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偷偷地瞥了一眼那把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独一无二椅子。 心里默默地轻哼。 摆谱! 不多时,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让众人久等的西南郡王慕霆炀,终于走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单钰站在最外侧,忍不住偷偷地抬了抬眼睛朝慕霆炀看去。 仅仅只是一夜,慕霆炀似乎又瘦了些许,皮肤有些苍白,嘴唇亦是没有什么血色,他抬手的动作比之前迟缓了一些,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但眉尖的威压丝毫没有减弱。 单钰见此不由露出一丝呷促的神色,转瞬掩饰了下去。若不是昨晚在榻上亲眼见着这个人生龙活虎的模样,谁都不会怀疑他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就是装的。 直到众人直起身子,单钰都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正好慕霆炀也朝这边望来,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便同时僵住了,很快又触火似得闪开。 随从将药碗递上,旁边坐着一名要员即刻起身接过随从的药,略微吹了吹气,似是要喂他喝药。 慕霆炀从他手里接过药碗,皱了皱眉,随即将漆黑的苦汁一饮而尽,那要员捧了张帕子递上,慕霆炀擦了擦嘴角,一碗药喝下去,精神气上来了不少。 那要员关切道,“郡王这几日可好些了?” “多谢关心,日日向好着呢。”慕霆炀淡笑,但脸上的疲色仍在,骗不了人的。 果然,那要员重重地“唉”了一声,愁眉苦脸,“你呀,从小就这么要强,老夫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 那边话音刚落,单钰眼尖地瞥见同桌的其他两三位要员无声地撇了撇嘴。 他微不可查地抬了抬眉,这位要员是借着喂药之机,故意向众人展示其与慕霆炀之间那般如同亲人一般的关系。 因此,一会儿其他人要反驳他的话也需要掂量掂量,毕竟亲疏有别。同时,慕霆炀也得斟酌下态度和用词,大晟重孝重礼,再怎么样,也不能忤逆长辈。 果然,只见慕霆炀摆正了坐姿,威目一扫众人,徐徐开口,声音沉重却有力,“国家大义当前,怎么能由我一己之私误了大事?只要能保西南平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位递药的要员脸上微微一僵,而后连连称是。 单钰装作不懂,心里甚觉有趣。这正事还没谈呢,好戏就已经开场了。 -------------- 西南战事的议论已经足足一月有余,朝廷旨意虽然迟迟不下,但是西南一众不可不对蛮夷的侵扰采取对策应对。 往日的气氛虽然严肃庄重,但不失活泼,甚至偶有几句俏皮话来调和。 今日的气氛却格外沉重,似是有什么东西闷压在每个人的心尖,单钰敏锐地觉察到这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慕霆炀目光犀利地扫视众人,“昨日有人向我报告,说和谈的折子已经递送到朝廷了,内阁正在整理,那么,负责草拟奏折的人是谁?” 这是个众人都有答案的问题,一众官员的目光锁定一人,一名同知颤颤巍巍地起身,额头上冒出了细汗,脸色青灰。 “你自己来念!” 慕霆炀将奏折的副本甩在那位同知的脚下,那位同知抖着身子匍匐在地上将副本拾起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见他念不出来,慕霆炀使了个眼色,侍从从善如流地将副本递送至要员,由他们传送。 那封副本也就仅仅一篇数十字,众人一目十行地读完,脸色哗然就变了。 其中一名脾气火爆的武将噌地起身,怒发冲冠,一脚将椅子踢了个粉碎,那巨大的响声令每个人的耳朵都感到振聋发聩。 未读奏折副本的人面面相觑,看到那武将似是要提刀砍人的模样不由一悚。缩着脖子不敢吱声,直到副本传到自己手中,无一不脸色一变,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待众人传阅完毕,整个庄重森严的议事堂已经是吵吵嚷嚷混乱一片。 坐在最外圈的小官本就没有议事资格,只能看着一众官员们破口大骂,他们无一不揣测,副本内容到底是怎样的惊骇世俗,如何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浪?
