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刚要差遣小厮回去拿银票,江纵提起三张契纸:“春兴粮行、北街绸缎庄、纵横钱庄,除去我们江家大房手里的股,您二位的份儿,我全购下来。” 江横猛地一呛,瞪大眼睛疯狂拽江纵衣袖,拿口型提醒:“那得有一百万两了,咱们手里最多能凑出五十万,砸锅卖铁也买不来啊!” 当初转手赌石的盈利,再加上蜂蜜特供这一趟下来的利润,仔细算算能从缝儿里扣出五十来万,已是不考量第二日喝西北风的惨状了。 二叔三叔皆是一愣,他们更不知江纵转手赌石赚了不少,瞧着官府作证分家的中人呵呵一笑:“大人,我们家孩子真是不懂事,您见笑,见笑。” “这纵横钱庄本就是我们江家大房的产业,您拿去这些年败落了,物归原主您总不能叫个高价,况且这钱庄现在跟个废库没差儿,您若是估价高了,我就宁可不要了。”江纵拿着骨朵儿送来的账本翻看,缓缓道,“其余这些都是祖上留的产业,咱们不过拿个分红,谁也没出过本钱,二叔开价便是。” 二叔知道江纵是手里没什么钱,想低价买回,但这几个产业确实都不值钱,二叔与三叔略作商量,拿了算盘当场估价,轻蔑笑道:“老祖宗当年划了价,春兴粮行六十万两,绸缎庄九十万,皆是一分为三,纵横钱庄的确败落,账面亏空,十万地皮钱罢了,给你抹去,不多占你的。” 说得好听,那纵横钱庄本就是江家大房的产业,如今瞧着大房留下的这两个少爷不好惹,物归原主又有什么好说的。 “算上我退股百战精兵阁,全在这儿。”江纵当时便拍下八十万两银票,晃眼的一沓撂在桌上,瞎了整个江家大院的眼。 外边看热闹的更不用提,大多长这么大岁数还没瞧见过这老些银子,一时都吃不准那银票是真是假,议论纷纷。 江横张了半天的嘴,怔怔问江纵:“你昨晚除了烧绸缎庄还干什么了……” “嘘。”江纵偏头悄声道,“隋小侯爷赏我个京城大宅子呢,我托人给抵押了四十万两。” 江横:“……” “你把京城宅子抵押了换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产业?我跟你拼了……”江横抓住江纵衣裳袖子恨不得咬死他,他还筹算着万一在瑾州混不下去了,在京城还有个安身之处呢。 江纵一手按着蹦跳的江横,另一只手悠悠哉哉按手印。 分完几个合股商号,再分田产和细碎的小产业。 三叔求稳,分产业时只要一些稳定的小商号,胸无大志,但过日子倒不会显得紧巴。 二叔善算计,步步为营,挑选油水最肥、前途最好的商号。 江纵最令人捉摸不透,赚钱的产业瞧不上,净挑些要倒闭的,气得江横直翻白眼,脑袋又被江纵按在桌子底下插不进话去。 —— 短短三日,江氏分家的消息已经传遍瑾州城,与此同时,乐连坐在漕船边看着装货。 自从从金水山回来,乐小公子瞧上去少了几分阴郁孤僻,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船夫的憨儿子二水偶尔过来攀谈两句,乐连也会接茬。 “连爷,你手里这耳环像是值钱的。”二水蹲在乐连身边,挠头道,“送姑奶奶嘞?” “姑奶奶……”乐连攥紧耳环,弯了弯眼睛,“嗯。” 二水嘿嘿直笑:“连爷的姑奶奶定是个闭月那个羞花的,美人。” 提起美人,乐连只能想起一双凤眼,狡黠笑意,温润薄唇,除了江纵,乐连脑海里竟没有半分美人的概念,不知是自己见的美人太少,还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二水小心地问:“连爷,您和江大少的事是怎么传起来的?