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鹊低声一哼,唇边见了血。但她毫不在意,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鲜血,舌头卷着血腥回了口腔,咽下去。 “奔雷掌。”幻鹊开口。 郁迟没听说过,他抬手抹了唇边鲜血。 “少林派禁功,接不得……”幻鹊话未说完,疾风又至,她似鹊般跳开,身法诡谲到肉眼难以捕捉,那团气追着她,力道却减弱,等到幻鹊落在一块大石上,那道力打进她体内,却已经没什么威胁。 但这么躲不是办法。 郁迟眼神扫过周围,定在那口冰棺上。
问天凡的姐姐,既然问天凡无法对付,既然问天凡将他阿姐视若珍宝…… 郁迟脚下生风,捕捉到雷火楼的人推着扛着箱子回来,瞬间已经掠到几人身旁。雷火楼几人根本没看清是谁,郁迟已经捏了一把雷火弹反身回去。 “叮当”两声响,雷火弹撞了一下冰棺边缘,弹进冰棺里。 问天凡身前是幻鹊掷出去的飞镖,他双目急睁,直接撞上那两枚飞镖,鲜血从他胸口流出来,他身形未停,劈掌由那一道疾风托着那三颗雷火弹送出冰棺。问天凡扯过身旁一人,正挥刀杀敌的天残教一人被他猛地掷出去,恰好撞上冰棺上空马上就要坠落回去的雷火弹。 “砰”一声,炸开。 “程火!”郁迟再次叫出程火的名字,程火心领神会,从和天残教的缠斗中脱身。他手里捏着一把雷火弹,根本数不清是多少个,急吼一声,“都走!” 十几颗雷火弹炸在冰棺脚下,连同隐没在火光里的还有问天凡的身影。 问天凡冲进了雷火弹的圈子里。 火光,火烧起来的声音。 郁迟脚下不稳,内伤让他血气翻涌,喉头含着血腥味。而眼前的场景又太过熟悉,那片经常出现在他梦魇里的火海,又重新烧了起来。 幻鹊轻轻扶住了郁迟,但她还未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一人过来,将郁迟从幻鹊手里接过去。 青喙低着头,看不清他神色,但他声音很哑,“多谢幻鹊阁主,我来吧。” 幻鹊这次没说什么,她也受了伤,只退到一旁。 天残教众人被这声势浩大的爆炸狠狠惊住,他们握刀的手不稳,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教主扑了进去。完了,这难道还能活着吗?天残教就要完了吗? 他们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打下去,跑还是投降?此刻他们心中早已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搏命,不知道自己该为了什么而活。 “阿姐。” “阿姐,阿姐……” 问天凡的声音在冲天大火里透出来,隐在摇晃的火舌后,伴着噼啪的声响。 他好似在笑,又仿佛正低声哭泣,那声声的阿姐叫出来,同一个幼稚孩童般,心爱和依赖混在里头,竟然叫人一时心惊。 “阿姐,你怎么了?你摸摸天凡,你以前最喜欢摸我的头,你忘了吗?你说了,你说你想杀了他,我帮你杀了,你说你会和我一起走的!” “你还说过,你的心愿是天残教能统领天下,我都记得,我马上就办到了。” “阿姐,等我炼化这百具尸体你就能起来了,你再等等我,你等等我好不好?” 问天凡的声音透过火光愈发悲恸,熊熊大火被满地尸体燃地更盛。 在这样的大火里,就算是躺在冰棺内……问天凡的阿姐开始腐烂了。那被他费尽心机保存了十几年的尸体,她死在她和问天凡的上一场大婚,问天凡为她精心准备了第二场,而这一次,问天凡的阿姐将永远消失。 悲恸的哭喊响彻整座教坛,问天凡从火光中冲出来,他一身大红的喜服,上头浸满了不知多少鲜血,从火光中出来像是厉鬼!他一双眼睛充了血,显然是精神已经崩溃,他静心准备的一场婚礼,他马上就要完成阿姐的心愿,阿姐马上就能好重新活过来。 都怪他们,怪所有人,所有人都该死!所有人都要死,都为阿姐陪葬! “不好!他想和我们同归于尽!”程火大吼! 作者有话说: 看看打架的激烈程度也知道真的没东西能吃,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第50章 鱼粥 问天凡周身无风自动,喜服猎猎而响,他浑身经脉噼啪作响,仿佛尽数打碎又重铸。他刚刚强行突破了几阶的修为,若此时想要自爆经脉拉他们共同赴死,那后果可想而知!根本来不及跑,就算他们能跑出去,那漳安县诸多百姓又如何? 郁迟已经无暇出演一个魔教教主,他手中碎风刀嗡鸣作响,也是被他倾注了全部内力进去。硬拼,现在只能硬拼,问天凡情绪激荡,不是毫无胜算,倘若在他自爆前能将他了结,那一切就能终结。 青喙嘴里硬是被他咬出了血腥味,他一口牙紧紧磕着,低声吼,“公子!你身上有伤,少爷要你活着回去!” “天凡……” …… “天凡?” 一个微弱的,颤抖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声音太弱,又抖到几乎一出口就飘散,按理来说应当没人听到。但问天凡听到了,他无风自涨的喜服瞬间偃旗息鼓,一双含着血泪的眼睛迷茫地抬起来,穿过面前的人墙,越过郁迟、青喙,程火和一众其他人,看向最远处的少女。 她浑身发抖,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 是她。 少女不知名姓,在天残教来到漳安县之前就已经跟在问天凡身边。没人知道她是问天凡从哪里寻来,竟然能和问天凡的姐姐这么相似。但也只是相似而已,她终究只是一个替身,是问天凡用以宣泄对阿姐的爱甚至是恨的一个物件。 