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吗?” “我如今给朝廷做事,身份尴尬, 估计江湖上的人不太待见我。” 意儿道:“那就让你哥闭嘴,有问题叫他直接找我。” 阿照笑眯眯道:“姐,我就想跟你和宋先生在一起,离开你们我都不知该作甚,也不想回去跑江湖。” 意儿道:“话虽如此,你也不必非要和我一起睡。”说着拍拍她压在身上的腿:“拿开。自己没屋子吗?” 阿照翻身平躺,跷起二郎腿:“我怕鬼,不想一个人住。” “那你去和敏姐睡。” “宋先生此刻还在写信,不好打扰她。” “写信?给谁的?” “你姑妈。” 意儿闻言默然片刻,叹一声:“这两年姑妈身子也不好,她没有子女,不晓得身边人能不能照顾好她,敏姐又在我这儿……” 阿照宽慰道:“没事儿,等你在庄宁县站稳脚跟,我替你去看看赵莹大人,不过就怕你离不开我。” 意儿嗤笑道:“谁离不开谁?你连自己睡觉都不敢。” 阿照拧着眉头不知想起什么:“喂,明日给冯若棋送殡,那个人犯会在他坟前被凌迟,咱们是不是得留在现场看完行刑才能走?” 意儿愣了愣:“不必吧?凌迟……我也没见过。” 阿照往她身边缩:“我听闻冯家宅子里长年闹鬼呢。” “为啥?” “好像说,冯少爷的原配妻子自缢吊死,怨灵不散。” 意儿打个哈欠:“怎么深宅大院总有闹鬼的传闻?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东城医馆的苏大夫告诉我的,她在冯府给女眷看诊。” 意儿怪道:“她为何同你讲这些私隐?你在外头巡街,怎么还跟人聊上了?” 阿照闷闷地挠头:“上回被苗二冤枉,我总想找机会证明那伤不是我干的,苏锦是大夫,可不就这么认识了。” 意儿道:“苗二怎么可能再让你验伤,此人阴险狡诈,离他远一点,当心又被下绊子。” “哦。” 接着又问:“那位苏大夫怎么跟你聊的?” 阿照道:“她说冯少爷的原配与西席私通,被发现后又遭情郎抛弃,羞愤之下便焚烧房屋,上吊自尽了。” 意儿皱眉:“那她的情郎呢?” “据传逃跑时翻/墙,不甚摔下来,脑袋砸中石头,之后变成木僵状态,不死不活的,再没醒过。” “啊?”意儿咋舌:“什么时候的事?” “几年前吧。”阿照道:“诶,你说这个案子会不会另有蹊跷?”
“何以见得?” “我总觉得苏锦与我闲聊时有意无意地在打听你,想知道你的为人。” 闻言意儿更加郁闷:“若有冤情,直接来告便是,怎么还要提前打听?我就那么叫人信不过吗?” 阿照抓着她的胳膊轻摇:“我瞎猜的,苏大夫和那对男女非亲非故,告哪门子官呢?” 意儿问:“她不是常去冯府看诊么?” “这两年才去的。” “那她如何知晓从前的丑闻?” “冯家底下人都这么传。”阿照道:“改日有空咱们翻翻衙门从前的卷宗,不就清楚了?” 意儿一面打哈欠一面点头,又把锦被拉上来:“再说吧,我乏得很,赶紧熄灯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阿照磨磨蹭蹭:“我想去茅房。” “去呀。” “可是我怕鬼……你陪我。” 意儿磕着眼皮动也不动:“我教你个法子,鬼最怕人骂脏话,越脏越怕,你一路骂过去,既能壮胆又能把鬼吓跑。” “……赵意儿你是不是当我傻的?” 她摆手:“我几时骗过你。”一语未了,终于扛不住,沉沉睡去。 翌日晨起用饭,赵庭梧问她昨夜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她茫然摇头,只道没有。 算着时辰,众人整理衣冠,骑马前往冯府送殡。 熹微薄光里,天色渐明,冯若棋的子女摔丧驾灵,送葬的队伍如游龙摆开,族内男女老少自不必说,更有省里的府里的县里的官客,总共百余顶车轿,伴着花丧鼓,地吊锣,僧众起棺,冥币飞扬,他们浩浩荡荡出城。 意儿想起昨晚阿照的话,略微朝赵庭梧侧身,低语道:“大人,一会儿我就不留下观刑了。” “你叫我什么?” 她清咳,用更低的声音:“四叔。” “嗯。”赵庭梧慢悠悠地问:“你检验过那么多尸体,怎么还怕看凌迟?” 意儿心想,尸体是死的,凌迟是活活折磨死,如何比得? 出了城,至墓地,众人在碑楼前下马。皇帝为冯若棋做《悯忠诗三十韵》,命巡抚摹刻成碑,竖于墓前。 冯氏族人已哭倒一片。 族长立于上方,宣念悼词。 阴阳先生算着时辰祭告后土方隅,杂役们抬棺下葬掩土。 烟焰弥漫,纸扎冥器燃烧。 巡抚率众官员祭奠英魂。 过后,李详被押至坟前,绑在柱子上。 意儿感觉阿照缩到了她背后。 这时却听赵庭梧向巡抚及冯氏族长道:“我看观刑就不必了,还有这么多妇女老幼在,不如先回吧。” 众人赞同,于是大路人马准备打道回府。 “赵大人请慢!” 远远的,一位素衣女子疾步而来,径直跪在赵庭梧面前,并从袖中拿出一张诉状,双手呈上。 阿照困惑,“咦”了声,向意儿低语:“怎么是苏锦大夫?” 意儿问:“她就是你说的,常去冯府给女眷看诊的那位?” “对。” 众人望着这一幕,纷纷诧异地交头接耳,不明所以。 