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断续续说着自己内心的猜测,脸上是习惯的凶巴巴神色,眉宇间还带着沙场上的戾气,眼神却湿漉漉的像是初生的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季麟的神色。 “你护着我?”江季麟嘲笑道,“才几年就这么大的口气?!” 宁长青瞬间花开满面,春光灿烂。 “季麟哥!!” 江季麟的神情……裂开了。 ………………………………………………………… “季麟哥吃这个,这个酱牛肉十分可口,我昨日在城头一条小巷子里得的,那户人家的酱牛肉做的实在美味。”宁长青夹了一筷子肉就朝江季麟碗里送,又夹了一筷子腌白菜放到了一边的小碟子里,“这个时节新鲜的蔬菜太少了,暂时只有这腌白菜,但味道却是挺好的,我已经吩咐下去,叫他们明日寻些绿色菜蔬来。” 江季麟理也不理宁长青夹来的菜,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白嫩嫩的鸡胸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宁长青又巴拉巴拉道:“季麟哥你喜欢这个?这个好这个好,鸡胸肉嫩,补身子,老人都说老母鸡补身子。” 江季麟的筷子顿了顿,从鸡肉上方移了开来。 “季麟哥怎么不吃了?”宁长青满脸疑惑,又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清酒,“这是城里最好的酒肆里打的酒了,自然比不上谷里的竹叶青,不过我在谷里还埋了两坛,等得闲了可以去谷里喝酒。” 他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地说着话,弄得江季麟脑子嗡嗡作响。 真是……话痨。 这小子套了他的话后就兴高采烈地像是白得了几千两黄金似的,就算是他再怎么摆出冷脸都没有打消他半点兴致。 江季麟一想到自己竟被宁长青套了话就羞愤地恨不得找一块豆腐撞死。 他怎么能愚蠢到方才那个地步?? 可事情已然发生,没有挽回的余地,江季麟索性一直沉默,就是不搭理宁长青。而宁长青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灭不了的火炭,饶是江季麟如何冷着脸都丝毫不减满腔的兴奋和热情,先是各种好话说的满天飞,又是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菜,屏蔽了众人给江季麟又是布菜又是倒酒,围着江季麟团团转像只扰人的蜜蜂。 偏偏江季麟还拿他没办法。 因为宁长青说的那些话……江季麟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清楚他都说到了正点上。
他确实是奔着齐凌去的。 而且备好了大礼。 若是把宁长青换做任何一个齐凌手下的将士,江季麟自然也会以之为桥梁和齐凌取得联系。 可偏偏是宁长青,就算江季麟心里清楚这对自己利大于弊,却仍是不由地不自在。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一个你从没放在眼里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告诉你,你举起来有些费力的石墩他能帮你举起来时的感觉…… 江季麟一直是个高傲的人。 这份高傲不是能轻易放下来的——就算是四年前一度山穷水尽看不到希望时他也从未放下这份高傲。 所以……更何况是在宁长青面前。 江季麟一直不说话,宁长青就一直喋喋不休自个儿说的欢快。 嗡嗡的说话声像极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鸟。 江季麟初时还有些烦,最后剩下的,只有满满的乏力感,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无力感。 江季麟并不知道,有一个形容词能形容的恰到好处。 那个词叫做,心累。 这一顿饭谁都没吃饱。 江季麟是因为宁长青几乎把所有菜都夹了过来,而他却固执地不愿意吃他夹过来的菜。 而宁长青则是因为一直忙着给江季麟夹菜,自己都没怎么动口。 他看着江季麟桌前堆了小山般的菜,面上掠过一丝失望,却很快又覆上了傻里傻气的笑容。 “今天菜不好吃,他们准备的不好,明天我让他们做更好吃的。” 江季麟喉结动了动,仍是没有说话。 不是这个问题,不是菜品的问题……他虽自幼吃惯了山珍海味,却也受过常人没有受过的苦,对食物也是从来不挑剔的。 可是…… 宁长青夹菜的筷子上亮晶晶的口水怎么叫他吃得下去他夹过来的菜啊????? 以前在谷里的时候他和宁长青吃饭都会下意识地避开宁长青夹菜的地方,可这混小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江季麟还不知道,宁长青很快会有有胆子更大的时候……
第27章 秋分,满城尽带黄金甲(4) 白色的纻衣细腻白净,在暗红色的镀漆沉木盘上静静地躺着,上面置着一条墨色的腰带,暗色复杂的花纹用细细的银色纹边包裹着,针脚细密紧实,中间一颗墨色的黑耀石用银线镶在腰带上,煞是古朴好看。 江季麟的目光闪了闪。 撇去那个端着盘子的人,这身衣服一眼看去倒真合他心意。 “季麟哥,我让他们那会把水烧好了,你可以沐浴更衣了。”宁长青已经让人撤去了桌上的残羹,献宝似的拿了一套衣服来,“把身上风尘洗一洗就早些休息吧。” 江季麟不由测眸看了眼天色,抽了抽嘴角。 天还亮呢...... 黄昏都没到。 而且刚用过晚膳就沐浴还又是更衣又是早早休息是要他穿着一身外袍睡觉的节奏嘛? 真是个…… 江季麟磨牙压下了骂人的冲冬,自感自个儿定力只短短半日就被这个混小子消磨的不可言喻。 “放在桌上。”他轻抬了抬下颌。 宁长青高高兴兴应了,把托盘放在桌上,吆喝着让下人把浴桶抬了进来,又高高兴兴站在一边。 江季麟挑眉看他。 宁长青傻笑着回看。 江季麟又挑眉。 宁长青继续傻笑。 江季麟:“.…..” 