩,软玉触手生温,倒有几分握住楚岳峙手腕时的感觉,“东厂查了这么些天,他们也该出来说话了,咱家也想看看,安亲王打算如何把方本和拖下水。”
“是,督主。”死侍多年前被司渊渟所救,这份救命之恩令他对司渊渟无比忠心,从不质疑司渊渟的决定,也从不多嘴过问不该自己开口去问的问题。
“皇甫,我知道手刃仇人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但,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可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因心急而犯错,以致前功尽弃。”司渊渟提醒着自己身后的死侍,对于追随自己多年的死侍,他一向放心,只是人太过容易受情感影响,越是紧要关头,才越要把持住自己。
“属下明白,此事不单单是属下一人的仇,还有无数无辜百姓的命债,属下定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忘天下之治。”听到司渊渟换了自称,皇甫知道,司渊渟并不是在以高高在上的身份跟他说话。旁人也许不明白,可他知道司渊渟的过去,很清楚司渊渟有多痛恨自己太监的身份,只有当司渊渟自称为“我”的时候,才是司渊渟展露一点真实的自我与真心的时候。
司渊渟将自己藏得极深,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权势滔天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宦官,可事实上,这天底下不会有人比司渊渟自身更痛恨更瞧不起所谓的掌印太监和东厂提督的身份。司渊渟从不曾看不起宫中任何太监,却始终都在自轻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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