第四十三章 慕霆炀虽然对外称病,但是对和谈进度可谓是了如指掌,是看着邓言知如何一步一步把大晟的土地,连卖带送地划给南蛮的,也是看着邓言知,对被烧杀抢掠的百姓如何不管不问的。 单钰虽然读不到副本,但是从慕霆炀那里早已得知,邓知州代表西南与南蛮和谈的整个经过。他坐在官将最外侧,静静地着众人着急忙慌的样子。 邓言知枉自在内阁混了多年,但是上报的要件往往是长篇大论一通,却通篇言之无物、言之无理、言之无策。慕霆炀的时间精力有限,又身体抱恙,便将邓知州的要件转给西南其他要员处理,其他要员见了无一不冷嘲热讽,连连称奇的。 虽然他负责和谈,但向慕霆炀上报关于和谈工作次数少之又少,偶有几次上报,说的是些乱七八糟、不痛不痒的事情,从来就抓不住任务的重点,也梳理不清工作事项,浪费了大量的资源。 随着和谈的时间越来越逼近,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居然写了这么一份狗屁不通,通敌卖国的折子,最后还振振有词是为了大晟江山,简直就是大晟的奇耻大辱! 众人吵吵许久,最后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慕霆炀身上。 他的表情阴沉地可怕,透着病态的眉眼间自有一股狠戾的气息,他从鼻腔中轻轻发出一声冷笑,眸光森寒刺骨,雪白的利齿隐约可见。 所见者无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同知。”慕霆炀寒眸轻斜,嘴角勾起一抹阴鸷邪谲的笑,“你给所有人说说,你是怎么拟的这份好奏折?” 被点名的赵同知是邓知州的副手,此次与邓知州一同负责西南和谈。 他抖得站不起来,匍匐在地上大呼冤枉,“郡王明鉴啊,这封折子,下官怎么有这脸皮写的出手呢?下官当时也是极力反对卖地,奈何...奈何邓知州他不听啊。还说...” 有人忍不住接话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若是能保住大晟的和平,牺牲一小块土地算什么?但...那块地...是打营盘关...” “放屁!!”那位武将听得暴跳如雷,桌子拍的震天响,“邓言知他疯了吗?!打营盘关可是西南边境之要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蛮夷拿到手就会长驱直入,他就这么拱手送人了?!他怎么不去死!” 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此人竟然可以荒唐到这个地步。 慕霆炀狠戾道,“既然他不听,你为何不报?!” “这...”赵同知为难地支吾,“下官...下官以为邓知州是向您报告过,才有此决断的。下官不知道您...抱恙....” 尽管大晟是允许在紧急状况下,下级可以越级报告,但若不是背后有足够的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谁都不想拿自己的乌纱帽和仕途开玩笑。 一来担心篓子捅错造成乌龙,毕竟上级掌握的信息绝对大于下级,二来不论是否捅错了娄子,自己在整个官僚的名声都臭了,谁都不想同在背后捅人刀子的这般小人同事。 因此,这条规矩虽然存在,但基本是废止的。 众人头疼发愁之际,此时,人群中传来一声问话,“咦,那为何不见邓知州前来议事呢?” 另一人讥讽作答,“此等重要的折子,肯定是邓知州亲自去汇报了呗,况且,邓知州也可以趁此机会回去看看他恩人。” 众人一听“恩人”,不由哂笑连连。因为大家都知道,邓知州是现在的太监之首,当初的一名执笔太监——沈昌辉一手提拔起来的。 当时的两人格外交好,毕竟真找不出几个能在在政事上,与他们俩有同样愚蠢至极的见地,因此俩人难免会惺惺相惜。 况且邓知州其他不行,却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不论是遇上谁,都能好言好语一番,正对得上当时不怎么被人看得起的沈昌辉的口。 后来沈昌辉得道,卯足了劲儿地把邓言知送到了内阁,把内阁搞得乌烟瘴气。他此举不是因为邓言知有多能干,而是为了气死阁老。 果真,后来阁老实在气的没有法子,只得妥协将他提拔外送到西南长山州。 如今把长山州搞得民不聊生,乱七八糟,年年考核长山州都是垫底,但因为有沈昌辉在,考核官拿着他也没有办法,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造作。 此时,众人心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就看看沈昌辉要如何给他补上,毕竟大晟的江山是慕霆家的江山,邓言知此举,是彻彻底底地动了国之根本。 出人意料的是,赵同知颤颤巍巍地朝众人道,“邓知州....他...” 众人心头一紧,耳朵一竖,眼睛一瞪,等着下文。 赵同知被众人这么一看着都快吓哭了,但坚持咬着牙把话说完,“在奏折上报前两天,告病离去了...如今...不知所踪...” “什么!!!”众人大奇大惊大骇!!如天降惊雷一般轰然炸开,顿时整个厅堂像炸开了锅。 有的要员狠狠拍案差点拂袖而去,有的要员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那该死的邓言知抓出来给活刮了,那位踢烂凳子的武将甚至恶狠狠地咆哮,“无耻之徒!!逆贼当诛!!” 现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凭空消失的他,摆了这么大的破烂摊子在众人面前,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本应首当其冲的他倒是躲过去了,其他人等却跟着他遭了大殃。 这着实是惹了犯了众怒。 单钰冷眼旁观,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他不过在郡王府藏书阁与邓言知相处了短短数日时间,便已对此人了如指掌,邓言知此举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人就是这样,先是把好好的一桩事情搅和得稀烂,最后到了关键时刻就病倒了,过了这阵风又重现江湖,只要他背后沈昌辉不倒,他就可以永远这么造作,拿着大晟的万里江山和万千百姓来造作。 只是他令他没有料到的是,邓言知竟然无耻到这般地步,竟然把大晟的疆土给贱卖出去。 若不是对他知根知底,大家都怀疑他是否为通敌的内奸了。 众人之中,亦有好事之徒酸酸涩涩道,“如此一来,我等被受牵连,不如也学着邓知州一般,或病或逃算了!” 久未出声的慕霆炀一声暴喝,怒目向他,“住口!”
那人立刻吓得噤声不敢再言。 单钰微哂,也是一个糊涂人,这种情况下还冷嘲热讽,只会火上浇油让慕霆炀迁怒于他。此等没有眼色之人怕是也比邓言知好不了多少。 众人见状慌忙一齐跪下请慕霆炀息怒。 慕霆炀双目圆睁,鼻翼微微张阖,有些病态白的脸上,因为怒火的缘故有些绯红,显然是动了大火。 但这烂摊子摆出来了还得有人收拾,慕霆炀略微静一静气,沉声对众人道,“列位,有何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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