我忍。 “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带上了叱喝。 宁长青犹犹豫豫,磨蹭了半晌还没磨蹭出门去。 “不要得寸进尺。”江季麟警告地看了一眼。 宁长青眼瞧着江季麟要动怒,不敢再故意磨蹭,只得不情不愿地朝外走。 “等一下。” 宁长青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就要冲上来:“何事啊季麟哥?” “把我的侍卫安排好。”江季麟已经站起身,从盘中捞起衣服便绕进了屏风背后,“你出去吧。” 宁长青肩膀一抖,定定瞧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修长人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没有再说话,默默低着头下去了。 蓝狐又是烦躁又是无聊地被关了许久,碍于江季麟没有半分表示故而不敢轻易动作,只能满腔着急上火地在监管下绕着味道不可言喻的破房子转悠来转悠去。 就在他耐心都快要耗尽的时候,见着了宁长青。 蓝狐瞧着一脸阴晴不定大步走过来的宁长青,后颈顿时一凉,天生的第六感预示着即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他微躬了腰,被绑着的双手手腕轻轻扭着,蓄势待发地冲着宁长青的方向。 “给他松绑。”宁长青冷着脸沉声道。 侍卫上前给蓝狐松了绑。 蓝狐心里微有些诧异,正抬起手腕边活动关节边心里默默猜测间,便听到对面的男子冷笑道:“快些活动,否则待会可别说是因为手腕发麻不公平的话!” 嗯? 蓝狐一怔,没反应过来宁长青话中的意思。 宁长青继续冷笑,甚至还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接我十招!” 蓝狐明白了,这人要和他切磋,或者说……想要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虽然不知道出因为何,但蓝狐的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总比其他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好。只不过……十招?他不露声色地看了眼宁长青的底盘和动作,中气倒很足,只是似乎没有什么轻功功底,根基不大稳。 还想在十招之间打败自己? 蓝狐自觉,不可能。 ………………………… “噗!”蓝狐飞了出去,准确的说,是被宁长青甩飞了出去。 血染红了蓝狐的衣领,渲染出破碎的血花。 蓝狐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惊疑不定地看着宁长青。他知道这人有些本事,可看他的根基和底盘,并不当有十招内就将自己击飞出去的本事。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竟天生神力。 而且……有一件事他有些确定了。 宁长青的功法路子,真的和主子有些相像。 那日战场上救了宁长青的,十有八九就是主子。 蓝狐心神一凛,这才细细打量起宁长青来。 可哪料得,宁长青一脚丫子踢飞了蓝狐后,就喜上眉梢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兴高采烈地吩咐左右:“继续关着。” 说完便快速地朝一个方向跑。 蓝狐永远不会知道,宁长青暗暗嘟囔的话,不甚文雅。 不,是很不文雅。 “弱鸡,季麟哥才看不上……” 屋上的窗户里透出暖暖的光晕,宁长青隔着十几米远就把一干下人哄的远远地,又屏着呼吸一步步朝屋那边靠近。 他抬起手来,悄声无息推开了门,又猫着腰垫着脚小心翼翼地朝屋里挪。 有隐隐的水花波动声从里屋传来。 宁长青动作极轻,几乎绷着全身的神经,他鼻翼微微扇动,喉结快速地滚了几下。 他几乎可以想象,里屋屏风后,正在沐浴的人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季麟哥身形挺拔好看,腰肢也劲窄有型,双腿修长……宁长青光是听着水流的哗啦声眼前便不由地浮现出江季麟此时的模样,他的季麟哥,怕正用那双好看至极的手掬起一捧热腾腾的水,从脸颊处倾泻而下,那水流,当会沿着他的面庞一路向下,经过他的下颌,他的脖颈,他的锁骨,他的前胸……他的胸部以下当正浸在撒着香皂子的水里,在清澈透明的浴水里盈盈发光…… 宁长青顿时觉得半个身子都火燎火燎的。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脚下轻轻动了下,眼底的犹豫渐渐散去。 他微微斜了身子,腰背慢慢拱了起来。 拨水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还有依稀间听到的一声满足的轻叹,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压倒骆驼的稻草,撩地宁长青瞬间便脑壳发热,像是有一股热浪在体内直冲脑顶。 他猛地窜了进去,粗略地窥了一眼屏风透过来的影子,下一瞬整个人已经闪到了屏风背后,站在了江季麟面前。 然后他满腔偷窥做贼的兴奋劲一个瞬间便被浇了个透心凉。 彼时的江季麟却不急不缓地斜靠在浴桶边,一身雪白的外袍穿的齐齐整整,只领口的边角还略有点不服帖的地方。 他挑着眼角,好整似暇地看着呆住了的宁长青,靠着浴桶边缘的右臂前端,修长的指节里,正抓着一只浴瓢,似有似无地拨弄着浴桶的水面…… 哗啦……哗啦…… 宁长青好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声音:“……哈,哈,季麟哥,你,洗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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