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等江纵说什么,逼着人家按了手印,把地契拿走,扔给江纵三千两银票,就领着后边的工匠开始拆楼。 直到两人的马车走出去几里地,江纵还懵着。 乐连跟江纵的马车师傅说了两句,换了个位,乐连替江纵赶车,回头道:“纵哥好眼力,我自愧不如。” 昨日江纵非要花银子买下一个破败的客栈,乐连还十分纳闷,却不料竟是江纵眼光长远,预料到此处地势合适,官府必有改建心思,只是转个手而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两千两征地钱。 江纵窝在马车里,拿着三千两银票发呆。你说上辈子赚钱怎么就比吃屎还难呢。 “纵哥?”乐连微微撩开帘子,“身子不舒服?” 江纵扶着车壁往上撞:“想花钱怎么就这么难呢。” 乐连担心地爬进去轻轻拍他:“纵哥嫌钱少吗。” 江纵疲惫道:“我是嫌命苦。” 乐连轻声宽慰道:“放心纵哥,你这么有能耐,今后会赚大钱。” 江纵睁开一只眼:“赚大钱?” 乐连点了点头:“嗯。” 江纵又抱着车壁使劲撞:“活着真难啊。”
第十四章 劫道 “对。”江纵摸了摸乐连后腰,把他随身带的那把刀拿出来,搁在他手上,连连嘱咐,“拿好了,你就坐在这儿,招子放亮点。” 乐连困惑地看着他。 马车行上山路,一路上两个时辰过去平安无事,江纵松缓了些,靠在车壁上打盹,乐连勒停了马歇息,叫醒江纵下来透透气。 “已经进了金水地界,离金水山不远了,等会要徒步上山,歇一会吧。”乐连望了望前面时平时陡的山路,再看看江大少爷嫌这嫌那闹着腰酸背痛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两人拿蘑菇酱抹了馒头片吃,坐在车边歇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江纵问起乐连做完蜂蜜特供以后的打算。 乐连想了想,摇摇头。 江纵又挖了一勺蘑菇酱抹在馒头里夹着咬了一口,诧异道:“你别骗我,我又不抢你生意。” 前世乐连的脑子简直好使透了,赚钱的法子一个接着一个,从北方一回来就打得江纵措手不及,拆东墙补西墙地接他的招。 乐连有些愧疚:“纵哥,我确实不知道该做什么。” 江纵一拍脑门,对了,前世乐连去北方摸爬滚打十来年才磨砺出一身经商本事回来,这辈子没那经历,那不还是个小废物吗。 江纵叼着馒头片愣住了,怎么着,这辈子是等我教他呢? 他一抬眼,乐连满眼希冀地看着他。 “……”江纵哼了一声,看在这蘑菇酱味道不错的份上稍稍指点他一二,“我问你,馒头多少钱一个啊。” 乐连认真道:“一文。” 江纵问:“为什么呀。” 乐连认真回答:“因为市面上的小贩都卖一文,我若价高了没人买,价低了又会被同行排挤。” “还不傻。”江纵又问,“那夹着蘑菇酱的馒头多少钱啊?” 乐连想了想:“算成本和手工的话卖三文。” 江纵哼笑:“为什么?” 乐连皱了皱眉:“因为没人卖过,我随意定的……” “对。”江纵一拍他肩膀,“就是这个道理,不管什么东西,你只要垄断它,价钱随你定。林家跑了,这蜂蜜特供现在瑾州还没人做,金水山蜂蜜又是整个南安质量最优的,你回去把养蜂房包下来,宫里有需求就往宫里送,宫里没需求就往富贵人家、吃得起的人家送,最后剩下的渣滓炮制蜜饯,打些小糕点,卖给平民。” 乐连惊讶地看着江纵,眼神陡然变成仰视。 “你教给我了,不怕我抢你的财路吗。”乐连垂着眼睑,轻声问他。 江纵翘起嘴角,“你就是想做也没本钱,我替你出本钱,今后每年给我三成分红……啊老天爷,我重说,每年给江横三成分红,他是掌柜,都是他赚的。回去你和他签契纸。” 乐连点了点头,微微弯着眼睛看他:“谢谢纵哥。” 江纵懒洋洋靠在车前:“多学着点,小崽子,今后还指望着你帮我开财路呢。” 他忽然想到一个好法子。 与其一门心思培养前途未卜的江横,还不如一起培养这个注定会成事的小对家,看这小崽子对自己没什么敌意,甚至还莫名依赖,若是把他给养大了,肯一门心思替自己赚钱,自己就能躺着数钱了,天天败家,玩小男孩。 他正想着,突然一道冷风灌进脖颈,紧接着只见乐连猛扑过来,江纵眼前一黑,被乐连撞到一边,再睁眼,眼前已围了十二三个蒙面大汉,乐连冷冷与对方对峙,手中提着一把血红纹路的刀。 江纵的脸都皱到一块儿,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又他妈来了。”喘了口气问迎面那帮人,“大哥是劫财还是劫色?谁雇你们来的?我出双倍的银子你们杀回去行吗。” 这帮人藏头露尾,匪帮打扮,人人手提砍刀,像是奔着取人头来的。 领头的跟身边人悄声说了两句话,那人点了点头,立刻领着后边的人杀了过来,乐连把江纵拉到自己身后:“纵哥快走远些。” 江纵扯起乐连就跑,迎着风回头骂他:“一挑十你以为你是江湖大侠啊,快他妈跑。” 那帮匪徒却从后边围了过来,突然冲上几人缠住乐连,领头那人一把抓住江纵,扯到了自己身边,扣着脖颈,指着乐连道:“再负隅顽抗就把这姓江的一刀剁了。” “纵哥。”乐连顿时住了手,怔怔看着落在领头手里的江纵。 领头那土匪侧目的一刹那,露出了右边额头上直到耳侧的一道疤,江纵蓦然惊醒,他还记得这个人,记得这句话。 —— 前世,乐连从北方回来两年后,在瑾州的生意也大多稳定下来,与江纵合作的一批货,刚好经过金水地界,两人不放心,特意去查验数目。 不料却遇上了匪帮,江纵躲在货物后边,从缝隙里看着乐连拿着一把血色纹路的刀,砍翻一个又一个,满地碎尸鲜血。 