江大少多恶劣我们心里都有数,那指定跟您没关系。” “……我。”乐连欲言又止,怕再多说些什么反而给江纵扯麻烦。 其实这次的乱子对乐连而言没什么影响,他行事低调,在乐家又不受宠,就算闹得离家出走恩断义绝,也没几个人乐意关注。 名誉受损的反而是江纵。 江纵为人跳脱跋扈,树敌众多,又向来趾高气昂不肯吃亏,等着看他笑话的有得是。 人们都爱看高高在上的人物跌落深渊,爱看高傲的人身上被踩满脚印,江纵居高临下惯了,乐颠颠等着在他声名狼藉时踩上一脚的闲人数不胜数,乐此不疲地欣赏着龙在浅滩,虎落平阳,孔雀跌在烂泥里,用力推一把等着听墙塌的一声响儿。 而这一切麻烦,都源于自己。 乐连无比自责。 许久,二水又跑过来,欢快道:“连爷,货装完了,咱们启程不?” “嗯。”乐连起身,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江家大院,上了漕船。 —— 乐连走了短短一年,瑾州百姓早就把江乐两家少爷的风流逸事忘到脑袋后边儿,忙不迭找了个新乐子—— 听说萧家二公子萧秋给枫叶居的明栗公子赎了身,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抬回府里,挨了他大哥萧千一顿毒打,却抱着那小倌儿不松手,扬言若是他大哥赶明栗出府,自己就带他私奔,浪迹天涯去。 江纵照旧在枫叶居听小曲儿,台上换了新花魁,声音清冷,相貌恍若人间四月明媚的桃花儿,葱指一弹,波澜筝声犹如春水漫进人心。 江纵对他还有印象,前世跟他最久的一个小倌儿,也最得他宠,名叫沉欢。 靡靡小调仿佛隔在脑海外,江纵阖眼托腮,没怎么听进去,一曲罢,随手三千两银子扬手扔上戏台,懒懒道:“过来陪爷。” 沉欢眉眼冷淡,垂眸看了地上的银票一眼,在妈妈眼色逼迫下,缓缓走下戏台,不情不愿地给江纵倒了杯茶。 妈妈赶紧捡起那三千两银票,笑逐颜开躬身站在江纵身边,剜了沉欢公子一眼,给江纵捏肩讨好道:“纵爷,近来生意可还算顺利?听闻前些日子刚从北华回来,您都瘦了,真是辛苦啊。” 北华大旱,逢春播种,竟未下一滴雨,粮食歉收,大批的难民为了逃饥荒涌进城中,干涸的田地更加无人耕作,饿死了几万人。 官府忙着开仓救济,北华的商人纷纷到南安一带收购粮食,打算趁机好好发个财,南安鱼米之乡,粮食物美价廉,以四百文一石的价格就能买到质量上乘的粮食,抱着发财的梦长途跋涉来了南安,却不料整个南安的粮食竟全被订空了,剩下的全是喂牲口的下等粮。 连江家二叔三叔看准了这个商机,都没来得及订上粮食。 整个南安唯一有粮的只有一家,瑾州纵横粮行。 北华的商人只得慕名到江家大院拜访,来订粮食的商人络绎不绝。 谁知江家的大当家的,竟是个尚未及冠的小毛孩子。 江横穿着一身浅葱长衫,在院中石桌前安静地翻看着账本,偶尔抬眼瞧瞧来订粮食的商人,面相温柔细弱似乎挺好说话,却咬死了一个价儿: “七百文一石,十万石起卖,不议价,不要就下一个。”