赵庭梧问:“你是何人?” “苏锦,在东城开馆行医。” 他打量道:“你拦住本官,所为何事?” 苏锦依旧垂着头,但并不畏缩:“民女有冤,不得不告。” 赵庭梧没有接状子的打算,提刑按察司长官道:“本地案件,应由本地官员受理,你这女子为何越级上诉?” “因为我要告的是本地豪绅,他们家与臬台大人您,颇有交情,而且刚出了一位英烈,民女想,诸位长官恐怕不愿接这桩公案。” 此话一出,众人惊怒:“这是要告我们冯家?” 苏锦高声回道:“是!民女控告冯宝笙杀妻焚尸,谋害西席徐贡,杀人未遂,致其残废!” 冯宝笙在人群里低着头,沉着脸,看不清神色。萧婵闻言立刻站出来:“苏大夫,你为何诬陷我儿?!” “我有证据!”苏锦道:“恳请大人重审此案!” 赵庭梧背过手去,打量本省各个官员,依旧不语。 按察使道:“既然这位姑娘认为本官与冯家有私,本官自当避嫌。” 巡抚道:“宛州知府何在?” 庞建安闻声上前,颔首回话:“下官在。” “这是你管辖之地的案子,你怎么说?” 庞建安想了想,转向苏锦,明知故问道:“你指控冯宝笙杀妻焚尸,可他的娘子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苏锦依旧维持着僵硬的跪姿:“民女所指,乃冯宝笙原配,杨妃灵,于三年前被害。” “你与死者有何干系,可知官府规定,不得控告与己无关之事。” “冯宝笙污蔑杨妃灵与徐贡私通,民女正是徐贡之妻。” 萧婵道:“一派胡言,徐贡何曾娶妻?你处心积虑来我府上,究竟有何阴谋?!” 苏锦不答她。 庞建安向巡抚道:“三年前冯杨氏自尽,下官略有耳闻,听说早已结案,而且咱们知府衙门并无卷宗啊。” 人群里,青女扶着肚子,心跳沉得快要撞破胸膛。她眼睁睁看着苏锦跪在那儿,所有官员敷衍推辞,顾左右而言他,苏锦僵直的背影仿佛随时会被压垮,简直令人心惊。 青女双手发颤,绝望地闭上眼睛。 “大人。”这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她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官服的女子上前,拱手道:“此案既然发生在庄宁县,自然该由下官来办。” 众人纷纷望向她。 赵意儿。 巡抚打量道:“你就是新来的知县。” “是。” 苏锦也没想到,所有人都不愿意碰的烫手山芋,竟然被在场官职最小的县令接住了。 她,她不害怕吗? 巡抚见状,思忖片刻:“既然如此,那便交给你……” 赵庭梧拧眉,重重的看了意儿一眼,率先接过苏锦的状子,冷声道:“苏大夫说的不错,冯家出了一位英烈,名声非同小可,你既告到本官面前,岂有不受之理。赵大人,看来你的县衙需得借给本官审案了。” 意儿也拧了拧眉,对他突然改变主意有些不满,但嘴上只能答是。 而苏锦也终于磕下头去:“多谢大人。”
第39章 回去的路上, 意儿明显感觉到赵庭梧不太高兴,搭讪几次都不理人, 但她脸皮厚,并无自觉,踢踢马肚子,“哒哒哒”,快步跟上。 “大人。”她把缰绳握在手中绕了一圈,又唤一声:“大人,为何抢我的案子?” 赵庭梧语气淡淡:“你的案子?” 意儿点头, 理由正当:“下官乃庄宁知县。” 赵庭梧回头看了眼旁人:“你的上司们避之不及的案子,巡抚,按察使,知府, 都不管,你掂量过自己么,赵知县。” 意儿道:“职责所在, 万一果真有冤呢?” 赵庭梧冷哼:“这种时候翻出冯家的龌龊, 你是要打君上的脸吗?” 意儿有些听够了他的大道理,脱口直言:“为官者事事权衡利弊,未免本末倒置了。” 赵庭梧瞥她两眼,也没生气,反倒笑说:“对, 满朝文武独你一个清官良臣,行了吧。” 意儿抬抬下巴:“我也有我的私心,冯家乃本地豪族,若果真有杀妻焚尸,谋害西席之事, 由本官平冤驳正,日后也好管理地方。” 赵庭梧道:“此案由我主审,你的算盘打不响了,且收着吧。” 意儿紧跟着问:“下官可否协助查案?” “不必。” 她又问:“四叔准备如何审理?” 他默了会儿,敷衍道:“先回衙门,让人把旧案卷宗调出来,二堂借给我办公。” 意儿应着,发现他的马越走越快,像是迫不及待拉开距离,不想与她说话。 阿照小声问:“你四叔怎么突然不高兴?” 一旁宋敏道:“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下一件棘手之事,谁会高兴?” 阿照想了想,怪道:“既然不想碰这个案子,为何要接?” 宋敏反问:“你说呢?” 意儿望着四叔远去的马儿,打断她们的话:“可有人护送苏锦?” “差头跟着呢。”阿照道:“难怪苏大夫几次三番打听你的为人,原来果真有冤要诉,但信不过你。” 意儿面无表情:“此案递给四叔,还不如递给我。” 宋敏道:“你是否担心他会大事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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