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降剪断了线,笑着抬头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春寒,这还剩下一点,你帮我做了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是。” 春寒送了他们离开,一转身碰见了院子里做粗活的青梅,青梅年纪小,黑黑瘦瘦,像只没张开的小猴子。 她盯着春寒的脸认真看了半天,“春寒姐姐,你怎么哭了?” 春寒抬手狠狠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替小姐难受。” “小姐怎么了?我见自打二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她天天都高兴的很啊!为何会难受?”青梅一脸的好奇。 春寒没说话,咬着唇扬起了头。 其实,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道歉,又怎么能宽了二小姐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可就是这样了,她们也不肯,将军也不舍吗? “父亲。”林霜降进了书房,林威今日穿着常服,刚练完武的头发上还沾着汗水。 “来了啊!坐吧!” 林威很忙,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军营里,在家中待的时间都不是很多,和林霜降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两人的生疏都刻在了脸上。 林霜降坐下,丫头奉了茶水上来,从进来的两句话到林威再一次开口说话,也没有隔了太久,不过是茶水上的热气散尽而已。 林霜降也不急,数着茶盏里散开的茶叶自娱自乐。 “昨晚在法济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嗯。” 她这一声不置可否的‘嗯’,让林威梗了半晌,许久他叹了一声,“是我和你母亲将她惯坏了。你就要远嫁,你就莫要同她计较了。” “……” “陶风清救了我一命,我把你嫁给他,并不是让你为我报恩。他是个好孩子,有担当有魄力。我阅人无数,鲜少这样看重一个人。把你嫁给他,我放心。” 林霜降还是没应声,只是端起了那碗凉茶掩住了唇边的冷笑。 只是咳嗽了一声,昨天之事,便可以不必再提了。 “前去宁苏,途中要经过湘南,那边不太平,我会让荣真带一路兵马护送你过去。陶家的迎亲队伍,会在常州的地界迎你。” “……” 林威难得的慈父之心,也终在林霜降这一再的沉默之下瓦解,对这个女儿,他是愧疚的。 她生母病逝之时,她不过五岁,可也是从那个时候,原本就并不与他亲近的女儿,更是再不常见到。 犹记得,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瞬间的错愕,长高了,长大了,原来除了诺儿他还有一个女儿。 然而,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的错愕和感慨罢了。 他好像从未和她这样单独在一起说过话,刚刚开始时那一段时间的沉默,他才明白,他们生疏的还不如府中伺候的仆人。 他有些恼羞成怒,也是不知所措,口气不觉的严厉了起来,“你一直不说话,是对父亲的态度吗?” 林霜降放下了茶盏,起身福了福身子,“父亲,女儿即将远嫁,以后也不便侍奉左右。还望父亲珍重身体。父亲若没有其他的交代,女儿就先告退了。” “嫁给陶风清,你不愿意?”林威问。 “女儿愿意。心甘情愿。” “那你为何这个态度?” 林怡诺垂着眼,淡淡一笑,“父亲若是当真不知,便也罢了。女儿告退。” 她转身打开了房门,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的道:“阿娘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虽小,但也记得,父亲是阿娘心中的英雄。阿娘在乎的,女儿不敢不在乎。父亲珍重!” 走在廊下的时候,她仰起头笑了笑。 若是无人在乎,那便也没有任何事情称得上是委屈。 既没有委屈,又怎么会难过? 当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管家,而非李环儿母女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受了委屈’的那个人,已经被人安慰了。 *** 陶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朝沙州去,陶贺坐在马车里翻看着账本,车帘陡然被人掀开,冷风卷了进来吹的账本哗哗响。 一个人跳了进来,不客气的挤到他身边直要把冰凉的手往他胸口伸。 “干什么!干什么?你干什么呢?”陶贺一边把他的人往外推,一边跳窜到旁边坐下,“你怎么在这里?” “冻死爷了,这北边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让人再往盆里添些炭。”陶风清搓着手哈着气,眼珠子还直往陶贺的胸前扫,气的陶贺忙的捂住了胸口,“你家二奶奶知道你有这嗜好吗?” “滚!爷要不是在外头吹了这半天的冷风,会惦记你身上那点温度?”陶风清喝了两口他的热茶,缓了过来,舒服的靠在垫子上感慨道:“这迎亲的待遇就是跟咱们出去倒货不一样,这马车里布置的跟姑娘家闺房似的,要什么有什么。” 陶贺哼了一声,“陶家二奶奶的待遇,能跟你似的?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废话,我自个儿的媳妇,我不亲自去迎,交给你算怎么回事?”陶风清白了他一眼,“再说,你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老太太训话,连个替我分担的都没有,这样的傻事我能干?” “你……”陶贺乐了,“你这不合规矩的跑出来自个儿去沙洲迎亲,回去就不挨训了?” 陶风清一扬下巴,“那哪能呢?