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李在外边轻轻地“啊——”了一声,踟躇了好一会儿,才泄了气一般道:“哪有什么事儿是比阿姊的身子更重要的呢?若是阿姊累了便快些歇下罢,阿李明日再来寻阿姊。” 到了这会儿,江以桃才开始庆幸起来自己身子不好,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还要被以为是在寻什么不愿见人的借口呢。 毕竟这会儿还早,大多数人也只是才从睡梦之中醒来。江以桃虽说是醒的早了些,左右也只不过是去了官家那儿说了会话,到底也是累不到哪儿去。 可从江以桃的口中说出来,依着她向来都是身子不好,便无端地让人信服。 江以桃也不应话,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了江以李慢慢走远的脚步声。 哪里是什么身子乏了,不过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妹妹,不知道这会儿能与自己妹妹说些什么话罢了。更是害怕从妹妹口中听到什么安慰的话来。 安慰。 江以桃又坐下,忽然勾唇笑了笑,伸出纤细的食指来,在梨木的桌上沿着那显眼的纹路轻轻地画着。 她并不需要这一声一声的安慰,说起来,这世间最无用的事儿便是安慰了,左右是不好的事儿已经发生了,安慰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微乎其微罢了。 虽说是出了江家五姑娘这一件不好的事儿,可这春猎也不曾因为这一件事而延时,更是没有取消,第二日便又热热闹闹了起来。 江以桃还是醒得早,她掀开帘子往外瞧,盯着不远处那个站岗的侍卫,轻声问着身后的晴佳:“晴佳,昨日里站在这儿的侍卫,是这人么?” 晴佳闻言便略过了江以桃,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了瞧,也疑惑道:“好像不是这侍卫,今日这站岗之人怎的瞧着十分眼生,像是不曾见过一般。” 江以桃皱着眉,轻轻抿了抿唇。 晴柔正好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瞧着主仆两人站在窗边,便凑热闹一般地也走近了,伸长着脖子跟着往外瞧,问道:“姑娘,您在瞧什么呢?竟这样入神。” “无事。”听见了晴柔的说话声,江以桃才回过神来,慢腾腾地垂手放下了帷幔。 “姑娘瞧着外边的那侍卫眼生,便多问了一句。”晴佳跟着自家姑娘走到了妆台前,眨眨眼睛解释道,“我也觉着那侍卫有些眼生,想来是今日来被调了过来的罢?” “嗐,”晴柔将手中的妆匣放在了桌上,十分无谓地摆了摆手,“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这官家带着人多,侍卫自然也是要换值的,瞧着眼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啦。” 江以桃没有应晴柔的话,依旧是蹙着眉,露出了一个十分忧愁的神情来。 晴佳只当自家姑娘还在因为那苗疆小公主的事儿后怕,便出声安慰道:“姑娘,晴佳觉得晴柔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才来了不久,本就不曾将所有人的脸都记在心中,觉着面生也是有的。” 觉着面生自然是应该的。 江以桃垂眸盯着自己纠缠绞在一起的十指,无端地在心底浮上了些担忧害怕来。她并不是觉着这侍卫面生,而是十分诡异地觉着,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侍卫才是。 她觉得这侍卫有些眼熟。 晴柔从妆匣中拿出了一串流苏珍珠的步摇就要给江以桃戴上,一颗颗圆润的粉嫩珍珠在日光之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江以桃眯了眯眼,忽然指了指妆匣中的另一串步摇。 “晴柔,将那个拿来给我瞅瞅。” 晴柔闻言哎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流苏珍珠步摇,转而顺着自家姑娘手指的位置去瞧。 那是一支安安静静躺在匣底的小山钗,两边用金丝串了几朵小花,虽瞧着有些平常,但越是看便越是觉着比其他的簪子都来得精巧。 晴柔拿起那支小山钗,那用金线串着的花朵儿便颤巍巍地跟着抖了抖。 “姑娘果真是好眼光。”晴柔赞叹着,这小山钗不至于太华贵,却也不会太平常,照着姑娘不愿出头的性子,自然是钗这一支最好。
江以桃轻轻笑了笑,她哪里有晴柔这小丫鬟想得那么多,她只不过是瞧见了这小山钗上的几朵桃花儿罢了。 她没有将陆朝送她的那支桃花簪子带到这猎场来,忽然间瞧见了这样一支小山钗,便也是生出了几分欢喜来的。 江以桃从前,并不喜欢这些花花朵朵的东西。 相比于花朵儿,江以桃倒是更愿意养些实用点的玩意儿。 比如在江南时,爬满了回廊的葡萄藤。 无端地,江以桃便想到了陆朝,想到了那个常常趴在墙头与自己说话的小少年。 “爱哭鬼——” 忽然间,江以桃的耳边好像响起了那个小少年的声音,她慌慌然地回眸去瞧,竟然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瞧见了幼时的自己正蹲在墙角呜咽着。 幼时的陆朝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小声地认着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爱哭鬼。你、你不哭了,好不好?” 小江以桃哪里管他,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哭得肩膀都一耸一耸地,眼瞧着便是十分难过的样子。 陆朝哪里哄过什么小姑娘,伸出手去想要拍拍江以桃的脑袋,又好像觉着这样并不合规矩,滞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悻悻地收了回来。 “你若是不哭,下次我便悄悄地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沉默半晌,陆朝忽然这么说。 