但少女轻轻往前走了两步,踩着脚下的沙石,迈过遍地的尸体。她吓得发抖,却仍然向问天凡靠近,没人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尸体全是问天凡的杰作,问天凡才是那个最恐怖的存在,她只一步一步过去。 “天凡,我好怕,我们回去好不好?”少女哭声很低,问天凡不喜欢她哭,他说阿姐温柔,喜欢笑,但她现在真的太怕了。天残教的人将她关在房里,她听见外面的鞭炮声,爆炸声,问天凡明明说要和她成婚呀,怎么却把她关起来。 她颤抖着伸手,指尖碰到问天凡的喜服,轻轻抓住,“阿姐带你回去,好吗?” 所有人都很紧张,问天凡的崩溃让他成为了一颗威力极大的炸药。 “阿姐……”问天凡轻声呢喃,他失了焦的双目重新染上眷恋。他急切地抓住少女的衣袖,却猛地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来,浇上少女的裙摆。少女慌忙去捧他的脸,她又怕,却又不可控制地依赖,将自己的面颊贴上去,“天凡,阿姐带你回家,只有我们两个,好吗?” “阿姐,我的阿姐……” 一场闹剧竟然这么收场,真的是像一个笑话。 问天凡想重塑经脉自爆而亡,却被突然出现的少女打断。但他体内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硬生生中止的后果就是一场爆炸在他体内已经完成。问天凡几乎成为了废人,一身武功尽数废去,神志似乎也不太清醒,他贪恋地靠着少女,俨然已经将少女当成了他的阿姐。 大火终于被扑灭。 天残教彻底洗牌,近半教众死于问天凡的这场大婚,剩下一半也都不知跑去了哪里。这场闹剧发生得太过突然,不单单是郁迟几人没有准备,还有很多因为夜修罗的名号来关州归顺魔教的人根本不知道天残教已经被问天凡亲手毁了。程火趁着这几日收了不少势力,天残教建好的教坛也别白建,这不是正好吗,虽然没了天残教,但是他们有魔罗殿啊! 严泺就在这,魔罗殿的少主尚在人世,决定重建魔罗殿,这不比天残教更引人注意吗! 而此时“严泺”本人已经在房里躺了两日,他躺了多久,青喙就在门外跪了多久。 郁迟受得伤其实算不得太重,不是致命伤,生命危险半点也无。只是他身子骨本身就弱,距离上次寒毒发作刚过去没几日,现下更是体虚,须得养上几日。青喙在大婚当日洋洋洒洒给谢怀风去了封信,把郁迟受了什么伤,自己如何临阵脱逃写得明明白白,忐忑地等着谢怀风对他的处置,结果谢怀风回了信来,意思是叫他自己想个法子向郁迟认错。 谢怀风说不必跟他道歉,该向谁道歉就向谁道歉。 青喙想不出来什么法子,郁迟只说自己并没有怪他,但青喙不信。 他昏昏沉沉跪了两日,几次三番想起来当时的场景,想起来自己因为恐惧没法动弹的身子,想起来幻鹊那清脆的笑。青喙走不出来,他深知自己的懦弱,没法保证下一次能打败心底的恐惧。 “你还要跪几日?” 青喙猛地回神,他鼻子动了两下,被一股鲜香的气味吸引。 幻鹊嘴角噙着笑,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手里端了一碗应当是鱼粥的东西。 青喙眼神又垂下去,“少主已经用过饭,幻鹊阁主请回。” “给你的,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吧?” 青喙咬了咬牙,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肚子竟然咕噜噜叫了两声。他面色猛地攀上一点薄红,有些恼羞成怒般,“多谢阁主好意,在下不饿!” 幻鹊又笑了,青喙熟悉她这声笑,勾得青喙心底又颤了起来,下意识正了正因为极度疲惫而僵硬的身姿。幻鹊却猛地靠近他,幻鹊此人行事莫测,青喙对她充满防备,但属于女子的香气欺近,青喙偏开一点脸。 “初出茅庐的小子,没有你家少主半分沉稳。”幻鹊说得轻佻,她又是穿着层黑色薄纱,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原先以为你是那沉稳无趣的,现在看来你比你家少主有趣得多。” 一碗鱼粥搁在青喙身旁,铃铛声跳远,只剩青喙一人。 晚上郁迟开门出来,看见还跪在原地的青喙皱着眉,“如何你才能信我没有怪罪于你?” “……”青喙哑口无言,“少爷让我想法子向公子道歉,我实在想不出来。” 郁迟似乎有些惊讶,“谢怀风?” “我已经向少爷认罪,少爷说我不该向他道歉,叫我向该道歉的人道歉。” 郁迟心里微动,有些不太自在,“能给我看看吗?” 青喙将怀里揣着的字条拿出来,郁迟展开看了一眼,他和谢怀风许久未见,更是不知多久才能相见……甚至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只能靠着这些手段以慰思念。郁迟反复看了几眼那熟悉的洒脱字迹,轻咳一声问青喙,“这个,能给我吗?” 青喙一愣,瞬间明白郁迟的意思,忙道,“可以,只是……” “他没让你跟我道歉。”郁迟说。 “……啊?” 郁迟表情有些莫名,“说的不是我。” “那,也没别人了啊。”青喙没明白。 郁迟也不是很懂,但是他就是莫名地理解到了谢怀风并没有指使青喙这么向自己道歉,谢怀风才不是那种人。郁迟虽然不明白,但他看了看青喙,想了半晌,随口建议,“或许是跟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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