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眉峰一拢,一掌拍在剑身之上,嗡鸣声中激起一片沙尘,温青瞳当即被这道霸道至极的剑气震透心脉,连退十来步,猛地跌倒在地,紧咬着唇,喉头一阵腥甜。 待沙尘散去,黑衣人已杳然无踪,四面火光浮动,刀刃泛寒,一群面露诧异的男人将她团团围住。 “许大人,是个女子。”火把在她面前一晃,面前侍卫打扮的男子纷纷让开,为首一人走到她身前,月光下眉眼温和而提防:“你是谁?怎会在此?” 众人目光注视下,温青瞳眸光一转,缓缓扶着地面坐直,吸了口气,蓦地放声大哭。 众人错愕间,不远处奔来一个侍卫,边跑边喜极高呼:“许大人,找着了!叶大人在岩洞里找到了那个恶徒!” “好!”许昭杏大喜过望地一拍掌,吩咐了一句“仔细绑起来”,便立即带人迎了上去。 被留下的几个侍卫将哭泣的美貌少女绑起来,一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注意到,自她袖中颤巍巍地飞出一只银蝶,眨眼消失在月色之中。 风陵府中,夜风中几朵三角梅摇晃着落入清池,蝶翼轻颤,掠过柔波荡漾的池水,向前方灯火摇曳的格窗而去。 清池之下,月光照不到的牢房深处,一片令人窒息的静谧。 一人一魂四目相对,眸光涌动,无声对峙了不知多久。 “啪”地一声,灯花炸开。 仿佛陡然惊醒,宫饮泓一歪头,笑了起来:“你这记载怕有失偏颇吧。难道世上只有情人愿意以命相托?譬如父母子女,兄弟手足,知己君臣,难道便不肯将命分他一半?” 萧熠微眯着眼,一脸“我看你怎么瞎扯”的表情。 “痴情血契之所以要人痴情,只不过是因求生怕死乃人之天性,损耗自身而供养他人毕竟违背本性。但只要我真心愿以灵力供你魂魄,意志至坚,至死不悔,所为何事根本就不重要。”宫饮泓随手捡了几根稻草,缓缓倚靠在墙上,“旁人我是不知,但我与师兄确是刎颈之交,情同手足,只要能为他报仇,莫说半条命,整条命给你又有何妨?”
见他眸光乍冷,宫饮泓舔舔虎牙,眉眼微挑,露出几分偎红倚绿年少风流的意韵来:“但如我方才所言,神君若是喜欢,我也……” “不是便好。”他还没说完,萧熠已移开了目光,漠然道,“人贵自知,总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带着几分不屑的冰冷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他已轻烟般消失在空中。 地牢中霎时归于一片死寂,宫饮泓嘴角眉梢还凝固着一抹轻佻的笑意,眸中的光采却已倏然黯淡下去,自嘲地看了眼掌心一如心事般纵横错乱的血痕,咬紧牙根攥紧了枯草,低头掩去眼角眉梢仓皇溢出的伤心之色。 太难了,师兄…… 没过多久,狱外忽响起脚步声与人声,锁链哗啦一响,铁门拉开,两个仆从走了进来:“宫饮泓,城主有请。” 缩在墙角的人半个人笼在阴影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两人又重复了一遍。 宫饮泓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眼角泛红地怒瞪了两人一眼:“做什么?” “城主有要事相商,请公子移步。” 宫饮泓翻了个白眼,冷声道:“半夜三更,他就是要死了也轮不到我去奔丧,有事叫他明天自己过来。”说着往角落里一翻,不动了。 “……”两人还没见过赖在地牢里不肯出去的人,面面相觑之下,只得接着道,“事出紧急,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宫饮泓周身寒气四溢,头也不回地道:“他没死就去找大夫,死了就去找棺材,关我屁事,滚!”说着他手掌猛地往地上一拍,咔咔数声,一道裂痕顿时飞速蔓延至两人足下。 “……”两人再次对望一眼,立刻放弃了上前强行将他拖走的念头,如实道,“城主找您,是因大小姐和魏公子不慎被敌军所擒,事关重大,请您……” “……魏玄枢那个蠢蛋被抓了?”宫饮泓神色一怔,蓦地转过身来,高挑着眉峰,拍拍身上的草屑,欣然走了出去。 牢门很快再次被锁上,躲在稻草堆中的人翻身坐起,六神无主,惊惶失措地红了眼。 前厅之中灯火通明,一片死寂。 宫饮泓绕过地面上翻倒的香炉,抬眸瞅了眼勃然大怒的温峤,挑眉不语。 “人是你们引来的,”温峤却猛地冲至他身前,步步紧逼,怒火如炽地瞪着他道,“如今我的爱女却落入他们手中。宫饮泓,你若不能将她救回来,我就叫你死无全尸!” “冷静。”宫饮泓连连后退,眸光流转地一笑,“温小姐灵力颇高,又机警聪颖,想来一时间不会有大碍。救她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他说得轻巧,厅中所有人都不由面露惊诧之色。 温峤怀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宫饮泓站定,从容道:“办法是有,只怕城主不同意。” “说。” “温小姐和魏玄枢,两人都非愚钝之辈,一时落入敌手,他们会如何?”宫饮泓扫了眼众人神色,轻笑道,“当然是装傻。” “魏玄枢会说太子与他走散,温小姐八成也会说自己撞坏了脑袋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他们中任何一个都不会说出此地乃是万法门禁地所在。” “那又如何?” “他们既不知此地来历,也不知温小姐身份,”宫饮泓扬眉回身,“要想救温小姐,只需大开城门,派人去接她回来便是。” “你!胡说八道!”温峤顿时面色一黑。 “城主,禁地藏得如此之深,纵是我知晓此地乃禁地所在,尚看不出端倪,何况是城外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就算让他们进来转一圈又如何?在他们眼中,这也只不过是沙漠里一个与世隔绝的普通城池。”宫饮泓神色悠然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你大可请几个人进来,与他们把酒言欢,感谢他们救回任性出城的大小姐,假意帮他们找一番太子,再将人送出去,大家相安无事。” 温峤眸光幽暗地低语:“……或者,我还可以直接将他们毒杀。” 胸前绛灵珠陡然寒凉浸骨,宫饮泓不动声色地舔舔唇:“当然可以。只不过朝夕城的人也不是蠢物,若是露了马脚,反倒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好。”温峤思量一瞬,终是答应下来,吩咐了一番,沉声威胁道,“若是此计令禁地暴露,你仍要以死谢罪!” 宫饮泓打了个呵欠:“那在我死前,至少可以回房睡个好觉。” 温峤担心爱女,命手下之人加紧布置,连夜将整座城池检阅了一通,又召集城中男女老少反复交代,三令五申,到朝阳初升之时,风陵峪已彻底藏起了一切讳莫如深的隐秘,在阳光之下化作了一座宁静安逸的世外桃源。 一骑侍从奔马而出,很快便请回了他们的小姐和数位贵客。 宫饮泓趴在墙后,看着多日不见的叶清臣和许昭杏带着四五个随从,在热情好客的温城主指引下在那池清水边入座,好笑地低声道:“看来这叶清臣也没聪明到哪去。” 绛灵珠中的人生了一夜闷气,闷不吭声地想,再蠢也比你聪明。 这边宾客尽欢,许昭杏果然便提出要找他们“在沙漠中走失的主子。” 温峤沉吟道:“这倒也无甚不可,只不过本城所在十分隐蔽,又是世代隐居,但凡有外人出入,断无不知不报之理,诸位所说的公子,怕是并不在城中。” 许昭杏道:“虽说如此,总要寻觅一番,尚可安心。” “好,那待诸位吃好,我便陪你们去寻上一回。” 叶清臣却忽道:“不敢劳烦城主,不如请那边那位少年陪我们走上一趟吧。”说着众人皆循着他目光看向正躲在墙上一株三角梅后看戏的宫饮泓。 “……”被发现的宫饮泓摸摸鼻子,一跃而下,落在众人身前,阳光下笑意焕然,“好啊,总归我是个无事闲人。” 许昭杏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俊逸非凡,神采风流,不由目露赞赏之意:“这位也是贵府的公子么?” “他姓宫,也是府中贵客。”温峤垂眸掩去一抹幽暗之色,笑道,“你来此地也不过数日之久,怕是尚分不清各处街道吧。” 老匹夫,想借刀杀人? 宫饮泓抬眸与他无声厮杀了一回,轻笑道:“那倒不怕,我整日无事闲逛,或许还真见过你们主子呢。”谁怕谁,正好把魏玄枢的底牌卖了。 叶清臣抬眸,神色莫测地注视着他:“那就有劳了。” ———————————————————— 师兄:今天师弟甩锅了吗?甩了。ヽ(ー_ー)ノ 小白:死都死了,不要诈尸(??ˇ?ˇ??) 小红:别气了,给你唱一首爱的自杀╰(*′︶*)╯ 小白:去你师兄坟头唱吧( ̄ε(# ̄)
第23章 引火烧身 傻子,还不快跑。 绛灵珠中,萧熠忍不住睁开双眼,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 叶清臣一贯行事谨慎,除非心中已有决断,决不会无端做这样的要求。 宫饮泓平日里看着聪明,怎么此时却无端犯傻,不仅不跑,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他拢着眉在黑暗中走了一个来回,脚下忽的一顿,又冷着脸坐了回去。 等等,他是朝夕城的神君,叶清臣是他的雪童子,宫饮泓是谁?又不是和他私奔的情人,用得着他来操心? 被逮回去最好,那时他魂魄归位,宫饮泓也落在他手里,还不任他揉捏…… 他指尖缓缓拂过衣上褶皱,又闭上了眼。 宫饮泓带着一行人在风陵峪纵横狭窄的街道中挨家挨户地询问,温峤因要陪着“疯掉的小姐”,不便跟来,但怕他故意捣乱,便指了五个侍卫跟在众人身后,渐渐地日影西斜,最后一条路也逛到了头。 宫饮泓晃晃悠悠走在前方,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肩头的白雀,眼珠乌溜溜地转来转去,还在打着怎么把太子还给这些人却又不至暴露此地的主意。 许昭杏和叶清臣稍后一步,目光交汇,叶清臣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侍卫微一颔首,猝不及防地回身出手,点住了风陵府中之人的穴道。 黄昏的光线洒在寂静无人的小巷尽头,许昭杏开口道:“此地与世隔绝,又是无边荒漠,险象环生,不知阁下为何会来此?” “那你们呢?”宫饮泓心中一跳,不答反问,“你们又为何来此?” 许昭杏一本正经道:“我们主子年少轻狂,性喜怪诞之事,见人迹罕至之处,便想一探究竟。” 宫饮泓笑眯眯道:“是么?我恰好也是如此。” 见他答得狡黠,许昭杏忍不住一笑,又问:“不知你又是如何进入此城的呢?” “自然也是托了那位温小姐的福,”宫饮泓漫不经心地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似要去折墙根处的花,“她三天两头地从城里跑出去,被我撞见,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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