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轮不到秦月开口, 可她自己也是喜欢外出的,芷安的选择很让她满意。 定好了去哪里, 尚书便领着两人去见了各位同僚。 杨韵原也是女官, 曾与史真形影不离,不过受家人所累, 女官一职是没法当了,如今寄居在史国公府。 可是史真不缺朋友, 没有了杨韵,还有不少人喜欢跟在她身边。 她的规矩向来不会出错,看到芷安和秦月,丝毫看不出曾经有过不愉快。 所有人都对芷安与秦月热情。芷安自不必说, 身为公主,她的身份天然就让人有好感。 而秦月有了个公主伴读的加持,别人再眼红也不会表现在面上,毕竟若是相熟,这以后可就是个靠山。 匆匆忙忙见完众人,芷安急不可耐的要让民所的同僚带她出去! 民所的女官,除了申欣嘉都是些民间女子。不比官所的大家小姐们,这些女官看到芷安都很拘谨,生怕得罪了贵人,丢了这差事。 芷安兴致冲冲的走在前头,申欣嘉拖着秦月坠在后边说话。 “我哥要去西南当太守,我娘最近可着劲给他收东西,就没空管我了。姑姑我们要不要去干点大事?” 这个大事自然说的是上次那样,如果秦月现在对这些小坏事提不起兴趣,道:“你有这功夫不如学学怎么看账。” 自发现蓝笙有着绝佳的厨艺天赋以后,秦月第二个旬休就带着两人去找了铺子,没多久就把小食店开起来了,就开在长安坊,价格虽贵,生意还挺好。 申欣嘉一听学看账,整个人都焉了,她与算术,大概就是有缘无份,天生孽缘,根本合不来。 这一众女官一同出行,全都穿着官服,一眼看去可谓是气势汹汹,惹人注目。 芷安走了一会也觉得不对,百姓都躲起来了,她还考察什么民情? 尴尬的让大家分成几队离开,她身边就留了秦月和申欣嘉,又让秦月带她抄了几条小道,这才远离了大家敬畏的目光。 不巧,刚换了道就遇到了熟人。 只见李穆与太子还有一胡人站在一起。那胡人也不陌生,正是斗彩那一日芷安豪掷百两黄金换回一根月老线的那人。 这可真是缘分,芷安径直走了上去,行了礼便道:“皇兄与太傅今日怎么在此?” 太子虽未见过斗彩那一日的这个人,可他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早摸清了两人的关系,笑道:“这位是固国夫人的三王子,都博简。仰慕中原文化,如今来京城见识一翻,今日孤与太傅便带三公子看看。” 论理一个番邦附属国的王子,不值得太子与宰相相陪,可石岩与大业的关系素来很好,又逢杨照一事,太子此举,既是亲近,也是安抚。 秦月静静的站在一侧,也不抬头,余光只能看到李穆青色的衣摆,简朴得像个隐世的高人。 芷安高兴的与都博简打招呼:“三王子可不止是来学中原文化吧,你斗彩那一日可是很精彩。” “在下还得感谢公主那日的打赏,不然中原能人辈出,我可赢不了。”都博简有自知之明,没有芷安那日相助,他可出不了那么大的风头。 说起斗彩,秦月又想起了李穆那日是准备夺月老线的,不想半路杀出了个芷安,坏了他的计划。 既是相遇,几人也就同往,一路上芷安与都博简相谈甚欢,而申欣嘉走在秦月旁边,一直在各种夸耀李穆。 秦月看着走在前面沉稳的男人,又看着在身边喋喋不休的女子,一种酸涩慢慢在心中滋生。 她曾想过再也不要对着李穆心思浮动,可还是食言了。 用完晚膳,芷安与太子一同回宫,都博简自行回府。 秦月心知李穆是要送申欣嘉回去的,可有些话不吐不快,变道:“叔叔与我说,今日要请老师回府一叙。不知老师送欣嘉回府以后,可否再到此处来,我们一同前往。” 她这话其实问题很多,秦易怎么就知道她今日能碰到李穆,还让她邀请他。这里边的漏洞,除了不喜欢动脑子的申欣嘉,换谁都能听出问题。 秦月紧张的听着宣判,可李穆没有为难她:“既然乐贤有事找我,那我便与你一同回秦国公府。申小姐这边,只能让我的护卫送上一送了。” 秦月有些愧疚的看向申欣嘉:“欣嘉,今日对不起,明日我再赔礼道歉。” 申欣嘉挠了挠头,李相愿意找人送她已经很给面子,秦月这道什么歉呢? 不过在崇敬的人面前,可不能暴露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乐呵呵地道:“那你可得给我一些好东西,要我没见过的。” 秦月看着毫不介意的申欣嘉,愧疚更甚,自是点头应是。 李穆让秦月上马车,自己准备骑马。 秦月站着不动,她抬头看着李穆,醒来这么几个月,她从未这么认真的看过他。 少年再也不是少年。 “叔叔并未让我邀请老师。”秦月直接拆穿了自己的谎言,“我只是有一些话想与老师说。” 李穆的手紧了紧缰绳,他仿佛知道眼前人要说什么话,可又什么都不想听。 少女的唇在眼前一张一合。 “我不是秦易的侄女,我是秦月,你认识的秦月。”