第二十六章 沉欢 江纵嫌堂中吵嚷,独自上了二楼雅间。 妈妈推搡着沉欢公子上楼,低声斥责:“没见纵爷心情不佳吗?还不上去伺候!纵爷买你第一夜,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偷着乐去吧,这等好相貌的主顾你还挑什么挑?” 沉欢公子认命般轻吐口气,缓缓上了二楼。 推开雕花木门,江纵坐在窗边,夕霞透过窗棂,一条洒金线循着俊美的轮廓描摹出美人侧颜。 望着天边鸿雁的眼神空旷无聊,深沉的目光比江纵看上去要沧桑十几岁,孤独寂寞都写在眼睛里。 普普通通侧身罢了,却让沉欢公子在门口怔然伫立半晌,几乎看得呆了。 他轻手轻脚关上雕花木门,走到江纵身边,亲自沏了杯茶,手法青涩,茶水溅落在江纵衣摆上,他明显看见江纵眉间的不悦,这男人笑起来应当十分好看,却阴沉着令人惴惴不安。 “奴、我、奴家失礼……”沉欢不熟练地说出小倌儿常用的自称,躬身给江纵擦拭衣摆的水渍。 江纵跷起腿,单手托腮淡淡看着他,不耐道:“没人教过你伺候人的时候得跪下吗?” “少爷……”沉欢身子一僵,抿着唇不知所措。 江纵忽然抓住沉欢细瘦的手腕,一把拽进自己怀里,粗暴地捧着他脸颊亲上他温软的薄唇,不容沉欢挣扎,便被江纵极其暴躁地推上床榻。 沉欢哪见过这架势,一时还懵着,腿间的东西便被一把攥住,上下套弄。 这位少爷太凶悍,连点儿调情前戏都不做,直接从背后抱着沉欢,一手扶着他下颌,膝盖顶开细瘦的双腿,另一手则狠狠攥着沉欢的东西。
“少爷……少爷……”沉欢被死死箍在臂弯里动弹不得,挣扎地越发剧烈,腿间被攥得极痛,口中不断哀求,“少爷,疼!饶了我……少爷,疼……” 江纵紧贴着他,在他脖颈旁沉重呼吸,眉头紧皱着,在他耳边低沉喘气。 “闭嘴……”江纵捂住沉欢的嘴,只听得他呜呜的闷声。 他前世把沉欢买回了江家大院。 给他钱银,吃穿用度都是最金贵的,沉欢不明白,他穿上或清丽或纯净的衣裳故意讨好时江纵从不正眼瞧他,唯独穿上一身清冷朴素的暗蓝色衣裳,江纵便会显得热情些,从背后吻他,从背后干他。 和方才一般,江纵总是紧紧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叫出声儿。 前世江纵是个温柔的金主,床事不凶,细细怜爱着他,平时对他也是有求必应。沉欢一度迷茫,他自恃甚美的不过只有这张漂亮的脸蛋和天赐的嗓音,却都成了江纵最厌烦的东西,江纵到底看上他什么? 江纵眉头微微舒展开,吻他的颈侧,直到动情处,难耐地喘了口气,意识朦胧间哑声呢喃一个人的名字。 沉欢睁大了眼睛,挣扎的身子也缓缓没了动静,听着背后俊美的男人低沉的喘息,和偶尔溢出齿间的一个无比深情的名字。 他任由这男人在自己身上发泄。 恍惚间,听见江纵低声骂道:“妈的,谁让你去北方了,有种别回来,操你妈。” 江大少爷在枫叶居睡到近晚,醉在温柔乡里懒得回家。 没有江纵的吩咐,沉欢只得默默陪着,哪知江纵手上粗暴,低喘声让沉欢心旌神摇,本都做好了被好好糟蹋一番的准备,到晚上身子却竟然还留着清白,只在大腿根上留下一片黏糊。 江纵的衣襟微敞,里面掉出一个随意揉搓起来的纸团,沉欢趁着江纵熟睡,悄悄打开看了一眼。 只是一封手书,字迹遒劲,是男人的笔法,寥寥数语问候,落款“乐连”二字。 沉欢来得晚,也不是瑾州人士,对乐连不熟悉。 半月前,江纵还在北华的大街上转悠,看看灾情如何,默算着这批粮食如何进货要价能得到最大利益。 却忽然收到江横的信,说乐连回来了,在瑾州待了不少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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