他第一次见乐连大开杀戒的模样,他平时常挂着一副冷淡神情,江纵偶尔出言挑衅,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不愿搭理罢了,却不料狠起来也是佛挡杀佛的一位阎王。 江纵躲在货物中间不敢出声儿,却突然被一把拎了出去,他只看到那人右边额头上直到耳侧有道疤,铁钳似的手紧紧扣着他的脖颈,刀尖对着江纵的咽喉,朝乐连喊了一声住手:“再负隅顽抗就把这姓江的一刀剁了。” 江纵以为乐连不会在意自己死活,他却停了手,单手拎着血淋淋的刀冷冷看着他。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很久,乐连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动手。 匪帮想要银子,不过是绑了人打算朝江家要钱罢了,知道乐家不会出钱保乐连,所以并不把乐连当成值钱的肉票,也不愿与这种亡命徒纠缠。 江纵知道银子是身外之物,命才是最重要的,本想先答应给银子,把命保住了再说,却听对面冷冷的一句: “江纵,求我救你。”乐连漠然道。 江纵紧咬着牙,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让自己低头,乐连真是个绝世王八蛋,遇上他纯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也是趁火打劫,你该死!乐连,我真是上辈子杀了人才遇上你,你迟早倒大霉!”江纵不肯求他,气得简直要发狂,扭着身子挣扎,被领头土匪抬腿一膝顶在腹上,一口淤血顺着江纵嘴角渗出来。 一向娇气的江大少爷哪受得住这个,眼看乐连要抛下自己跑路,只好难堪道:“求你,乐连,救我。别走。” 乐连停住脚步,突然回身,手中的刀便斩了一人的头,朝着挟持江纵的匪头冲过来。 江纵眼前天旋地转,忽然被接进怀里,乐连单手揽着他,为他挡着飞溅的鲜血。不知道打了多久,神智迷失间,似有一只大手在自己腹上抚摸,替他按揉着钝痛的伤处。 醒来时已经躺在乐连卧房里,乐连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江纵爬起来,饥肠辘辘便想找点吃的,翻了一圈也只找到柜里妥善安放的一个伞盒,憋着气对着门嚷嚷了半天,把乐连十八辈祖宗都挖出来问候了一遍。 —— 回想起从前那事儿,江纵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被乐连作弄了一把,今后在他面前也难抬头。 看来乐连这一世没有去北方,从前经历的事情就顺次提前了。 江纵被缚着双手,脖颈也被扣着,根本动不了,乐连提着刀的手越攥越紧骨节发白,看着抓住江纵那匪头的眼神变得极其怨毒。
小孩子的仇恨来得更加单纯直率,江纵能看出乐连像只虚张声势的小狗,明明爪牙都还稚嫩着没长齐,却叫得尖锐凶猛,不肯示弱。 却又犹豫着从哪个方向下刀才能不伤江纵。 江纵没敢再挣扎,上辈子被匪头那一膝盖顶得他印象深刻,好言好语劝慰:“大哥,他就一小孩儿,什么都不懂,您放过他,您不是要银子吗,您让他给我家里送个信,您拿钱还不行么。” 江纵边说边四处张望,被按住了脑袋不准乱动。 匪头听罢,没再跟乐连一般见识。他这一趟来要江纵的命,不过让江大少爷死前为自己带点横财来也不错。 领头的一挥手,带人收手。 突然,江纵猛的地一挣,顿时脱开束缚,反身一脚直攻匪头下三路,匪头猝不及防,被狠狠一脚踹在裆下,江纵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狠劲儿,匪头当即倒地,捂着裆痛得死去活来。 “操你妈的,这一脚算还你,下辈子再让老子碰见剁了你个狗杂碎!”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江纵拉起乐连就跑,指着前边匆忙道,“看见前面那棵树了没,砍断它,快快快!” “嗯。”乐连单手握刀,扶着江纵,带他掠过一棵碗口粗的矮树,手起刀落,拦腰斩断,那树横倒下来,轰然巨响。 后边的匪帮已追了上来,指着江纵怒骂道:“你往哪儿跑!”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嗡鸣,几个土匪忽然指着倒下的矮树惊叫:“蜂子!毒蜂子!” 矮树上挂了一个巨大蜂窝,倒下的一瞬间砸得稀碎,顿时成千上万的毒蜂一拥而出,席卷天空,嗡鸣恐怖刺耳。 江纵双手被绑着,拉着乐连一只手已经是极限,铺天盖地的毒蜂渐渐压了过来,乐连褪下外袍裹住江纵,拉着他往金水山里跑。 他略微一怔,没想过乐连会舍命护着他。 和前世相差无几,他终究又被乐连救了一次。 江纵被蒙着头拉着乱跑,乐连护着江纵钻进密林,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那几个土匪被毒蜂蛰咬的惨叫声,毒蜂穷追不舍,乐连怕江纵体力不支,改双手扶着他。 上辈子早知林家少爷在金水山遭遇毒蜂丧命,江纵怎能不早做准备,把双手往乐连刀上一蹭,刮开绳索,摸出贴身衣袋的驱虫粉顺风抛洒出去,拉着乐连往水边跑,追逐的毒蜂越来越少,渐渐地,身后没了骇人的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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