第36章 疼痛 李穆的反应出乎秦月的预料。 在秦月的预想中, 他可能会惊讶,会觉得不可置信,当然也有可能是见到旧友的开心。 可从未想过他其实会没有反应。 只见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偶然听说秦国公有个外室女, 我就想到是你了。多年未见,看来你过得不错。” 所有的冲动在这一刻消失了。李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是把她当猴耍吗? 不对。他其实表现出来了。突然的冷淡不就是最好的反应吗? 说起来先欺骗人的是她, 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 力气仿佛被抽干,突如其来的冲动过去, 只剩下茫茫的后悔。 她微微的动了动唇, 却不知从何说起。 能说什么呢?说二十年前的那场闹剧吗?眼前人说不定早把那件事当做一片微不足道的灰尘扬了。 他们俩曾在二十年前有过愉快的时光, 可如今再相见, 因着这张没变的脸, 那人已不自觉把她当作了晚辈。 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秦月抠了抠掌心,浅浅勾勒出了一个笑, 扬起白净的小脸:“白捡了二十年,怎么会不好?你看现在, 你看起来都可以当我爹了。”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府吧。”李穆轻声道。 “都还没到宵禁的点, 哪用得着大名鼎鼎的李相护送。此处离秦国公府也不远, 我自己走吧。”说罢,也不等李穆回答, 转身就离开。 她怕再不走,眼泪会控制不住流下来。她堂堂一个女豪杰, 哪能大庭广众之下哭起来。 她应该走,直直的走。可不知是否还有最后一丝期待,走至半路,犹豫的转了身。 身后一片繁花似锦, 百姓交头接耳,回首间,天地悠悠,惟自己尔。 死死的咬住了唇。静静的站在街道中央。 待到情绪平复,不快与难过慢慢收敛。她将手背至身后,大步往前走。 到了秦国公府,从东南角回了樱桃院,院中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一片阴影落在了东南角门口。挺拔的男人如同一棵大树扎根在此处。 他想起女子的无措,细碎的疼痛从胸口蔓延。 鸡鸣已经响起。男人才恍惚回过神来,不觉间,他已在此处站了一夜。 眼神看向樱桃院的方向,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可嘴角还是不自觉带了笑。 秦月伴着丫鬟在院中的动静苏醒过来。伸出双手搓了搓脸,提起一个笑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人长大之后,总会不自觉开始伪装自己,藏住柔弱,为自己披上铠甲。 没有了第一日的插曲,芷安与秦月慢慢在公务中渐入佳境。 最开始总是芷安、秦月,申欣嘉三人一同出行,后来三人便各干各的,然后又归集起所有民所的女官集思广益。 其实芷安进民所以前,民所的女官还是提出了不少有建设性的东西,可官所的大家小姐们都不愿意干,所以有些事便一拖再拖。 如今有了芷安这么一尊大佛开口,那些官家小姐积极的很。 这一日,秦月先去蓝笙的店里拿了不少肉干,嚼吧嚼吧往长明坊走去。 她喜欢抄近道,走的地方也都是没什么人烟的小道。 忽的路中闯出一个人,衣裳褴褛,手拿一根长木棍,颤颤巍巍:“把你的吃的交出来。” 秦月收起吃的,手一挥扬了扬头发。 天天轻声细语与百姓打交道,筋骨都要生锈了。这打劫的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果然不过片刻,那人就被揍得落花流水。 打了一顿,秦月心情也就好了不少,大发慈悲说了一句:“胆子不小,打劫打到姑奶奶头上了。” 那人喘了一口气,能屈能伸,连连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姑奶奶饶我这一次,我也是山穷水尽才出此下次。” 秦月一听这话,有些疑惑的松了手:“我听你这话说的有条有理,像个读书人,怎么落到这个下场?” 秦月穿的简朴,粗布麻衣一看就是软柿子,所以那人才狗胆包天,太岁头上动土,反倒被教训。 但是他听秦月这话也觉得这女子并非常人。心下各种计较,如今他确实无路可走,不若碰碰运气。 “不瞒小姐,小人确实读过书,可惜如今此举玷污了圣人。”那男人惨然一笑,“西北大旱,朝廷拨了赈灾粮,可狗官根本没有往下发。我们家族举全族之力才将我送出来求救。我一路东躲京城进了京,又怕遇到狗官沆瀣一气之徒,至今不知如何申冤。” 听到男人说西北大旱时,秦月心中就咯噔一下。古往今来贪官污吏最爱赚赈灾粮,不想上有皇上耳提面命,下有内阁各方监管,还是出了疏漏。 她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问道:“你这一路可有人追杀。” 男人点了点头:“我们全族逃出来数十人,如今就剩我一个。只因他们说,我们合族就我这么一个读书人,若是他们进京,许是都找不到衙门大门,所以一路掩护我,而他们……都……死在路上。” 男人说到后面,声音已带了哭腔。 秦月也沉默了。
百姓的苦难她不是没见过,先帝南巡时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少。 可每次听到她的心里依旧不是滋味,语气有些沉重:“若你信我,今日我便带你先去一个地方躲藏好。你这事,我管了。” 男人既开了口,本就是想摸清一下京城的底,如今遇上愿意多管闲事的,心下自是一喜,直接就跪了下来:“姑娘大恩大德,在下莫齿难忘。” “若你说的是真话,贪官污吏本就人人得而诛之,无需谢我。”秦月顿了一顿,“若你说的是假话,只怕此生已无功名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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