回去之后就有二奶奶在身边了,她们要敢训我,我就让二奶奶训她们。你当我这般挥金如土的从林将军家搬回的镇宅奶奶是闹着玩的?” “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镇的了他们吗?”陶贺撇了撇嘴。 “她爹是林将军。” “她只是个庶女。” “我救过她爹的命。” “……你赢了。” “客气!” 陶贺拿了账本刚翻了一页,突然想到什么,“你偷着跟来了,家里会不会以为你逃婚了?” “我自个儿在外头定的亲,我逃什么婚?安宁会告诉他们的。”陶风清说完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会。” 因为陶风清难得出门一趟不是为了倒货,加上他们为了时间更充裕一些,提前了三天出门,所以这一路,陶风清当成了游山玩水,队伍也走的缓慢。 到达常州的时候,只比约定好迎亲的时间早了一天。 “咸鱼前天传来的信,不是说跟咱们脚程差不多?都这个时辰了,陶家怎么连个来报信的人也没到?”傍晚时候,陶风清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看夕阳,突然问了起来。 陶贺眉头皱了一下,放下随时随地都在翻看的账本,也有些奇怪,“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了。”
第5章 陶家去沙洲接亲的队伍是陶贺舅舅家的儿子余贤领的队,这一路上每天都会有书信传来报平安,也方便知道两边脚程。 余贤送来最后一封信是前天,昨天没有信送来,陶风清只当是他们回去的消息已是到了常州,所以他便没再差人递消息过来。 这会儿已经在常州落了脚,陶风清也四处游荡了一天,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余贤做事一向都极小心,陶风清这陶家的当家二爷是‘捡’来的,在外头不管多风光,回到家中,在老太太她们面前,他还得揣着些小心,何况余贤这样寄人篱下的,就更不许自己有任何的行差踏错了。 这个时候,若是旁人还没有消息传来倒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这就不是余贤会做出来的事。 “前天一早收到的信,算算日子,是在湘南境内。湘南虽然山匪横行,可那陶家的旗子挂着,也不会出什么事。难不成是他们太热情,知道轿子里的是陶家二奶奶,所以都冒出来道贺了?说不定是要二奶奶给二爷捎些山货呢!”陶贺说着笑了起来。 从关外倒货回来,若要走近路,就要过湘南,可湘南山匪猖獗,一般商人宁可绕远路也不会走湘南,但这一绕就要多走几个月的路。 同样的一批货,陶家的货走了湘南,待其他人的货运到的时候,早被陶家占尽了先机。 陶风清接手了陶家生意,也是因为拿银子铺平了湘南这条路,才会让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按理说,在哪出了岔子,也绝对不会在湘南出事的。
陶风清突然凑过来一脸严肃的问:“你说会不会是九姑娘拦了花轿?” 陶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九姑娘为何要拦轿子?你不跟我发过誓,和她绝对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私情吗?” “对啊!”陶风清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就是因为太清白了,所以她不高兴了啊!你是不知道,多少人馋二爷我的身子,我可都是抵死不从的。回头你别忘了告诉林家的小庶女,二爷我可是一直守身如玉的。” “那可就是你作的孽了。当初若不是九姑娘一声令下,你使再多的钱,也未必能拿下湘南那么多的山寨。九姑娘不差你那点钱,人家就图你这个人。你早点从了她的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陶贺嘲笑他,眼睛都没动一下,伸手就抓到了一个飞来的茶盏,丝毫不意外。 两人没正形的闹起来,心里也压根没觉得会出什么事。 可有些事就是不能瞎惦记,惦记什么来什么。 余贤一副女人相,眉清目秀的,盘个发髻换身衣服,只要不出声,多少男人都能被他骗了去。 这会儿,他就站在陶风清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还真有点梨花带雨的感觉。 陶风清被他哭的头疼,一手捂着额,一手对一边的陶贺笔画了一下。 送余贤进来的店小二,本是送了人进来就要走的,可余贤一进门张开嗓子就哭,他讪讪的布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陶贺扯下他肩上搭着的抹布扔给了余贤,挥手让小二出去了,这才没好气的道:“擦把脸,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两个人来了,花轿呢?二奶奶人呢?” 他们都急,可余贤这样子,不让他哭痛快了,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余贤就着抹布擦了一把脸,脸皱巴了一下不敢说味不对,抽抽搭搭的道:“九,九姑娘给截了。” 陶贺瞪了陶风清一眼,好像在说‘可不就是你作的孽’。 “九姑娘的人?你看见九姑娘人了?”陶风清撑着额头的手一滑。 “没有。可是来截轿子的,扛着黑寡妇的旗子。”余贤道。 “林将军可是派了一队人护送你们来常州的。就算是九姑娘真要截轿子,会是他们的对手?就不怕林将军嫁女儿,顺便剿个匪?”陶贺也觉得这事不对。 余贤又要哭了,“我不知道他们怕不怕啊!我也没机会问啊!当时他们从山上冲下来,二话不说就去抢轿子。二奶奶跟他们打起来了,可是他们人多,如果不是荣大人派人将我们送出来报信,我,我怕是也来不了这儿给二爷报信了。” “他们杀人了吗?”陶风清的脸已经沉了下去,俊秀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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