小江以桃的动作顿了顿,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瞧着陆朝,带着哭腔的尾音还微微地颤抖着:“此话可当真?不是说出来哄我开心的么?” “当真,当真。”陆朝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包着什么东西的绸帕子来,往江以桃的面前一递:“喏,我来本是为了给你这个,哪曾想被你哭得差点儿忘了。” 江以桃伸手接过,再打开,是两块方方正正的松子糖。 “这样你吃药便不会觉着苦了罢?”陆朝说着说着忽然抬高了手,捏着自己的鼻子,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变了调,“那味道,我在隔壁都闻见了。” 小江以桃懵懵懂懂地将帕子又盖了回去,把这松子糖捂在胸口,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朝见状便笑了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爱哭鬼。”他带着笑意又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01:25:19~2022-04-14 00:0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前兆 “姑娘、姑娘?”晴柔轻轻抓着江以桃的肩膀,晃了一晃。 江以桃这才回过了神来,眨了眨眼,问道:“晴柔,何事?” 晴柔也跟着眨了眨眼,应道:“姑娘,我与晴佳方才喊了您好一会儿,却不见您回上一句,也不知怎的您忽然间出了神,到底是有些担心您,便多喊了您几声。” “是么。”江以桃不咸不淡地应,然后抬眸瞧了瞧铜镜之中的自己,缓缓地勾了勾唇,眼瞧着铜镜之中的那个自己也跟着露出一个笑来。 “姑娘,您方才是想到了什么?”晴佳扶了扶自家姑娘有些歪斜的发簪,轻声问道。 江以桃愣了愣,沉默好半晌,终究只是回了声:“没有,不过是想到了些旧时的往事。” 两个小丫鬟是内宅中长大的,自然是惯会察言观色,心中明白这是自家姑娘不愿意说呢,便十分识相地闭上嘴不再去问了。 她们这些当丫鬟的总是这样的么,若是自家姑娘不愿让自己知道,那自己便什么也不曾听见过,更是什么都不曾开口问过,这才能好好地活下来。 “姑娘,今日这狩猎也算是真正地开始了。”晴柔动作轻柔地为江以桃梳上了最后一缕乌发,喃喃道,“倒是可惜了,若不是十三王爷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儿,昨日便是要开始的。” 要开始了。 江以桃皱了皱眉,忽然间察觉到了一丝无端涌现的不安,就仿佛现如今的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她隐隐觉着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要发生。 “姑娘今日可是要留在屋子里休息?”晴佳望向镜中的江以桃,轻声问道。 江以桃唔了一声,终究是觉着哪儿有些怪异,便说:“机会难得,总不能好不容易地来了这猎场一趟 ,却什么也没瞧见罢?这么说还是我们亏了呢。” 晴柔弯了弯眼睛,笑:“姑娘说得也是有些道理。” 晴佳也笑了笑,转身从后边的置衣架上取下一件大袖衫来,轻手轻脚地伺候着自家姑娘穿上后才柔声道:“今日这天忽然有些凉,姑娘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免得在这儿染上了春寒,这便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儿了。” 江以桃闻言走到了门边,轻轻地挑开了帷幔,望着远处的方向凝神盯了好一会儿。 “要变天了。”江以桃喃喃道。 “姑娘,您说什么?”晴柔走上前来,却没有讲自家姑娘的话听个完全,只是囫囵地听见了些。 “没什么。”江以桃摇了摇头,笑道,“时辰差不多了罢,我们也该出发了,怕是再晚些倒哪儿都挤不进去了。” 晴佳嗔怪地瞧了自家姑娘一眼:“姑娘说得这是什么话,您倒先不说了,我与晴柔以及那些个女使自然是进不去那猎场里边的,又有什么挤不进去的?” 江以桃倒是不知道这回事,边走着路边十分奇异地瞧了一眼晴佳:“还有这回事么?这又是盛京城的哪门子规矩,也不怕那些个世家的姑娘家在里边没人服侍么?” 晴柔搀扶着自家姑娘慢悠悠地往外走,“姑娘这便是不知道了,毕竟姑娘自小并不在这盛京城中长大,对于这些个市井才会流传着的消息自然无从而知。” “怎的还向我卖起了关子来?”江以桃回眸瞧了瞧晴柔,这一个抬眸便让她瞧见了那站在不远处的、有些面生的侍卫。 “这哪是掉姑娘的胃口,不过是想要安慰姑娘两句罢了。”晴柔十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了去,“前两年管家来这猎场春猎时,那会儿还不曾有这时的规矩呢。” 晴柔说着停顿了会儿,解释道:“就是不让带随从进正猎场的规矩,那会儿还不曾有呢。”解释完,她又接着往下说,“也不知是哪家带的侍从竟是敌国叛军假扮来的,也好歹是十三王爷替官家挡了一刀,否则官家……” 晴柔话正说了一半,便被晴佳扯了扯袖口,低声骂道:“你且说你的市井八卦便好了,何苦还要在这儿议论官家的事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可到处都是官家的人,若是被不长眼的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去,你怕是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晴柔也被说得有些后怕,惊呼了一声便捂上了嘴,悄悄往四周瞧了两眼,见瞧不见半个人影,这才放下心来,轻轻拍了拍胸口,“到底还是晴佳更加细心一些,我便只想着要与姑娘说,竟是不曾想到过这一茬子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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